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纳萨力克的一天06
纳萨力克时间9∶28
目光垂向书本的马雷抬起了脸，慢慢转动视线，看向通往第七层的传送门。
他略微感受到了力量的波动，于是夹好书签，把书轻轻搁在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了放在手边的法杖。这把法杖是神级道具，名为YGGDRASIL之影。
马雷的另一只手伸向胸前摇摆的魔法道具，然而半路停住了。
没必要联络姐姐，目前没有接到有入侵者的报告，上来的毫无疑问是同胞。
他一步一步地向传送门——向下小跑过去。
姐姐喜欢从竞技场的观战席上直接跳下去，马雷并不喜欢。讲真，既然竞技场是有楼梯的，那么使用楼梯进行移动，才能表现出对各位无上至尊的忠诚吧？毕竟楼梯是为了使用才制造出来的。
（这些话，我可不敢跟姐姐说……她会凶巴巴地瞪我的……）
心想着起码自己不能浪费无上至尊们的心血，马雷沿着楼梯跑了下去。一路跑到等候室门口，他看到发出闪亮七色光芒的巨大圆形镜子前，站着一个人影。
“让你久等了。”
“噢噢！这不是楼层守护者马雷大人吗！劳烦您特意跑来，实在感谢。”
小丑身穿纯白色衣服，面戴形似乌鸦嘴的面具，恭敬地低头行了一礼。马雷见状也低头还礼。
“你好，普钦内拉，你今天怎么来了？”
“您好。您可能知道，我现在跟随迪米乌哥斯大人做事，今天是作为迪米乌哥斯大人的使者来的。请您收下这个。”
小丑恭敬地把手中的文件夹递给马雷。
“从迪米乌哥斯那边过来的，莫非是传阅板？”
“正是如此。哎呀，没想到马雷大人本人赶了过来，我真是太幸运了。如果来的是亚乌菈大人，我还得请她把马雷大人请过来。”
“欸？是这样吗？”
传阅板，是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统治者——安兹·乌尔·恭发明的系统。这个简单的系统只是把并不紧急的事情写在纸上，辗转各楼层守护者之间彼此传阅，然而以前并不存在类似的系统。
正因如此，马雷发出格外激动的声音说“这就是传阅板”，把它接在手里凝视起来。
“咦，咦？可是，为、为什么不能直接交给姐姐呢？”
亚乌菈和马雷都是楼层守护者，按说交给她也没问题的。再说亚乌菈做事其实一板一眼，绝对不会把传阅板随意扔下不管的。
“其中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迪米乌哥斯大人命令我，要直接把传阅板交到马雷大人手里，不能请亚乌菈大人代为转交。”
“是这样啊……迪米乌哥斯是想？”
虽然马雷的提问只有只言片语，普钦内拉还是听懂了他想问什么。
“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迪米乌哥斯大人其中的意图。不过我觉得，原因，或者说答案会不会就在那文件夹中？”
“是这样啊……那、那个，对了，迪、迪米乌哥斯，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在做交配实验。人类种族之间可以交配，亚人种族和人类种族之间却不能交配，这是多么令人悲伤的现实啊。相爱者之间只因为种族略有不同，就不能产生爱的结晶。那位大人正为了拯救这些可怜的相爱者而努力，为了让亚人种族和人类种族之间产生新的可能性！”
小丑舒展地伸开双臂，仰望天空，用饱含情感的声音讲述着。看到普钦内拉突然像换了个人，马雷有点没反应过来。
“哎呀，真是失礼了。一想到仁慈的迪米乌哥斯大人，想到他是为了给世人带来笑容，我就忍不住激动起来。请原谅我。”
“没，没事，我不在意的，没事。”
“迪米乌哥斯大人说过，为了不让他们的憎恨朝向自己内部，牺牲自己——恶魔们来充当憎恨的目标。这是多么无私的自我牺牲精神。我普钦内拉，感动得泪眼昏花。”
普钦内拉隔着面具擦起了自己的眼角。自不用说，他没有流眼泪，不仅没流眼泪，他欢快的声音也一如往常，丝毫感受不到悲伤的情绪。
“为什么要刻意招人怨恨啊？”
“我也无法理解，如此仁慈的迪米乌哥斯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可这是迪米乌哥斯大人亲口说的。对了对了，您听我说，迪米乌哥斯大人真的好仁慈啊。前一阵子，他说家畜们饿着肚子太可怜了，就把他们的孩子整个烤熟，交换之后给他们端上了餐桌。如果性情残忍，肯定不会交换，而是直接给家畜上桌吧？”
