第七十六章 阿狸
“竟敢在我们犬绒的码头上撒野,真是吃了雄心豹子了。”
一名首领当即摔了手里的酒杯,起身便要赶赴码头。
阿玛缇训斥道:“你慌什么?给我坐下。”
那人只好乖乖的回到位置上坐好,众人不动声色,都等着酋长发话。
黄毛道:“酋长,是否禀告可汗?”
阿玛缇摇摇头,说:“不用,这点小事何须惊动可汗,让阿狸去即可。”
随即朝阿狸说道:“贼人极有可能是混进我们犬绒的海盗,你带上十几个人去看看。”
“是,爷爷。”阿狸准备离去,追风从来贵那里听懂了他们的对话,赶忙站起身来道:“酋长,我也去吧,毕竟烧毁的是我们的船只。”
月生和花弧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表示也要一同前往。
阿玛缇犹豫了一下,手指着追风道:“也罢,你和阿狸一道过去看看,阿狸,你务必保证追公子的安全。”
“知道了,爷爷。”
阿狸冲追风开心一笑,不由分说,一把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宴席。
犬绒的女子都这么奔放吗?
月生心里既失落又有些恼怒,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离开,花弧坚持要跟着保护追风,他不顾一切地追上了他们两个。
阿狸停下脚步,咯咯笑了起来:“追公子,你的下人好像不太相信阿狸的实力呢。”
追风说道:“花弧,你留下来保护好月生,我去去就来。”
“不行,我曾答应过父亲,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公子的安全。”花弧道。
“听话,回去。”
“回去吧,小哥,我会保护好你家公子的。”
花弧只好硬着头皮离开,临走前不忘对追风千叮万嘱了一番,让他务必保护好自己,至于那个阿狸,花弧还是不太相信她一个弱女子有那么厉害。
看着他依依不舍的背影,阿狸松开了追风的手,嫣然一笑道:“追公子能有如此忠心的手下,实在是让人鞭长莫及啊。”
“你的中原话说的很好啊。”阿玛缇会将这么危险的事交给她一个小女子来办,可见这个阿狸的确不简单,追风还真不能小看她。
阿狸没有说话,再次拉着他的手跑到酋长的住处,进了后院便是一个很大的马棚,共圈养着十匹马,她挑选了一匹最瘦的黑马,马儿朝她打了一个响鼻,她露出慈爱的笑容,用手轻抚着马脖子上的毛,见追风怔怔地看着自己,她微微诧异:“公子可会骑马?”
“会。”追风答了一句。
“那你挑选一匹马吧。”
“好。”走进圈内,追风挑了一匹又肥又壮的白马,阿狸噗嗤一笑:“公子为何选中它?”
“因为它够壮,腿力好。”追风倒也老实。
阿狸走过来,用手指着马腿说道:“这匹马腿倒是够粗,也正因为如此,导致它前期有力,后期乏力,你要是骑着它,一旦遭遇危险,它无法带你安全脱身。”
追风心说这丫头厉害啊,不愧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他汗颜一笑,重新挑了一匹瘦瘦的黑马,借着棚外的一寸月光才发现这匹马瘦得有些离谱,不禁质疑地摇摇头:“这么瘦,怕是营养不良,我重新再选一匹吧。”
“不用,就它了。”
“就它?”追风一愣。
“没错,你可别小看了它,它当年还驮着爷爷日行千里路。”
“好吧。”既然老酋长如此器重于她,相信她总是不会有错,追风二话没说,腾地一声跃上了马背,阿狸朝他浅浅一笑,然后施展轻功飞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大气磅礴,其潇洒的马上英姿更是让追风一时间看傻了眼。
二人骑马直奔码头方向,追风问阿狸为何不带些帮手,她非常自信地说,人多未必是好事,对方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混到犬绒国,显然是有备而来,说不定犬绒国内就有海盗的内应。
她的推测倒是和追风不谋而合,听来贵说,早些年海盗也曾侵犯过犬绒国,后来被犬绒国一下给收拾了,从那以后海盗再也没敢踏上犬绒的地界。
听说最近几年,海盗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不过他们也只是在犬绒附近观望,偶尔闹出一点小动静,看起来像是在投石问路。
说到海盗,追风不由联想到了占川号,那天晚上蔡老虎率领大军攻破他们的巢穴,靡康等人战死,艾塞尔带着几个心腹逃走,难道会是他?
