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霜星
切尔诺伯格，是隶属于北国乌萨斯的边境移动城市。
尽管属于不靠近极北冰原的那部分，但四季气温依然低下，对于乌萨斯人来说，这样的气温却已经是温暖了。
但冬天已然来临，入冬的城市里有雪花洒落，在落到路灯上时即刻被路灯的些微温暖所融化，顺着杆子一路流向下方。
老式的砖墙上趴着惨绿的枝丫，这是植物对冬天最后的抵抗。
尽管是一座冰冷的城市，但人心却依然温暖，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竭尽所能地想要活下去，即便只是一个感染者。
可乌萨斯对感染者强硬的态度，堵住了所有感染者的活路，让他们在一片黑暗中一头撞上布满尖刺的围墙。
此刻，就在切尔诺伯格的外城，一支由切尔诺伯格守军组成的巡逻小队，正在对可疑人物进行逮捕。
“让开！”
“大人！我们家莎耳只是一个小伤口！小伤口啊！”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让开！”
冰冷的刀剑将父母与子嗣隔开，女孩儿绝望地看着靠近她的军士，试图做出最后的反抗。
但很可惜，尽管她是一名感染者，却并没有如同其他的感染者一般觉醒源石技艺。
隔离防护服下有力的手掌将她的双腕抓死，一个军士就将她彻底制服。
父亲怒吼着，从身后抄起了挂在墙上的猎斧，却在即将挥下斧头的那一刻，被长剑贯穿了心脏。
军士冰冷的视线从隔离服面罩的下面看向这个妄图反抗乌萨斯机器的普通男人。
“收队。”
......
也是同一时刻，就在街道对面的高楼之上，白发少年垂眸看向街道之下，这无情的一幕。
“这就是乌萨斯，这就是切尔诺伯格，霜星。”
他的声音尚且稚嫩，却极为罕见地听出了浓厚的轻挑与嘲讽的意味。
“还不明白吗，没有反抗，我们感染者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我们手中的利剑，就是为我们博得权益的工具！”
他张开手臂，似乎要环抱天空，将整片云彩也拥入心怀。
“如今我们可以站在这里，唯一的原因就是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有着能够与我们一同前进的伙伴！这就是塔露拉雄图中的一环，我们要向全世界宣布，感染者不再是任人欺凌的角色！我们手中的刀剑，可以刺进欺压者的心脏！”
就在他身侧，那道白色的身影，似乎要消隐在环绕的雪花中。
她冷漠的眼神看了一眼旁边的男孩儿，开口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让人去救她？”
那男孩儿摇了摇头，毫不在意地说到。
“比起感染者的群体，单个的生命毫无意义。不能让这一条命暴露我们的存在，这不也是塔露拉的命令么？让我们不要擅自行动。”
被称作霜星的女性不再搭理男孩，她盯着下面已经彻底失去意识的女孩儿，抿了抿嘴唇。
“大熊。”
“我知道，大姐。”
就在她身后，一名身穿绒毛披服的小队成员当即做出了回应，与在他身后的两名同伴，一同去往楼梯间。
他们知道，大姐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就如同以往，他们遇见她的时候。
“霜星，你这是无视塔露拉的指示！”
一旁的白发男孩当即竖起了眉头，对身侧的霜星呵斥道。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我有我自己的行事准则。记住，她只是名义上的首领。”
霜星撇过眼睛，看了一眼那脸色微变的白发男孩，她轻声说道。
“梅菲斯特，不要忘记，我们的队伍始终都是为了感染者而战，眼前就有同类正在被欺压，我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管？”
“呵，随你。计划出了问题，看看到底谁来负这个责任！”
“就算是老顽固在这里，他也不会稳稳拿住自己的长矛。”
霜星不咸不淡地又说了一句，随后沉默不语。
被称作梅菲斯特的男孩冷笑一声，不再理会霜星，他正准备转身离去，却听到身侧霜星疑惑的声音。
“咦？”
梅菲斯特顺势看去，却见在街道上，形式发生了转变。
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儿杀出来。
冰冷寒锋与鬼魅的身影融合交织，仅仅是一次轻轻的略过，就扬起了好几道血花。
而那些漫天飞舞的鲜血，又在片刻的漂浮之后，汇聚在一起，顷刻之间组成了三支栩栩如生的长矛。
那裹挟着鲜血的身影轻轻挥手，就有如闪电般掠过的长矛，刺入巡逻队的装甲车中。
Cing！
钢铁在哀嚎声中被贯穿，那温热的鲜血长矛将正准备逃跑的驾驶员钉死在座位上，又柔软地变为液体，顺着伤口流下，不见踪影。
不过是刹那之间，形式就发生了逆转，鲜血回到大地之中，属于他的血液也重新回到身体里，惨白的脸颊在血幕中显现，殷红双眼垂向地面，看向他面前被绑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儿莎耳。
