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居合 五千五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不死人真切地从玫兰莎身上感受到了来自初火的力量，他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玫兰莎居然从不知道哪里得到了初火的认可，并且强行点燃积蓄的力量，进入了余烬状态。
这是唯有渴求火焰的余烬，在接触了火焰之后，从火焰中摄取力量才能到达的状态。
其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对火焰，或是力量的渴望，才能与火焰达成共鸣的状态。
以火焰作为媒介，从火焰中摄取自己渴望的事物。
而玫兰莎，她既不是不死人，也不是余烬，而是简单粗暴地得到了火焰的认可。
不死人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上初火对玫兰莎的伸引，似乎火焰也在为她感到欢呼雀跃。
不死竞技本就是作为圣物引导而出的一个场景。
比起泰拉这片大陆来说，不死竞技场中，充盈着火焰的余晖，这也是第一次与火焰融合不可或缺的条件。
玫兰莎把握住了这样的机会，将不死人赠与她的两份礼物作为敲门砖，用自己的意志与基础架起了与初火沟通的桥梁。
再加上长年累月，不死人送出的徽章对玫兰莎病弱身躯的改造，终于让她拥有了承载火焰的资格。
当玫兰莎身上燃起火焰的时候，不只是不死人。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人们根本没有想到，这位娇滴滴的女孩子，居然还能有第二次机会。
甚至不死竞技场都没有判定他输掉这场对决。
杜宾和夜刀更是准备去休息室安慰玫兰莎，结果玫兰莎又从地上站起来了。
还在休息室的玛莉娅握紧了拳头，看着玫兰莎站起来的时候她差点忍不住欢呼出声。
而史尔特尔的感受更是直接，在她特殊的视觉中，玫兰莎身上就像是被点亮了一样，金色的光芒几乎要让她眯起眼睛。
当然，心情变化最激烈的，当属是翁斯坦。
翁斯坦做梦也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能够承载火焰力量的人。
他在这片大陆游历了几百年，虽然只是简单地过过日子，但见到的强者也不算少。
没有一个人与过往有所联系，反而是在见到不死人之后，接受的信息一天比一天多。
现在更是来了一位与初火搭上关系的少女。
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激荡的心情，翁斯坦决定已经要在赛后和不死人聊一聊。
这场比赛给他们所有人的惊喜都太多了。
......
就在人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柄兵器再次碰撞到了一起。
叮叮当当的钢铁碰撞声像是一张巨网一样笼罩住了所有人的听觉。
炽热的直刀上，燃烧着赤红的火焰。
每一次挥舞，都会伴随着刀刃略过空中而留下一道道尾焰。
直刀本身也变得更加坚韧。
而再一次站起来的玫兰莎，再次面对专家的进攻时，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
她的身体得到了大幅度的强化。
不只是力量能够与专家正面硬碰硬，在速度上，也能够跟上专家的攻击，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单纯凭借肌肉记忆。
她的眼睛能够跟上自己手中的刀剑，也能跟上专家身上的动作。
玫兰莎只觉得世界在她的感知中变慢了不少，自己竟然能够看清专家的出刀轨迹。
直刀与打刀相互撞击，两柄用特殊材料锻造的刀刃只是轻轻震颤着，并没有任何断裂的痕迹。
那声势与刀风将初始火炉中，在地面摇曳的花朵也扯下枝干。
花瓣伴随着两人的锋刃不断飞舞，在两人身侧形成一个近似圆形的包围圈。
又因为碰撞而引发的冲击波而滞留在空中，无法落回地面。
两人手中的刀剑越舞越快，密密麻麻的响声占据了所有人的耳膜。
到如今，普通人已经无法看清他们的出刀轨迹了，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影子，以及一闪而过的凌冽刀光。
只有部分战士还能勉强看清两人的战斗走向。
“好快......”
