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明朝熹宗皇帝天启五年,在安徽省凤阳县附近,一座荒草迷离的古刹内,正盘膝端坐着一个人。只见这人一身紫衫,头上戴着顶铜黄色斗笠,一块黑色纱布贴着笠沿垂下,遮住了她的大半个面孔,使人看不清她的长相和年纪。但是从纱布下隐隐露出的下巧小颔和她纤腰楚楚的娇小身段,仍然可以猜出这是一个年轻女子。
这女子便端坐在古刹的供桌之上。一柄长剑横在她的双膝膝头。她一手握定剑身,另一只手却插在腰间的绣花镖囊内,冷冰冰的娇叱道:“东厂的鹰爪孙,整天鬼鬼祟祟的跟着姑奶奶,不嫌累么?今日不妨一并现身出来,让姑奶奶瞧瞧你们生得什么德性?”
这女子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庙顶顿时坍塌了一大片,几块碎瓦自空中跌到地上,扬起满天灰蒙蒙的尘土。一人自蓬顶破洞跃了下来,嘴上嘿嘿怪笑道:“小娘们,好耳力,大爷们为了你,可真是没少辛苦奔波。”
这人落到地上,便如一座黑塔,登时将大半个庙宇都遮蔽得阴暗起来。只见他身穿锦衣服饰,左右双手各握一支虎头钢勾,虬髯满脸,环眼圆睁,长相直如画里的鬼王一般。他双足甫一着地,便将双勾互击,砰的迸出数点火花,大大咧咧地道:“小娘们,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让爷们动手?”
那紫衣女子动也不动,冷冷道:“东厂的‘三大蠢驴’只现其一,田飞虎,你的两位兄弟呢?莫非是被姑娘吓破了狗胆,不敢出来了吗?”
锦衣大汉闻言大怒,原来他和他的二位兄弟田飞龙、田飞熊,江湖上一向称之为“三大金刚”,这时却被那女子唤作“三大蠢驴”,脸上立刻挂不住了,怒喝一声“找死”。双勾一摆,便向那女子招呼过来。
紫衣女子待田飞虎的长勾近身,便将身子一跃,纵了起来,半空中右腕振动,打出了一蓬白茫茫的细针。与此同时,她左手拔出长剑,一招“长虹贯日”,紧随细针之后,疾刺田飞虎面门。
田飞虎大吃一惊,眼见飞针袭来,急将双勾回拢,左右挥动,将周身舞得风雨不透。钢针为虎头勾所激起的劲风所阻,立刻四散飞射。田飞虎破了暗器,心中得意,手上不免缓了一缓,哪料到紧随钢针之后,尚有一剑。田飞虎待到警觉,已是不及,危急间将头一偏,长剑便顺着他右侧头皮擦了过去,登时鲜血长流。
田飞虎吃痛,慌忙后退。但那紫衣女子一剑得手,哪肯给他喘息的机会,乘着身在半空,去势未衰之际,又飞起一对绣足,对准田飞虎的胸口碰碰碰连踢三脚,这才一个“鹞子翻身”落回地面。再看田飞虎,一座铁塔般的身子已穿碎了屋内窗框,径直飞到了院内。
紫衣女子一招击败田飞虎,心中也暗叫一声:“侥幸。”心想:“倘若他三兄弟一齐到此,再加上屈通天那老匹夫,那此时倒在地上的肯定就是我,而不是他姓田的了。此地不可久留,还是走为上策。”当下将长剑归入鞘内,双足碾地,掠到窗框之旁,正要出去。忽然寒光闪动,一柄利刃当头袭来。
紫衣女子大吃一惊,身子稍晃,退开三步,左手按住剑柄。只见一人手中握着杆九环大刀,挡在窗前,冲着她不住冷笑。紫衣女子瞧这人身形打扮与那田飞虎颇有几分相似,不禁娇声斥道:“你是田飞熊?”