自血潮中浮现的身影蹲下，轻柔地将女孩儿身上的绳索解开，又将她拉起，轻轻拍掉她身上沾染的雪花。
“还记得我吗？前几天在你们家借宿的哥哥。”
他努力扯出一个笑脸，试图挽回自己在女孩儿眼里的形象。
女孩儿紧张地点点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鲜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什么不适感。
“很好，记得我就行。”
血魔萨卡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揉了揉面前小女孩儿的脑袋，把她的身体转向在街角，不敢移动的父母那边。
“你的父亲刚刚受伤，但是我帮他凝固了伤口，现在没有什么大碍，去看看他吧。”
四处游历的萨卡兹拍了拍小女孩儿的后背，催促小女孩儿挪动脚步。
女孩儿这才敢大步冲出去，投进母亲的怀抱，又握住父亲的右手，相拥而泣。
萨卡兹没有去看一路的尸体，就恍若那不过是路边的垃圾，不值一提。
他来到这家人身边，从褴褛的衣衫中掏出几枚金币，放到桌上。
“这里对你们已经不安全了，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其他人来抓你们。离开这里，离开乌萨斯，如果想要你们的孩子好好活着，就不要再回来。”
母亲擦拭掉狂喜的泪水，对恩人不住点头。
看着那血魔萨卡兹离去的背影，年迈的母亲开口询问。
“恩......恩人！能否告知我你的尊名？”
那褴褛的背影没有停留，只是挥挥手，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他们收留了自己，在冰冷的雪夜中给了他一个休憩的屋子。
这就是他报偿的时刻，没有什么恩情，只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更何况，大家都是被这片大地诅咒的同类。
刚刚从危机中解脱的一家子，在片刻的停留之后，很快就收拾好家中仅剩的盘缠，趁着即将降临的夜色离开了这座城市。
而在目睹了这一切发生的两人眼里，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不是你的人？”
“雪怪小队没有这个人，你是知道的。”
霜星说着，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熊。
大熊对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有趣。”
梅菲斯特凝重的眉眼逐渐舒展开，他的嘴角不自觉挑起一个弧度。
“看哪！多么优秀的同类！这就是隐藏在暗处的反抗者！也是我们未来的伙伴！”
霜星没有说话，她觉得梅菲斯特的脑袋越来越奇怪了，但有句话，梅菲斯特没有说错。
那确实是他们的伙伴，只要还在帮助感染者脱离险境，就是他们的一员。
整合运动来者不拒。
但是问题来了，这么强大的感染者是从哪里来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切尔诺伯格？
“总而言之，你的目的达到了，虽然不是你亲手救下的，但那家可怜人现在已经准备离开这座即将成为历史的城市。”
梅菲斯特的语气再次回到了轻挑。
“不要失去理智，霜星。为了更远大的目标而战，不能只顾着眼前的情势。”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那队从罗德岛来的侦查小队呢？你处理好了么？”
“我已经让佣兵去解决他们了，那些收钱做事的家伙，没有忠贞的信仰，他们的真神就是金币。让他们去试探深浅，是最好不过的事。”
说着，梅菲斯特跳下天台边缘，带着属下离去。
“可不要让塔露拉失望，这将是我们崛起的关键点。”
声音越来越远，霜星却看着那位操控血液的感染者消失的街角沉默不语。
就连一个路过的感染者都更比梅菲斯特要有同情心。
梅菲斯特，你到底怎么了。
“大姐，我们该离开了，一会儿官方的人就要赶过来了。”
霜星身后的大熊轻声提醒道。
霜星嗯了一声，她点点头。
“我知道，走吧，先离开这里，再去看看被关押起来的同伴，要确保他们的安全。”
此时，那位刚刚做下善举的感染者，在街角的阴影中叹了一口气。
刚刚在高楼上的那些家伙，似乎没有针对他的意思，但为什么也没有出手的意思呢？
难道那些所谓的整合运动，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的家伙么？
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真是充满了虚假。
血刃骑士摇了摇脑袋，他将双刃插回双腰的鞘中，暗中跟上了离开的那一家可怜人。
总不能让他们跑到一般就被逮住了吧？
至少要保证安全地离开切尔诺伯格几十里才好。
不然自己救人的努力可全都白费了，这可不是卡西米尔荣誉骑士的风格。
一边想着，血刃骑士似是融入了暗影，在街角之间不断穿梭，却始终吊在那一家普通人身后一百米。
......
