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庭审始末
“卢修斯·马尔福先生,您是否接受司法部对您及您家庭的全部控诉?”沉哑的男声在黑压压的大厅中响起,所有人冰冷的目光会聚在审议厅正中央的三位黑袍巫师上。
“不,部长先生,我不同意。”卢修斯抬起了他灰色的眸子,眼中霎时的几丝慌乱瞬间化为寒意。
“我想这不公平,不是吗?”卢修斯·马尔福扬了扬他凌乱的浅金色长发。
“我想您不应该做出如此绝情的判决。请您不要忘记马尔福家族曾做出的贡献。”卢修斯冷笑一声,故意把后两个字咬得很重。冷漠的看客们似乎早已忘记自己曾经在马尔福家族大把金加隆面前露出的贪婪神色。
“当然,我承认我的确是食死徒,我也确实对在场的某些傲罗们施加过不可饶恕咒。”他顿了一下,“但是我的妻子和儿子是无辜的不是吗?”他紧紧攥着拳头,修长的手指蜷成一团。“我可以去阿兹卡班,我可以接受侮辱与唾骂。但是请放过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他们不曾伤害过一个人。”
“卢修斯。”纳西莎抓紧了丈夫的手,她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恐惧与绝望。进入审判庭前,卢修斯就是用这双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用那样轻柔的语气许诺他一定会保护她,保护德拉科,即使是牺牲他自己。
纳西莎不允许他这样做,但是他们没有办法。只要保全德拉科,马尔福家族总是有希望的。
黑袍少年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他能感受到眼前这些所谓审判者目光中的寒意,他们多是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爱人的孤魂,他能感受到他们对于自己的厌恶。德拉科轻轻嗤笑了一声,多么愚蠢的世界,多么懦弱的自己。
“哦,是的马尔福先生。说到您的贡献,我们刚刚收到了一个很出人意外的消息,似乎有人愿意为您和您的家人作证辩护。”审判长脸上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我尊敬的审判长?”卢修斯的嘴角扯出了一个僵硬的假笑,与其相信有人愿意帮助他们开脱罪行,不如相信是之前得罪过的权贵们来帮他们再添一笔。
“让我想想是谁这么好心来帮助可怜的马尔福家族。”卢修斯冰冷的腔调被纳西莎打断。
“不要放弃任何机会,卢修斯。”纳西莎的手攥得更紧了。
母亲的镇静让德拉科有些意外。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族,而母亲的角色不外乎就是扮演一个家主背后的马尔福夫人。但此刻,她选择了与自己的丈夫儿子一起并肩作战,所有的柔弱在此般情景下不堪一击。
金色的大厅忽然变得静谧无比,紧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
站在一起的三个人脸上写满了惊愕,他们着实想不通究竟是何人愿意为他们这些所谓食死徒作证。他们死死地盯着那个金色的小门,不安地望着将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影。
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注视着即将到来的神秘访客。德拉科灰蓝色的眼眸像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仅仅一年的时光,他的眼睛便见证了杀戮与残酷。那里面曾数次流露出惊恐与绝望,但是他别无选择。他亲眼目睹了那个人的冷漠与残忍,眼睁睁地看着他熟悉的面孔是怎样苍白而无力地被那条恶心的大蛇一点一点地吞没。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违拗他的意愿,自己又将会接受怎样残酷的惩罚。
他怕死吗?曾经也许是的。但是在见证了太多死亡之后,他忽然就变得麻木了。他所惧怕的不过是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惧怕一切他所爱的东西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然而最可笑的就是他所珍视的一切一切在神秘人那里都是那样的一文不值,如蝼蚁一般随时都可以被覆灭践踏。
看着眼前的审判官面无表情地讲出马尔福家族即将被关进阿兹卡班的命运,他再次感受到了神秘人曾带给他的无力与刺痛。他想要反抗,但他是那样的弱小无助。
他的人生注定是活在阴影之中。
眼前的场景飘远了。他忽然回到了11岁那年的火车霍格沃兹特快上。他想起了讨厌鬼疤头拒绝自己伸出手时的狼狈,想起了红发韦斯莱让人厌恶的着装,想起了笨拙的隆巴顿那滑稽的嘴脸,当然,还有记忆最深处的那个褐发小女巫。
他的眼中忽然荡起了一层温柔。
他想起了那个小女巫不由分说便推开他的车厢门,大声询问有没有见过纳威的宠物。当时的德拉科正昏昏欲睡,突如其来的尖声质问让他从美梦中惊醒。
梅林,他真是觉得她糟糕透了,竟然如此不懂得礼仪修养。他慵懒地从舒适柔软的座位上侧过身子,望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冲到喉咙的恼怒却在见到那张微微扬起的面孔后被他硬生生地憋了回去。他推开倚靠着的潘西,整了整崭新的袍角,嘴角艰难地勾起一个微笑。