“是……是这样吗？”
“当然是了。为了让他们见自己的孩子最后一面，还把他们叫到了餐桌旁……像迪米乌哥斯大人这样，安排他们笑着和家人分别，如此仁慈的大人……我相信除了无上至尊之外就只有他了。”
听到普钦内拉讲述得如痴如醉，马雷不太感冒地“哦”了一声。
既然不是纳萨力克的人，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两三秒之后，马雷内心对迪米乌哥斯的家畜的感想已经消失了。
“家畜饿极了之后，虽然脑子想吃，胃却不接受。迪米乌哥斯大人连这点都想到了，提前进行了充分的警告，好让他们吃得饱饱的，真是仁慈的大人——”
马雷感觉到这个话题似乎会没完没了，赶忙插嘴道：
“请问，红，红莲怎么没来？我本以为会是红莲来送传阅板的，他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呢？”
“……是应该叫他，还是应该叫她呢？我觉得他应该没有性别，不过前几天看到这位仁兄的时候，因为迪米乌哥斯大人不在，他正潜伏在第七层的传送门附近。”
“原来如此。”
马雷回想着红莲的样子。
红莲是一位领域守护者，他把巨大的身体潜伏在流动的岩浆中，会将麻痹大意的对手拉进岩浆，在对自己有利的战场中进行战斗。他的等级虽然只有九十级，但是专精战斗，单纯的战斗力在纳萨力克名列前茅，甚至能和一部分楼层守护者打个平手。所以，迪米乌哥斯不在的时候，他是最适合守护第七层的。
“哎呀，我的话太多了。传阅板已经交给马雷大人了，我要去为更多人带来欢笑了。”
“非常感谢！”
看到马雷礼貌地向自己低头行礼，普钦内拉和善地回应道：
“不需要感谢我，只是看到马雷大人的笑脸，我就已经感到无比的满足了。”
小丑诙谐地耸耸肩，一边挥手一边说着“那么，再见了”，消失在了通往第七层的传送门中。
目送普钦内拉离开后，马雷打开了传阅板。不能请姐姐转交，只有自己能看，怀着复杂的——优越感、歉疚感、罪恶感交织的感情，他从上至下看了起来，读到最后，他眨了几下眼睛。
（这……与其说是传阅板，不如说是安兹大人给守护者们的留言板啊。）
传阅板的对象是诸位男性守护者，上面写着对大家每天辛勤工作的慰劳和赞扬。主要内容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在邀请大家要不要一起去泡个澡，好消除疲劳。
上面写着参加者的名字，自上而下是：安兹、迪米乌哥斯、马雷、科塞特斯。最上面两人名字旁边，参加、不参加的项目中，已经在参加上打了圈。按说这上面应该有塞巴斯的名字，不过他现在奉命和索留香一起到人类的城市去收集情报了。
（我看看，时间是……）
时间未定，文中的意思是会选择相关人员最方便的时间。那么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在参加上画圈就可以了。上面写着可以不参加，不过拒绝自己宽容而慈祥的主人，对于马雷来说是绝对办不到的。不，应该说这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里没人能做到。
马雷拿起文件夹中的铅笔，在自己名字旁边的“参加”上打了个圈。
“欸嘿嘿嘿。”马雷笑呵呵地端详了一会儿“参加”二字上的圈，不过乌云很快笼罩了他的内心，“啊，可是……我要怎么交给科塞特斯呢？”
文中好几处都提到不需要通知女性守护者，马雷能感觉到主人想把这次活动当成男人间的秘密。既然这样，自己亲手送去应该是最合适的吧。
（瞒着姐姐不太好……吧。毕竟在我接受安兹大人的……那个，应该是叫宠爱吧——的时候，她要独自守着第六层。）
如果是接到了命令就另当别论，如果是去找其他守护者玩，马雷和亚乌菈会告诉彼此自己去哪儿。亚乌菈和马雷都是奉无上至尊之命，把守第六层的守护者，这样做也是理所当然的。
马雷捏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魔法道具。
“姐姐？能听到吗？”
亚乌菈马上回话了。
“能听到哟。怎么了，马雷？”
