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令与酒
“你说，什么？”
不死人回头去看向年，他听到了刚刚年说的话，想要再次确认一下。
年刚刚张口，她眼眸微微一抖，随即眼帘就压了下来。
娇俏的身子猛地转过身，手中的大剑举在头顶，正要作势下压。
嗤！
一柄由澄净金色雷电组成的长枪，擦过了年的鬓边，刺在年此时面前的黑暗中。
白色的烟雾在金色雷电散发的光芒中若隐若现，滋滋作响的电流顺着命中的物体一路垂落到地面，与大地融合在一起。
“还有？”
翁斯坦甩了甩手掌，在不使用长枪进行战斗的情况下，使用奇迹类的法术，果然还是不太适应。
但这并不代表者翁斯坦不会使用奇迹。
要知道，作为王下四骑士之首，乌薪王葛温在独自进入初始火炉，传续初火之前。翁斯坦从葛温王那里获得的分魂力量可并不少。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一路陪伴王者从猎龙战争一直到现在，亲眼见证了那么多的奇迹故事的诞生，更别提他自己就是其中一些奇迹的原型。奇迹在他手中，可谓是信手捏来。
年确定自己眼前的怪物已经没了生气，她回头看向不死人，正准备把刚刚的话说完，转眼就看到了在不死人身后高举的利爪。
“后面！”
年只来得及大喊出声，下一瞬，灼目的赤红色光芒就将她的整个眼眸覆盖。
从那具盔甲的缝隙处涌出的火焰，在盔甲的表面凝成了一道道犹如熔岩般的纹路。
那具身体甚至没有向后转出，炸开的火焰就将一切想要近身的怪物尽数推开。
举起的利爪被火星沾染，下一刻就变成了燃烧全身的熊熊大火。
而等到不死人转过头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见浑身溃烂的尸体。
不死人把大剑挂回身后，揉了揉自己右手的手腕。
这些怪物从哪儿来的？怎么刚刚还感受不到他们的气息，突然就出现在人面前？
就像是有人在不死人三人身边展开了一个通道，把这些东西全都送到他们面前。
可比起在下水道里见到的那些被魔种侵蚀的家伙，眼前的这些怪物又差了一些级别。
不死人信步来到变成一抔灰烬的怪物旁边，伸手从地上抓了一把灰烬起来，随手揉了揉。
“好像......并非，血肉之躯。”
按照道理来说，倘若真是被深渊影响的血肉，初火会将其存在的所有能量尽数掠夺，也就不会还留下灰烬这种东西，只会变成一缕缕的烟雾，最后融化在天地之间。
正如之前被黑蛇侵蚀的塔露拉，不死人杀死他的时候，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也没有声音，而且受侵蚀的痕迹非常明显，不像是被侵蚀的生命。更像是人造出来的......物体？用物体来形容，会更恰当一些。”
翁斯坦看的真切，他全程只出手了一次，比起两人来说看的都要清楚。
“这些不是，重点。”
在确定了身边没有其他气息之后，不死人身上的火焰渐渐消散。
而在年眼中，为她带来痛苦，唤醒本能的火焰消失的时候，她也松了一口气。
不死人摇了摇被自己抓在手里的葫芦，他看向旁边的年，开口问道。
“你刚刚，说这是......”
“是大姐的葫芦。”
年很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就是我和夕说的那个。”
于是，三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怪事。
三人刚刚从夕这里出去，就会在城区里遇袭，而且地点还刚好是这条通往大道的偏僻小路？
能够在三人眼皮子下面放这种东西，还能够不被三人发现地追踪他们的位置？
这种能力已经不是普通人或感染者可以做到的事情了。
年也没有藏私，她立刻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大姐和我们一样，也需要定时清理身体里的魔种，不过她比我们都强，不应该把酒葫芦放在这个位置。”
虽然她游乐人间，性子跳脱，但遇到正事的时候，还是能够分得清主次。
“大姐的酒葫芦向来是不离身的，嗜酒如命，不可能轻易把这东西当成一个触发陷阱的装置摆在这里。当然......也不能排除就是她的可能性，毕竟留下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个酒葫芦了。”
对于大姐，年没有半点偏袒，到了这个时候，十二个神兽碎片之中，谁都有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
不死人也觉得很奇怪。
如果说是什么难缠的敌人那就算了，但偏偏又是这么弱小的怪物，还留下了痕迹这么明显的东西。
非要说是这个酒葫芦的主人做的，线索确实是很明显，但有些过于牵强，令人很容易起疑心。
正常故事里，这就是一种非要把罪名安插在某个人身上的愚蠢做法。
可即便如此，酒葫芦在这里，三人就不得不去考虑这位大姐被深渊侵蚀的可能性。
现在看来，年一个人去找大姐的行为，或许会有些危险了。
翁斯坦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反应过来。
“不好，如果我们的行程被把握的话......你的那个罗德岛朋友？！”
不死人也想起来灰犬了。
他的实力或许在普通人中能算得上是上等，但在失去了趁手武器的现在，在年与夕这种等级的神明面前，完全不够看。
“走，回去！”
三人不再收敛自己的步伐，而是迅速朝着他们出来的那个夜总会跑过去。
......