稍晚一些，就连太阳也泡进了海水之中。
在云层之下，行驶了有好几个小时的运输机内，有一位骑士抓住了身侧的握把，用力把自己按在原地。
在刚刚加速开始的时候，因为没有系稳安全带......准确来说，是他根本就没有找到安全带，所以被加速那一瞬间的惯性给压着侧飞了好几米，一直撞到墙壁上面。
咚地一声，头盔与墙面来了一下亲密接触，让不死人都忍不住摇了摇脑袋。
然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有好几个小时。
十分钟之前，驾驶的干员通过广播告知不死人，他们即将达到目的地，也就是乌萨斯领域，让不死人做好降落准备。
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握把。
这个由强化金属制成的握把，如今已经彻底变形，变成了不死人手掌的模样。
突然，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让不死人将自己压在座位上。
又过去了好几分钟，不死人终于感觉失重感开始减缓，随后轻轻一震，落在地面上。
“不死人先生，我们已经到达预定的地点了，接下来的路程，就请您自己朝前走吧。”
从驾驶舱出来的干员手中拿着一个包裹，准备交给不死人。
“这是阿米娅为你准备的，可能会用到的一些物品。”
“好的，谢谢。”
他还给不死人指了一下刚刚探查到的，Scout在频道里发出通讯最后地点的方向。
不死人没有拒绝阿米娅的好意，就算他用不到，在和Scout汇合之后，他也能交给Scout。
看着运输机在昏黄的阳光中升空，发动机周边的灯光消失在夜空中，不死人将视线收回。
趁着太阳尚未完全沉入海洋，不死人要抓紧时间前进。
他从来就没有在原地停留的习惯。
于是，被钢铁包裹的男人就如同最初一般，独行在大地之上与夕阳之下。
只是在他的身上，披着由玫兰莎修补的披风，戴着被刻俄柏天天抱在怀里睡觉的手甲，还背着阿米娅贴心帮忙准备的应急用物品。
他要去帮他刚刚认识的朋友。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但着实是久违了。
伴随着钢铁制成的腿甲镶嵌进泥土中，阳光也逐渐消散在天地之间。
不死人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但他决定继续走下去。
于是，在那片黑暗之中，他继续前行。
在不知道行走了多久之后，风雪席卷，沉默的男人依然挺直了腰背，向前大步迈出。
就在那片被风雪席卷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亮。
沉吟片刻，不死人决定去看看情况。
于是他循着这一丝温柔的光芒，向前走去。
手甲拉开挡在面前的枯枝，不死人见到了一座营地。
在营地周围，一群穿着皮毛上衣的人们围坐在火堆面前，分享手中的食物。
而就在他们之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竖起脑袋上的兔耳，转头看向了黑暗之中。
“谁？”
冷冽的声音让所有人瞬间提起了警觉，他们同时放下手中的食物，拿起身侧的武器，站了起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钢铁般的身影从阴影处走到火光之中。
“一个路过的人。”
不死者轻声说道。
“我要去切尔诺伯格。”
紧张的氛围并没有因此得到缓解，那些穿着奇异却整齐的装束的人们慢慢变换着阵型，防备着不死人的袭击。
但就在他们中间，有着冰雪一般容颜的女孩儿打量了一阵不死人的装束，那钢铁制成的盔甲属实是扎眼。
经历了片刻的沉默后，她轻声说道。
“切尔诺伯格，在那边。”
“谢谢。”
不死人确认了一下方向，对女孩儿道谢，随后转身，无视了那些手持兵器的人们，走进冰冷的风雪中。
可还没走上两步，他身后就传来了呼喊。
“朋友！大晚上的，风雪只会加重，为什么不在篝火旁坐坐？”
不死人回头看了一眼明亮的篝火。
他再打量了一下坐在篝火旁边，向他发出邀请的有如冰雪一般的女孩儿。
犹豫片刻，他转过身子。
“谢谢。”
“不客气。”
少女颔首，挥手示意身边的同伴放下武器。
人们再次坐下，慢慢端起手里的热汤。
不死人来到篝火边上，他放下背后的巨剑和包裹，又把腰间的长剑插入面前的篝火里，这才在篝火旁坐下。
“我是，不死人。”
不死人主动向女孩儿打起了招呼，同时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毕竟是对方的好意，自己也要有表示。
“怎么称呼？”
女孩儿并没有伸手与不死人合握，她只是看了一眼不死人的右手，随后淡淡地说道。
“霜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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