一直在专心看比赛的莫顿下意识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如果玫兰莎当时以这样的状态对自己发起进攻，恐怕莫顿自己连一分钟也支撑不下去。
他能勉强看清两人的刀刃痕迹，但如果要他来抵挡这样的进攻，他决计反应不过来。
而夜刀也不说话了，两人的剑术各有千秋，但能看出是同一种东国剑术作为根脚。
一直以来，修炼东国剑术的夜刀，居然感觉自己能够从两人的对决中得到一些新的感悟。
不知不觉中，玫兰莎已经成长成为这种模样了么？
两人的争斗还在继续，所有人都认为玫兰莎终于能够和专家势均力敌了。
可只有玫兰莎自己才知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
玫兰莎咬住牙关，她毕竟不是不死人，也不是灰烬，即便是得到了火焰的认可，也要承受火焰所带来的痛楚。
是，她的实力确实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增强，但她羸弱的躯体无法承受这样的副作用。
以常人之躯承载火焰的威势，这本就是逆天而行。
玫兰莎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皮肤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干瘪下去，她的心口，她的鼻腔，伴随着每一次呼吸，都能产生剧烈的燃烧痛楚。
而她身上的力量也从一开始的充盈模样，在每一次的斩击中流失。
她只有剩下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如果，这五分钟之内，她没有办法想尽办法将这位英灵击溃，那她就一定会在灿烂的绽放之后，安静地走向凋零。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专家似乎也感觉到了玫兰莎的力量正随着每一次斩击逐渐均匀地减弱。
他一点也不着急着进攻，只要两人保持这样势均力敌的形式，那么最后赢的，一定会是自己。
生死之战，本就是以胜利作为结果导向。
而玫兰莎宁可再一次被专家击败，她也不愿意就这样保持势均力敌的形式，被专家硬生生拖死。
所以，她不再抵挡专家的进攻，而是故意往侧方踏出一步。
打刀的锋刃划过玫兰莎的鬓边，切下了一缕紫色的发丝，发丝伴随着锋刃在空中飘荡，又在下一个刹那被火焰彻底覆盖，在燃烧中化作了一团灰烬。
躲过打刀进攻的玫兰莎，直接向前踏出一步，贴着专家的胸口，一刀上斩。
倘若专家不打算回身收刀，他就免不了被这一刀下去开膛破肚。
所以他确实收刀了，一刀横档在自己身前，在抵住玫兰莎的锋刃之后，他也向前踏出一步。
两人的距离，仅剩不到一米。
如此的距离，刀刃只要微微一转，就能斩下一块肉，或是一条手臂来。
而两人的博弈到了这里，也才是最凶险的时刻。
他们都没有选择后退，这个时候，谁后退，谁就要落入劣势，被另一方穷追猛打。
作为刀术大师的专家自然是能够看得懂局势，所以他不仅要再进一步，更要用这一步，彻底把玫兰莎击溃。
原本抵挡在自己胸口的刀锋，锋刃一转，斜着朝向玫兰莎的左肩肩膀划去。
而玫兰莎竟然也不打算躲避，她也贴着打刀的锋刃，将刀刃朝着专家的下腹划去。
打刀的刀刃，将直刀刀刃压在下面，两人一边角力，锋刃一边朝着两人的身体同时划出。
火焰中的刀刃互相摩擦，火星飞溅，落在两人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些深深浅浅的痕迹。
但没有一个人收手，刀刃狠辣果决地抱着杀死对方的心情划过衣角。
嗤......
同时发出的两声刀刃入肉的声音。
两道鲜血从不同方向飞出。
他们身体之间的距离甚至贴的更加接近，在刀刃的攻击结束之后，两人同时翻转刀柄，用刀柄底部敲向对方的头颅。
砰！
手臂与手臂撞击在一起，两人再同时抬起一只腿，踢向对方的小腹。
小腿相撞，两位终于在有如浪潮一般连绵不绝的攻势中缓了一口气，各自后退一步。
“呼......”
专家单手握刀，他吐出一口气，再重新吸进自己的肺里。
他的下腹部一直到肋骨侧面，一道巨大的伤口横拉而出，鲜血淋漓。
而玫兰莎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她的左肩被削去了一块血肉，如果不是因为调整地及时，恐怕刚刚那一剑，自己的左臂就会被彻底卸掉。
可即便做出了有效的规避，玫兰莎还想再双手持刀就更加困难。
玫兰莎左手微微颤抖，在右手手掌下握死了刀柄。
少女强行控制住了抖动的身躯，火焰在伤口处燃烧，很快就将这片伤口止血，她的身躯也在猛烈的能量消耗下不断恢复体力。
只要她仍在呼吸，火焰就会护佑着她，为她铸就百战之躯。
所以，玫兰莎决不能浪费时间。
在火焰燃尽自己之前，她要杀死那位英灵，或者倒在他的刀下。
刚刚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玫兰莎换了一口气，立刻又持刀上步，一刀自上而下作出劈斩。
专家的反应也极为迅速，抬刀举过头顶，挡住了这一刀之后，立刻踏步，擦着刀刃转过方向，一刀划向玫兰莎的胸口。
两人的身影再次纠缠在一起，但这一次，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却少了不少。
只有眼力尚且跟的上的人，才能从那狂风骤雨般的进攻中，惊骇地看出门道来。
并不是说交锋的次数变少，而是他们几乎同时选择了放弃防御。
面对攻击，尽可能地用自己的身法躲过，而非是选择抵挡刀刃走向。
两只刀刃都在不断划过对方的衣角，却少有会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的攻击。