“抱歉并没有,还有,麻烦你离开时带上车厢门。此外,记得下次敲门。”他皱了皱眉头,礼貌地答——这是卢修斯从小就教给他的,他们是尊贵的马尔福家族,纯血的巫师天生便高人一等,他要以此为傲,绝不能丢马尔福家族的脸。
眼前的小女巫对上了那张精致的脸庞,白皙的脸颊迅速涨红。
“抱歉,我会记得的,不会有下次了。”
德拉科从小便渴望着反叛父亲,卢修斯的压迫与期望于他而言太过沉重。他厌烦那些讨厌的家族礼仪,不愿意遵守刻板教条式的礼貌。但他也敬畏父亲,他甚至在入学前便自学了很多初级魔咒,包括刻苦练习飞行技巧——这一点让他坚信自己对于同龄巫师而言已是卓越非凡,而自始至终他想做的不过是让父亲满意,至少可以得到他的一个认可,哪怕只有一个。
不过很不幸,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眼中的自己一直只是一个无能的懦夫。甚至现在,他都无法保护自己的父亲,保全自己的家庭。
所以他现在只能带着疑惑将希望寄予那即将到来的证人。
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又被他迅速排除。他设想了所有不可能情况的发生,然而当他看到哈利和赫敏出现在面前时,他还是愣住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的目光对上了赫敏的琥珀色眼睛。
他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当他上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那双美丽的眼睛时,闪动的泪光并没有阻止他施加魔咒的双手。
在所有人惊诧的注目下,哈利和赫敏镇定地走进了作证的席位。
人群一阵骚动。
“别紧张,赫敏。”哈利在褐发女孩耳边低语,她闪烁游走的目光让哈利更加焦虑。
哈利不喜欢这样的场景,五年级他自身经历的那场可笑的庭审仍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不紧张,哈利。”赫敏扫视着挤满了审议厅的大批审议员,傲罗、部员、司长、民众,偌大的大厅热闹非凡,所有的看客都目光灼灼地期待着这一场迟来的审判。
“很好,我想我们可以继续进行下去了。”审议长勾起一个惯有的微笑。
“那么,波特先生,格兰杰小姐,你们提出的申请中提到希望可以减免马尔福家族的刑罚,我想我们有权获悉其中的缘由。”
“是的,审判长先生。”哈利开了口,“马尔福家族的确是食死徒,但另一方面,他们也确实救过我们的生命。”
在场的所有人不可思议地听着哈利的话。又是一阵骚动。
“安静。”作为审判长的男人发出了一声命令,“那么,波特先生,请继续说下去。”
“在马尔福庄园,我被施咒后,马尔福没有说出我的身份,如果不是他们拖延了时间,我可能早就丧生在伏地魔手中。
“又及,在最后一战中,是马尔福夫人保护了我,告诉伏地魔我已经死了,我才能最后反击一战。
“他们可能是自私的,但如果没有他们,我们可能早就亡命于彼时。可以说,是马尔福家族间接推动了战争的胜利。”
德拉科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那么厌恶的疤头竟然会跳出来为自己辩解。不过很显然,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疤头身边的那头褐发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仔细地看看赫敏了。他仍然记得自己冒着傻气的那些年少的日子,自从二年级发现了赫敏经常坐在那个靠窗的角落,他便在她身后的位置上扎了根。
他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肮脏的泥巴种会超过他尊贵的马尔福,以至于他遭受了父亲过于严厉的批评与责骂。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出于报复,他尾随了格兰杰,发现了她日日都抱着那么一大摞的书作为所谓“消遣”。梅林啊,她可真不是个人,那一摞书都比她还要高出一头了。久而久之,他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坐在格兰杰身后,他知道有那个高高的书架作为掩护,他在那里很安全。他喜欢一面啃着酸涩的青苹果,一面出神地听着格兰杰谈天说地。有时是和波特,有时是和格兰芬多的那群碎碎念的女生小群体。格兰杰从来都不刻意地去融入那些智商不怎么令人赞叹的狮子们,这让德拉科很欣慰。甚至在六年级的那个繁忙而又黑暗的学期,他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悄悄地溜去了图书馆,听着她与朋友们嬉笑交谈。
那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
所以当他试图用一条蛋白石项链下恶咒杀死邓布利多时,他甚至戏谑地冲着高尔说道:这样绝妙的主意还是我在图书馆听泥巴种格兰杰说的。
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是怎样的苦痛酸涩。
而现在,他日夜牵挂的格兰杰就站在他的眼前。
“没错,审判长先生。”赫敏自然地接过了哈利的话语,“除此之外,马尔福还在暗地中帮助过我们,并不止一次。”
“比如?”