那持九环大刀之人还未答话,却听头上有人道:“他是田飞龙,爷爷我才是田飞熊。小丫头莫要信口雌黄。”话音刚落,只听喀喇一声,蓬顶又破了一洞,一条黑影自洞中堕下,落到紫衣女子身后。
紫衣女子也不回头,反手拔出长剑,疾向后刺,正是一招“游龙摆尾”。那人将身一侧,避了开去,却不还手,只是将双臂环胸,对着紫衣女子嘿嘿冷笑道:“峨眉山本因师太的高足,果然出手不凡,小丫头,你误入白莲邪教,与魏公公为敌,就不怕连累了你师傅。”
紫衣女子见这人避开自己的一剑,从从容容,身法无半分泄滞,比之田飞虎不知高明几倍,心中暗想:“这东厂的三大鹰犬个个身手不凡,莫非姑娘今日当真要栽在此地。”口中冷冷道:“白莲教替天行道,做得正大光明,你们给大太监魏忠贤卖命求荣,才是助纣为虐。屈通天在哪?为何鬼鬼祟祟的躲了起来?姑娘我正要领教一下这位大内第一高手的旷世绝学?”右手握剑,暗自戒备。
田飞虎持着九环大刀,怪笑一声,跃进屋内,道:“屈副使是何等样人?抓你这小丫头,哪用得着他老人家亲自出手?我三兄弟已经绰绰有余。适才一时大意,让你这丫头行奸使诈,伤了我三弟。按说决不能饶你,但是你若识相,将那藏匿白莲逆匪的花名册交了回来,我兄弟尚可网开一面,到屈副使那里给你求情,放你一条小命,如何?”
紫衣女子听他如此说话,知道屈通天并未到此,心中稍安,当下冷冷笑道:“要姑娘束手就擒,做你的清秋大梦。姑娘一身绝学尽出四川峨眉,还怕了你们几个下三滥之辈,今日便要你们瞧瞧姑娘的手段。”长剑一抖,径刺田飞龙。
田飞龙见她说打就打,心中着恼,九环大刀当空一架,格开长剑。刀背上的九个铁环叮叮当当的发出一阵暴响。紫衣女子剑锋一转,又向田飞熊刺到。田飞熊空着一双手,危急间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夺夺夺,转手工夫与紫衣女子已连对三剑。
三人便在这破败的荒较古刹内斗了起来。田氏兄弟师出一门,平日又时常在一起切磋武艺,因此配合较为默契。田飞熊一柄软件犹如灵蛇,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专攻紫衣女子的上三路。而田飞龙的九环大刀以刚猛见长,适合横冲蛮打,直来直去。令紫前女子不敢缨其锋芒。
双方斗了三、四十个回合,狭小的地方渐渐旋转不开。紫衣女子以一敌二,渐感疲累。这时躺在院内的田飞虎已经包扎好了伤口,又坐下恢复一些元气,倒提虎头钢勾,冲着屋内奔来。紫衣女子眼观六路,情知眼前情形不妙,这田氏三兄弟身手不弱,而那个被称为大内第一高手的屈通天又不知身在何处,倘若此人赶到,那她就必死无疑。她一死倒也不打紧,只是自己此行的任务,就无法完成了。她心中一急,不免生了燥意,一个不留神,被田飞虎的九环大刀割了一下,左肩膊顿时鲜血长流。
田飞龙哈哈大笑,叫道:“小丫头,你再不投降,别怪我辣手无情啦。”
紫衣女子冷哼一声,咬紧牙关,连续使出二记险招,迫退了田飞熊的软剑。然后抽冷子打出一蓬飞针,左足在地上一碾,身子径直纵起,穿透屋顶。田氏兄弟见她想要逃走,都是又惊又怒。田飞熊喝了一声:“莫走。”手腕一抖,袖筒内的三支钢镖便向紫衣女子飞去。
只听紫衣女子似乎闷哼了一声,便穿透蓬顶,不知去向。田飞龙与田飞熊面面相觑。田飞虎奔了过来,喘着气道:“大哥,二哥,那丫头跑了?”
田飞熊俯下身子,只见被紫衣女子穿透的蓬顶,露下了一片天光。天光照在地面上,有几点黑色的东西。田飞熊用手指抹了一下,凑到眼前细看,心中一喜,嘿嘿笑道:“不妨,这丫头中了我的蜈蚣镖,镖上有毒,定然走不多远,我们快追。”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