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就是你喂我吃刀子?
—《带上她的眼睛》
光是看到这个标题，布洛妮娅就猛地警惕起来。
她也不是第一次看林秋月的小说，之前的那几本科幻严格来讲都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故事。虽然布洛妮娅很喜欢那些故事，但并不意味着她就喜欢看悲剧。令人深思的故事值得欢迎，但若是天天都去看那些让人觉得烦闷的剧情，那就是纯属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连续工作了两个多月，我实在累了，便请求主任给我两天假，出去短暂旅游一下散散心。主任答应了，条件是我再带一双眼睛去，我也答应了，于是他带我去拿眼睛。眼睛放在控制中心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里，现在还剩下十几双。]
布洛妮娅侧过头，确认林秋月的表情。
虽然林秋月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布洛妮娅还是能看得出林秋月在期待自己继续看下去。
——看秋月这期待的表情，也许这个故事不会像之前那么压抑吧？
这么想着，布洛妮娅重新开始阅读起来。
所谓的“眼睛”指的是一种传感设备，可以将佩戴者视觉、触觉和味觉同步分享给远在天边的另一位佩戴者。根据这种设备，宇航局发展出了一种奇怪的旅游手段：即让那些真正有能力的人享受假期，同时将自己的快乐分享给另一人。
[她所在的舱室十分窄小，显然是一个航行体的驾驶舱，各种复杂的导航系统此起彼伏地闪烁着，但没有窗子，也没有观察屏幕，只有一支在她头顶打转的失重的铅笔说明她是在太空中。]
读到这里，布洛妮娅觉得自己大概心里有数了：也许这篇小说的主要内容，就是讲述因这个设备而结缘的男女，因此逐渐发展出来的情感吧？想到之前那本《永夏之梦》也同样描写了特殊环境下的爱情，布洛妮娅顿时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可靠的。
迅速地阅读下去，接下来的内容似乎印证了布洛妮娅的想法。
主角是一位开朗爽快的男性，但却被那位多愁善感到令人感到烦闷的女性呼来喝去。
[我带着她的眼睛在草原上转了一天，她渴望地看草原上的每一朵野花，每一棵小草，看草丛中跃动的每一缕阳光，渴望地听草原上的每一种声音。一条突然出现的小溪，小溪中的一条小鱼，都会令她激动不已；一阵不期而至的微风，风中一缕绿草的清香都会让她落泪……我感到，她对这个世界的情感已丰富到病态的程度。]
也许是刻板的印象使然，接下来的内容依旧在布洛妮娅的意料之内：对女人不停提出的要求感到愤怒，男人在深夜起床气之下，居然将“眼睛”直接扔到柳树的树枝上！
[“你自己看月亮吧，我真的得睡觉去了，明天还要赶回航天中心，继续我那毫无诗意的生活呢。”]
留下这样一句话之后，男人便折返回旅店，继续享受自己的睡眠。
看到这里，布洛妮娅开始觉得有些无趣了。
通过监控画面，布洛妮娅清晰地看到林秋月在逗弄猫咪之后便开始了写作。但从她坐下之后一直到现在，恐怕也就过去了不到三个小时吧？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来的作品，果然也不能抱太大的期望。
看了一眼林秋月那张傻笑着的脸，布洛妮娅已经开始在心底盘算看完这篇小说之后该如何安慰林秋月了。
——不过也好，看惯了那些精彩的文字，偶尔见到这种略显俗套的故事，也能说明秋月是正常的人类嘛。
布洛妮娅轻松地想着，滑动屏幕开始阅读接下来的部分。
果不其然，在睡醒之后，男人立刻带着歉意去找回那双“眼睛”。但却没想到，“眼睛”的女主人却整夜都在欣赏夜景，甚至因为深夜三点半开始的阴雨而感到悲伤。
但就在男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的时候，阴雨中的鸟鸣却让她忽然安静下来。
[“这是今天的第一声鸟叫，雨中也有鸟呢！”]
男人大为感动。
但布洛妮娅却只觉得无趣。她注意到屏幕右侧的滑块也即将抵达底部，看来自己马上就要面对这个俗套故事的俗套结局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该是两人在太空中相遇了吧？甚至是结为夫妻？为什么秋月会写出这种故事呢，难道说她想谈恋爱了？
胡思乱想着，布洛妮娅继续向下滑动屏幕。
男人果然在回去工作之后不止一次地想起女人。他怀念着女人那对人生美好的积极态度，也开始为晚风与鸟鸣感到欣喜——但在想起那位短暂相处过的友人时，男人却忽然想起了某个细节。
[只有一样东西凸现出来，这就是那在她头顶上打转的失重的铅笔，不知为什么，一闭上眼睛，这只铅笔总在我的眼前飘浮。]
没来由地，布洛妮娅忽然觉得背后发凉。还没等她来得及思考，残忍的真相便被迅速撕开。
[从那以后，在这个星球的最深处，在“落日六号”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分离他们两人的，是六千八百里厚重地壳，是人类无法逾越的密度与重力之海。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是男人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美好的开端，也是女人最后一次体会大地之上美好的结尾。
岩浆翻滚，压在她身上的是整个地球。
回想起之前的诸多暗示，布洛妮娅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波澜壮阔，没有峰回路转。结局清晰而又明确:[飞船上的生命循环系统还可以运行五十至八十年，她将在这不到十平方米的地心世界里度过自己的余生。]
“这就是……结局吗？”布洛妮娅难以置信地问。
“这就是结局了。”林秋月赶忙板起脸：“怎么样？”
布洛妮娅深吸一口气。
在心底陡增的酸楚和同情在迅速酝酿，布洛妮娅忽然感到庆幸，因为林秋月就在自己的面前。
“写出这种可恶故事的人！”布洛妮娅放下平板电脑，握紧拳头：“秋月，吃我一击！”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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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个人强烈建议大家搜一搜《带上她的眼睛》仔细看看。当初翻旧杂志看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很写的真好，但完全没想到会是那种完全没有希望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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