等到三人回到夜总会的时候，果不其然，这里已经不剩下任何人了。
诡异的是，这里并没有任何打斗与反抗的痕迹，但桌子上留下的酒杯与还没有盖上酒盖子的酒瓶，都留下了一个讯息。
他们走的很匆忙，而且还没有给年和不死人留下任何信息。
年遇到这个情况，也开始皱眉头，她不能理解。
“感觉......像是被什么人带走了。”
翁斯坦来到酒瓶子旁边，拿起来看了一眼。
“这不是我们刚刚喝的那一瓶。”
“司岁台？你的，兄弟姐妹？”
不死人回过头去看向年，他问道。
“你好像，认识孙哥。”
早些时间和年在这里碰面的时候，不死人清楚地记得，孙哥在离场之前，对年非常的尊敬，他好像知道年的身份。
“我去找灰犬，就是小孙给我的消息，告诉我想找罗德岛的人，就去那里。”
年也点点头，直言不讳。
“小孙和我的关系不错，以前我救过他一次，后来就经常帮我做事。”
“这个孙，能相信？”
“能......应该能。”
到现在，年也有些不能确定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先是大姐的酒葫芦，又是灰犬和孙哥消失。
到现在为止，他们甚至都不能确定是大姐带走了他们，还是司岁台动的手。
完全没有头绪。
本来开开心心地从夕那里出来，知道了好多以前的事情，又有线索指向年的大姐。
现在一切都乱了，就连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找到大姐。
甚至她有点慌。不死人就在尚蜀的情况下，她要是真的找到了大姐，而大姐还真如他们其中的一种推测一样，和深渊扯上了关系，不知道......
正当三人又快要陷入沉默的时候，夜总会的大门被一下推开。
“这家火锅味道还行啊，就是越吃越辣，有点顶不住。怕是晚点回去就得开始喷射了。”
这声音，不死人可太熟悉了。这种有点犯贱还有点猥琐的语气，一听就是灰犬。
只见他嘴里叼着一根牙签，左手右手还拎着打包的食物，眯着眼睛满脸舒适地走进来。
后面跟着的孙哥倒是有些拘谨，一点没有之前和灰犬说话的样子，只是附和灰犬说道。
“还行吧，我吃着感觉还不错......上仙呢？”
“酒足饭饱，挺好。”
跟在孙哥后面的，却不是吴二姐，而是另一个不死人和翁斯坦从没见过的人物。
只见她一身白色长袍，内衬里挂着的是由几十片竹简展开的书卷。
长袍内的改制短款古风衣，与方便行动的超短热裤倒是给她添上了几分现代化的味道。
她的穿衣风格倒是和年有些类似，看起来都是热衷于生活的那一类。
至于满头的青蓝色的长发，则是被似是头冠的事物束在头顶，余下的发丝在身后披散。
从大袖里延伸而出的黑色护手勾着一个用黑色系带挂着的大酒葫芦。
这葫芦竟然和不死人手中的葫芦一模一样。
不用其他人的介绍，不死人和翁斯坦看到那个酒葫芦的瞬间，立刻就知道了这位的身份。
可是，这位怎么又找上了灰犬，还和孙哥一副熟悉的模样？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刚刚出去吃了个饭？
“哟，你们回来啦？看看这位是谁？”
灰犬抬眼，就看到了三个愣在原地的身影，他脸上顿时犹如炸开的烟花一样灿烂，一脸高兴地把手中的打包饭食放下，来到不死人面前，回身指向那位还站在门口的仙人。
“......”