二人快马加鞭来到了码头,今晚是火把节,大部分人都在维多利大草原欢聚一堂,所以码头上除了一些前来扑火的卫兵,并无多少围观的百姓。
帆船的顶棚全被焚毁殆尽,只剩下一块底板,阿狸找了一名卫兵了解情况,卫兵说,这场大火来势凶猛,一下子让整个帆船陷入一片汪洋的火海中,被大火吸引过来的卫兵们根本束手无措。
追风反正也听不懂他们的土话,于是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漫步在河边,希望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他低着头沿着河套绕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脚印之类的痕迹,也就是说,纵火者并没有上岸,或者说根本就没登过岸。
如果这种推测成立的话,那么对方的作案途径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纵火者坐着其它船过来放火,这种可能性有,但不是很大,因为犬绒国每天晚上都会实行海禁,海面上会派有巡逻船轮番巡逻,直到天亮。
犬绒国虽小,但海上防线是很强大的,要不然它早就被周围的大国给瓜分了。
至于这第二种可能性,说起来就连追风自己都有点不太相信,那就是问题出在帆船上,或许是有人白天趁船上的人登岸的时候,偷偷藏在里面,等到火把节开始的时候实施犯罪。
正想着,阿狸来了,巧的是,她和追风又想到了一起去。
追风的脑洞无限放大,突然冒出一个天马行空的想法来,如果是在搬运的过程中,有人偷偷地藏在船里面……
只是很快他又推翻这个不切实际的假设,这种假设于情说的过去,于理却不太现实,因为他们在完事后还要去工头那里领赏钱,工头看人给钱,倘若有工人突然人间蒸发,很容易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可是除此之外,追风实在想不出别的可能,他忍不住问旁边的阿狸:“阿狸姑娘,白天负责搬运绒毛的那几个工人都是当地人吗?”
阿狸因为今天回来比较晚,所以并没有见到那些工人,不过她非常肯定地告诉追风,她爷爷阿玛缇向来心思缜密,如果是他一手安排的工人,那么一定是非常可靠的,基本上不会有那种吃里扒外的小人。
这也不是,那又不可能,到底会是谁呢?
追风抬头遥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上有不少来回穿梭的巡逻小船,他们各自散开,分布各处,像黑夜中的几颗繁星,显得格外的耀眼。
可惜此时的他已经无暇留恋这些景色,这次损失的可不仅仅是绒毛,还有一些银两,船也没了,最关键的,那个八音盒也被烧了,这个东西在这个时代,说它是独一无二的无价之宝也不为过,如今被一场大火烧成了灰烬,他不知道该如何向樱子交代?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阿狸走到他的身边安慰道:“追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着急,我们犬绒国不缺那些绒毛,今日贼人烧了你一船,明天爷爷便可以送你两船。”
她的这句话听着很豪爽,也很解气,追风听后的确欣慰了不少,可是他心里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管是谁做的恶作剧,必须要为他的猖狂受到应有的代价
“还请阿狸姑娘代我谢过酋长他老人家,不过,阿狸姑娘请放心,那些绒毛我们会照价给钱的。”追风说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阿狸微微一笑。
两人在码头上没有逗留太长时间,各自骑马往回赶,行至三岔路处,阿狸突然勒紧缰绳迫使马儿停了下来,从马背上跳下来后,借着灰暗的月光,她拿起树枝轻轻刮开地面上的杂草,里面的黑泥巴若隐若现,在追风看来并无不同,同样都是泥巴。
阿狸忽然抬头问道:“追公子,你和你的手下之前走过这里吗?”
追风双手叉着腰,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不禁纳闷道:“这好像不是我们出来时走的那条路吧。”
“不是。”
“那就没走过,我们走的是官道。”
“好的。”阿狸不再说话,迅速将地面恢复成原状。
随后,二人回到了维多利大草原,他们没有直接去找阿玛缇复命,而是去往每个篝火堆旁边凑热闹,这一路走来,追风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提线木偶似的被她牵来带去,不过,他倒是特别想知道这个叫阿狸的姑娘如何能引出那几个潜入城中的海盗,因而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做的每一个动作。
大致看了每个火堆旁的表演后,阿狸拉着追风的手来到一处空旷僻静的地方,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不远处的五处篝火人群,追风实在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阿狸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阿狸不说话,松开他的手后,从腰间拿起一根很小的笛子,笛子通体白色,头细尾粗,两头圆润,这是一只骨笛,在追风记忆中的那个世界里,这东西可谓价值连城。
阿狸开始吹奏起来,笛声优美,婉转流长,听着乐曲,看着雀跃欢呼的男男女女,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初时追风以为她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有感而奏罢了,却不料随着笛声慢慢渐入佳境,最边上的那堆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之前的欢呼声立即演变为尖叫声。
阿狸收起笛子置于腰间的小袋子里,拉着追风的手跑到骚动的人群。
与此同时,其它火堆旁的人群也纷纷赶过来围观。
追风和阿狸挤到人群前面,追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抱着肚子趴在地上满地打滚,嘴里还在不停地吐着白沫。
阿狸让几个男子按着他的身体,尤其是不能让他咬断自己的舌头,追风从火堆里捡了一根木头塞到那人嘴里,阿狸冲他赞许一笑,然后从随身袋子里掏出一枚药丸,追风立即拔出木头,阿狸顺势将药丸塞到他的嘴里。
药丸带着一股诱人的清香,那人忍不住咀嚼了几下,融化后的药丸顺着他的喉咙进入胃中,穿过肠道直达腹腔,他只觉得体内涌起了一丝清凉,先前腹中的灼热感瞬间消失,随着意识的恢复,他突然满脸狰狞地瞪着眼前那位为自己解毒的少女,随手掏出藏在袖中地短匕向她刺了过去,追风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手腕已然脱臼,发出杀猪草的惨叫。
阿狸非常生气,随手抓起一块大石头向他脑袋砸去,手落半空微微顿了一下,目光凛凛地盯着那人,问道:“说,你的同伙在哪里?”