“当我们在野外深陷险境时,他曾派马尔福家的家养小精灵帮助过我们,为我们留下了很多物资。起初我们认为那只小精灵是和多比一样由阿不福思派来帮助我们的,直到我再次见到它,在马尔福庄园。
“当我被食死徒折磨得伤口快要炸裂的时候,是德拉科·马尔福在他们走后偷偷给我塞了一瓶药剂。虽然他给了我一句让人厌恶的讽刺,但是我可以看出他眼中的震惊和忧郁。
“这些都可以说明马尔福家族的人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罪不可赦,他们只是别无选择。
“我们用尽全力,那么多至亲至爱牺牲于此,终于换来了这个光明而平等的时代。曾经,伏地魔持着纯血至上的观念,排挤着一切非纯血统出身的巫师。我明白你们每个人的心情,我知道你们怨恨每一个让你们家破人亡经受苦难的食死徒。但是,我请求你们,请不要像伏地魔排斥我们一样,带着异样仇恨的眼光望向那些纯血统的巫师,请你们每个人都仔细考量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我请求你们,请求你们一定要给予那些曾经迷失过的人一个全新的机会,黑暗的时代已经过去,光明的时代将会到来,每个人都有沐浴在黎明阳光下的权利。”
“格兰杰小姐。”审判席中忽然站起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紫红的西装松松垮垮地支挂他瘦弱宽大的肩膀上,过于突兀的喉结不安地在黝黑的颈部一上一下。不得不说,如此颓废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他的司长身份。
德拉科认出了他,他的妻儿是自己亲爱的贝拉姨妈在他面前亲手了结的。
他知道那个男人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
“你的长篇大论令人感动,那么我请问,究竟是什么给予了你对马尔福家族这么大的信任?据我所知,马尔福家族一向仇视麻瓜血统出身的巫师,而您与马尔福先生一向势不两立,可否向我们阐述一下你此番感人谈论的理由?”