不死人瞥了一眼灰犬。
这家伙，怎么哪儿都有他？
先是下水道的魔种，然后又是年找上了他，现在又碰到了这位年的大姐。
该说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年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上一秒他们还在谈论大姐有没有被深渊腐化的可能，下一秒大姐就和孙哥灰犬一齐走进来，就差勾肩搭背再来一句。
喝！继续喝！
年眨了眨眼睛，她张开口，却不知道问些什么。
反倒是站在门口的那位被称作仙人的女性，在看到不死人三人之后，挑了挑眉毛。
完全不意外地从门口走下来，接近他们。
“等你们等得久了，肚子也饿。出去吃了个饭。”
就像是老友相会一样，令看着不死人，一点年和夕有的害怕反应都没有。
“看你们你的样子，看到我很意外？”
“这个，是你的。”
不死人把手中的酒葫芦扔给她。
她伸手在空中勾住系绳，又在手中把玩了两下，随后嗤笑一声。
“也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只是这手段实在是有些肮脏下流。”
随即，她微微一握，就将这酒葫芦捏碎。
不死人就这样看着她。
他感受不到有什么熟悉的味道，捏碎的酒葫芦里，残留的深渊气息，也被眼前这个女人随手化解，看得出来，对于清理深渊这种事情，她已经很熟悉了。
要说她被深渊侵蚀，不死人只觉得这种几乎不存在可能，一点味道都没有，太干净了。
“重新认识一下，令。”
蓝紫色交融的眼眸看向面前的不死人，那眼中竟有一丝怀念，她再说道。
“你应该不记得我了吧？灰烬大人。”
？
听到这个称呼，不死人竟然有些恍惚。
这语气，实在是太相似了。
他开口问道。
“你见过她？”
“你要说我有没有见过，那我是有见过的。”
令点头，又摇头。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梦里的相遇也算认识的话，那太多人都算是我的熟识了，还包括你。”
不死人着实是对令的话摸不着头脑，怎么一个二个都感觉和自己是老相识了？
夕也是，年也是，明明自己确实没见过她们。
只见令从柜台随便摸了一个干净的酒杯，将自己拿着的酒葫芦拔开塞子，倒了满满一杯酒到杯子里，然后递给不死人。
“上次见面，你没喝我的酒，差点还把酒桌给掀了，这次见面，我再请你喝一杯。”
不死人接过酒杯，但没有要喝酒的意思。
他看着令，说道。
“你先说......”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不死人话还没说完，令就开口。
“从我醒来到如今，我也不记得过了多久的时日。但我只知道，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时光了。我和她在梦中相见的时候，年和夕这俩娃子都还在睡着。”
然后，令看着不死人，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喝啊，怎么不喝？我讲故事，你喝酒，不行吗？”
不死人犹豫片刻，还是将头盔取下来，放到桌子上，然后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没有味道。
不死人正这样想着，却从喉咙里猛地生出了一道极为熟悉的感受，就像是有小针轻轻地扎着，但又没有那么痛苦。
醇香与辛辣同时刺激着不死人的鼻腔，他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这感觉，熟悉到能够让他回想起在那场旅途中所举起的酒杯。
以及那些庆祝胜利的美妙时光。
“这是？！”
“是她教我的办法。”
只见令好像是炫耀一样甩着手中的酒葫芦，一脸得意地看着不死人。
“好喝吗？我严格按照流程来的，应该没问题吧？”
......
那场酣梦之中，令头一次见到了那双仿佛闪烁着希望的眼眸。
只听得坐在令面前的那个人开口，她用温柔恬静的语气说道。
“活尸化会抑制身体感官，但作为以灵魂作为驱动的身体，只要想办法触动部分灵魂的反应，也能对身体产生相应的反馈。”
令像是一个乖孩子一样坐在篝火旁，眼前是从那金发女性的记忆中演变出来的温暖火焰。
“他的一位友人将这个办法记在了纸上，防止变成不死人的自己忘记。后来，挣脱了枷锁的我在游历途中找到。那位友人酿造的材料里，就有能够勾动不死人灵魂的流体。作为碎片的你，应该也能得到办法。”
她优雅地坐在台阶上，金色的发丝在篝火的照耀下好像闪着光芒。
“我把这个法子也教给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见他了，不妨请他喝上一杯这样的酒？说不定你们还挺合得来呢。”
只是，话语间有着说不出的落寞。
“只可惜，我没有机会为他亲手捧上这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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