追风一愣,合着这丫头早就知道这里面混入了奸细,他不明白的是,为何这人听到笛声后就会像得了狂犬病一样,想到这里,他不禁想起在岔路口时阿狸做的那些奇怪的动作,难道是地上……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人的鞋底,发现并无异常。
“什么同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人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声。
追风抬手给了那人一记耳光,啪的一声,阿狸以及周围围观众人都吓了一跳,本来阿狸是打算将那人带回去审问的,追风这一掺和进来,她索性将审讯这件事交给他,她很想知道这位远道而来的少年郎有何办法让那人松口。
追风这一掌用了很大的力,那人被打得嘴角流血,牙齿掉了一颗,却依旧是嘴硬道:“火是我放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牛!”追风不慌不忙地从阿狸那里借一把短刀,捡起一根指头粗的木头,将头上削尖,就在所有人都为之纳闷的时候,他反手一带。
“噗嗤——”树枝插进了那人的胸前,不深不浅,刚好将尖头部分没入肉中,那人顿时惨叫连连。
围观百姓看的目瞪口呆。
阿狸浅浅一笑,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怎么样,舒服吗?”追风似笑非笑地一句话,让所有人为之乍舌,阿狸捂住嘴巴偷笑。
那人满头大汗地咬咬牙,道:“臭小子,有种给老子来个痛快的。”
“好。”追风接着又削了一根尖尖的树枝,尖头部分比刚刚那根要长一截。
“噗嗤——”
“啊,你个小人。”那人歇里斯底地骂道,声音震耳欲聋。
阿狸急忙捂着耳朵。
追风揉了揉耳朵,冷冷一笑:“没错,我就是小人,很遗憾,你偏偏落在了我这个小人手里,所以,咱们继续玩吧。”说罢,继续削木头。
“你无耻。”
“你卑鄙。”
“你猪狗不如。”
“你……,啊……”
那人骂得正起劲,又一根木头刺进了他的身体,这一次是他的左肩膀。
那人继续开骂,追风继续刺。
如此循环,直到第八根木头下去,那人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苦巴巴地看着追风:“大哥,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告诉我,艾塞尔在什么地方?”
“艾……我不知道。”
“不知道是吧,阿狸姑娘,可否劳烦拿点盐过来。”
“好。”阿狸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让人取来了盐巴。
追风抓了一把盐,冲那人坏坏一笑:“衣服脱了吧,我给你消消毒。”
那人吓得脸色苍白,他不是傻子,什么消毒,狗屁,伤口上撒盐是什么概念,他不是不知道,下意识地将双手紧紧抱在胸前,生怕对方过来脱他衣服。
追风将盐巴涂在削尖的树枝上,哧溜一声,树枝再次进入那人的体内,后者只觉伤口火辣辣的疼,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受不了了,实在受不了了,这小子太会折腾了,二堂主,我对不起你。
内心的防线彻底被摧毁,他只得乖乖地交代了一切……
那名海盗被带走后,围观百姓各就各位,继续围绕着火堆翩翩起舞,就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追风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刚起身的时候了就被阿狸拉着手,追风有些尴尬,下意识地拿开了她的手。
阿狸神采飞扬地笑了起来,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追风好不容易挣脱开来,对方却不依不饶,竟用双手握住他的手。
追风苦笑不得:“阿狸姑娘,这样真的好吗?女孩子不是应该要矜持一些吗?”
“那是你们中原姑娘,阿狸不是。”
“那你也是姑娘。”
“阿狸从小就是一个野孩子,不用守这些规矩。”
“你……好吧。”追风无语了。
“没想到追公子还有这等手段,真是让阿狸刮目相看了。”
“彼此彼此,没有你的那些毒药,我们也抓不到这个家伙。”
“原来你都知道了?”阿狸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笑道:“阿狸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追公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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