“啊，太好了。那、那个，那个，我有点事要到科塞特斯那儿去一下，我去了哟。”
“到科塞特斯那儿去？”
“嗯。有点急事要马上去。”
“什么急事？”
马雷一惊，肩头跳了起来，差点连声音都变了，他好不容易才挤出平时的声音。
“没……没、没什么。没什么大事……我就是觉得一定要去一趟。”
“是这样啊……”
听到亚乌菈明显已经生疑的声音，马雷手心捏了一把汗。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啊，毕竟是安兹大人的命令。）
除了马雷和亚乌菈的造物主泡泡茶壶本人的命令外，安兹的话在无上至尊中是优先级最高的，理所当然应该优先于一切。
“好吧，我知道了，那你去吧。不过第五层很冷的，你不要忘记寒冷抗性……啊啊，马雷的话不要紧的。”
“啊，嗯，用魔法就没问题。那我就去了。”
如果继续说下去，自己可能会说出什么引起怀疑的话，所以马雷赶紧松开了魔法道具。姐姐最后好像还想说什么，不知该说是可惜还是万幸，他没有听到。
“好了！我得赶紧去！”
马雷发动了主人赐给的最高级指环的力量。
传送后，一大块白色的东西向马雷脸上糊了过来，那是被风吹到空中的大雪片。
马雷呼出的白色蒸汽瞬间飞向了脑后，这是冰天雪地中的极寒空气吹过身边的结果。
从地上被暴风吹起的冰雪凛冽呼啸，引起雪盲现象，脚印也被漫天飞舞的雪花隐没了踪迹。这都是为了让入侵者困死在大雪中，不过平时的第五层环境其实没有这么严酷。平时只是从覆盖天空的乌云飘下点点雪花，虽然有些压抑，但是不会遮天蔽日。
“那个……”
马雷向四周张望，他是用安兹·乌尔·恭之戒飞来的，肯定已经传送到了目的地附近。
找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马雷轻盈地走了起来。他的脚印不会留在雪地上，脚也不会陷进雪里，就像走在坚实的大地上一样。
空无一人的白色世界，让马雷仿佛能听到大雪纷飞的声音。当然，马雷随时发动着能带来超强感知的魔法，他知道这里并不是没有人。就是知道来者是第六层的守护者，潜伏者们才没有现身。
马雷在寂静中来到了目的地。
前方有一个状如倒置马蜂窝的巨大白球。
六根巨大的水晶围绕着巨大白球，锐利的尖端伸向天空。透明的水晶中能看得到人影。
马雷向前迈步，脚下响起“嘎吱”一声令人不安的声音。他把目光投向脚下，和刚才积雪的大地不同，自己脚下现在是一片光滑的冰面。冰面虽然看上去似乎很厚，但是下面漆黑一片，看得出是个大洞。
马雷继续向前走，他好像根本无法想象脚下的冰会裂开一样，毫不犹豫地迈着步子。尽管冰随着他的步伐，发出颤抖般的“吱吱”的声音，他还是顺利地到达了白球附近。
“请、请问，科塞特斯在吗？”
马雷没有对巨大白球说话，而是向着巨大水晶提问。
听到他的声音，透过水晶，出现了形似人类女性的魔物。魔物的数量和水晶的数量相等，她们穿着一身白，有青白色的皮肤和黑色的长发。
雪女——她们是八十二级的冰系魔物，是保护科塞特斯的居所大白球的亲卫队。
“欢迎您，马雷大人。很高兴您能来访。”
“请问，那个，科塞特斯呢？”
“回您的话。科塞特斯大人现在在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外，去蜥蜴人们的新村子了。”
“是、是这样啊？”
雪女点头，表示没错。
“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转达，您意下如何？”
马雷犹豫起来。
既然都到这里了，把传阅板留在科塞特斯的房间里，然后让雪女们帮忙传个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可是，考虑到传阅板的内容，还是亲手交给他，更符合主人的意愿。
那么问题就是怎么到身在纳萨力克外的科塞特斯那里去。
没有守护者不能离开纳萨力克的规定，可是想要外出，需要满足特定的条件。主人严禁他们在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外单独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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