赫敏愣住了,是啊,究竟是为什么呢?是什么让她这样义无反顾地站出来为马尔福做辩护呢?她深吸了一口气。
“公平。”赫敏答道。“还有正义。”
“哦,格兰杰小姐。我尊重你是战争中的英雄,但我也希望你能清楚地看到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担保总是需要有一定的筹码,不然我们如何相信你眼前这三个人不是食死徒的余孽呢?或者说,他们收买了你。”对面的男人冷笑。
“怀特先生,请您注意一下您的言行。如果不是赫敏,恐怕你们是没有机会端坐在这里来审判你们所谓的仇敌的。”哈利冷冷地说道,这样的语气十分奏效,刚才还气势逼人的男人低下了自己立着几根杂乱蓬松发丝的脑袋。
“您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呢,怀特先生?”赫敏并没有因突如其来的质问而无措。
对面男人无神的双眼忽然抬了起来。
“你敢用你的名誉担保吗,格兰杰小姐?或者说,你的性命?”男人的嘴角浮现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不会了解贝拉特里克斯是怎样在我面前折磨我的妻儿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死前眼中闪烁着的绝望与苦痛。讽刺的是,你现在却要让我原谅我的仇敌。”
“怀特先生,请您看清楚,站在您面前的是马尔福而不是贝拉特里克斯。我不会不理解您的痛苦,因为贝拉特里克斯也给我留下了永生的折磨。”赫敏直直地盯着男人凶狠的目光,她猛地掀起红色衣袖下白皙的手臂,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母仍然醒目。
全场一片哗然。
“我想您不会不知道这个词语的恶毒含义。”赫敏咬着牙,她真的不想再去回忆那段屈辱的记忆,她努力地遏制住自己涌动着的即将喷涌而出的泪水。
怀特的目光怔怔地看着赫敏。
“您身为魔法部司长,竟然用这样的偏见作为衡量标准,请问您现在的做法和当初的伏地魔又有何异?如果您非要让我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我愿意为马尔福家族担保,因为我不想让你们这些执拗的偏见造就另一个伏地魔统治下的偏执世界。”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连审判长也愣住了,他万没有想到格兰杰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说什么格兰杰小姐?请再重复一次。”
“我说,我愿意用生命为马尔福家族作保。”
“赫敏,你疯啦?你怎么能因为他的刺激做出这样的担保?”哈利不可思议地盯着赫敏。
“哈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仅仅因为他们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你我都清楚阿兹卡班现在关押的是什么样的人,作为黑魔王的背叛者,马尔福到了阿兹卡班就是必死无疑。我觉得我并不想看到这一切的发生,何况他的确救过我们的性命。我们是格兰芬多,记得吗?”赫敏报给哈利一个平和的微笑。
赫敏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左边的少年。
他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安静!”再次掀起的喧嚣归于平静。
“我想两位辩护者的论述已经够多了,如果可以的话,请现在开始举手表决,并由审判团做出最终抉择。”
纳西莎和卢修斯对望着,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德拉科能感受到母亲手心中渗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
“那么,卢修斯·马尔福先生,我很荣幸地向您宣布本庭的审判结果。”
“由于波特先生和格兰杰小姐口头提供和申请书中提到的有效信息,您的夫人和儿子被判定为无罪。”
卢修斯松了一口气,微笑地看向纳西莎,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为他们的过去赎罪,他希望那个人会是自己。
纳西莎并没有注意到丈夫如释重负的目光,她只是紧紧地咬住双唇,等待着接下来未完的判决。
“而卢修斯·马尔福先生,您确实参与了食死徒所组织的恐怖活动。然念及您的家族对于波特先生和他的朋友们提供的帮助,以及对于战争胜利间接的推动,我们审判的最终结果为——您将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内软禁于马尔福庄园,并在第一年接受司法部的全年监视,不得使用任何高级魔法。请问您是否接受此结果?”
卢修斯不可置信地听着,所有的震惊和恐慌最终化作为口中缓缓挤出的几个字:“是的,尊敬的审判长先生,我接受此结果,并向在座的各位表达我由衷的谢意。”卢修斯·马尔福郑重地弯下了他一直最骄傲的腰肢,向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他曾经最看不起的两个格兰芬多致以他最真诚的谢意与歉意。
审判长给予他一个微笑,宣布了庭审的结束。不断离去的人群仍在热烈地讨论着,这场精彩的庭审毫无疑问会在接下来的几星期成为这些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祝你好运,马尔福先生,我们得走了。”波特看着眼前相拥的三人,拉着赫敏快步离开了大厅,留下了错愕的马尔福呆愣在原地。
“等等,波特,格兰杰!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德拉科在他们身后快步追赶着。
眼前的两个人转过了身子。
德拉科紧紧地盯着赫敏的琥珀色眸子。“告诉我,为什么?”
“马尔福,我想这个问题赫敏已经在大厅中回答过了不是吗?”哈利看到了德拉科的目光,将呆站着的赫敏挡在了身后。
“时间不多了,马尔福,我们真的需要离开了。祝你好运。”
德拉科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内心中忽然涌起了一些复杂的情感。
“嘿,赫敏,我想我有些话要问你。”哈利轻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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