他们两个人，同时依托着对方的刀刃上演了一出游走在刀锋上的话剧。
有时候，面对同样的斩击，他们躲闪的方向也几乎相同。
无愧专家之名，一直到现在为止，甚至与对方换了一波伤势，专家的动作依然平淡如水。
而玫兰莎更显杀意十足，每一刀都十分凌冽，一股要将对方大卸八块的气势毫不犹豫地压在了专家身上。
两人的交锋似乎是进入了最后的阶段，没有人再在意自己的安危。
同样选择了犹如暴风般的猛攻。
他们的体力几乎同时被消磨，身上的行动，再也无法和预想中那般流畅。
不过是再次交锋的一分钟之后，两人的身上就出现了数道被对方留下的伤痕。
专家的大腿上鲜血汩汩，他的左手也被削掉了半根大拇指，脑后束起的发丝也不得不披散下来，甚至被玫兰莎一刀斩去了三分之一。0
而少女这边，伤势更是严重。
在玫兰莎的脸颊上，一道狰狞的伤口划破了已经变得干枯暗淡的皮肤，将整张颇具美感的脸颊彻底破坏。
不只是来自专家的造成的伤口，火焰对她身体的压榨已经来到了一个近乎极限的地步。
她原本保养地极好的手指已经彻底枯萎，像是树皮一般的皮肤，贴紧在萎缩的肌肉上，而肌肉包裹在指骨之上，就像是一只死去许久的干尸的手掌。
而她的面容也早就不复少女的姣好，在火焰的灼烧中，几乎变成了一个骷髅头。
熔岩一般的纹路依然在她身上游走，如今的玫兰莎，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但她不知道自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她也并不在乎。
现在的玫兰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死面前的敌人。
叮！
刀刃再次相撞，两人在短时间的角力之后，同时后退一步。
他们两人都明白，对方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油尽灯枯。
只剩下最后一小根稻草，就能将其彻底打倒。
所以，他们也作出了同样的选择。
刀刃划过鞘口，与钢铁制成的鞘口摩擦，发出了尖利的响声。
两柄刀刃同时收入鞘中。
两人选择了相同的方式，来为这场战斗划下句号。
玫兰莎俯身下压，左手手掌在颤抖中握死了刀鞘的上部，而右手则犹如羽毛一般轻轻搭在刀柄上。
专家也以同样的姿势压下上身，断掉半根大拇指的左手用最后的努力握住了刀鞘，右手则是握在了刀柄上。
战技[居合]
花瓣在空中逐渐稳住，不再被游走的刀锋所带领。
灰烬也在空中渐渐落下，将两人的模样彻底展示出来。
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场上的两人身躯不再有半点动静。
只剩下微风挂起花朵摇摆而发出的声音，以及两人若隐若现的呼吸。
随后，像是时间也被切开了一般。
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实在是太快了，快到眼睛与意识都无法捕捉。
原本还在空中飘荡的花瓣与挥剑在瞬间被两人相交划出的岚风吹飞，向着四周席卷。
只能看到两道刺眼的刀光闪过，他们的身影就在刹那间交换了位置。
犹如一闪而过的流星一般留下了光亮，又在刹那间隐去身形。
一只手臂飞向天空，伴随着飞溅的鲜血，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一直到手臂上握着的刀刃落到地面，与刺入地里的兵器们相撞，发出了乒乓声，他们才看清。
那是一把打刀。
而专家的右臂，此刻空无一物。
赢了吗？！
夜刀死死抓住杜宾的手臂，杜宾也没有心情去管她了。
赢了吗？
玫兰莎赢了吗？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回场中。
“呼......”
专家吐出一口浊气，他没有去管自己右臂的伤口，而是站直了身子，转过头去。
“精彩的一刀，值得赞叹。”
他终于开口说话，对着那位将他手臂斩下的少女。
而玫兰莎则没有一点动静。
专家在等待了几秒之后，他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还能听到的话，代我向他问好，他教出了一位好徒弟，令人羡慕的好徒弟。”
“还有，让他记住，可别迟到了。”
专家话音刚落。
玫兰莎的整个上半身向后倒下，而下半身依然滞留在原地。
少女被专家一刀斜斩，从左腹一直到右肩，斩断了身躯。
刚刚的那个瞬间，终究还是专家的出刀速度更快。
而已经被燃尽的玫兰莎，无法再维持自己的斩击速度，在这场居合的对决中，黯然落败。
玫兰莎的上半身落在地面，她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断裂，也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像是被揉碎一般。
从她的手指开始，干枯的肉体寸寸崩裂，化作灰烬，与初始火炉地面的这些灰烬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随后，她闭上了眼，失去意识。
直刀与身躯在火焰之中变作余烬，彻底消失。
而专家则是伸出左手，将落在地上的打刀捡起，反手送入鞘内。
他的身体化为光点，飞散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之中。
这场比赛，直到此时才真正算是结束。
虽然是以玫兰莎的败北作为落幕，但没有人能够忘记这场比赛。
少女那坚韧的意志，与燃烧着火焰的身躯，会深深地刻在每一位观赛者的脑海中。
不愧是米诺斯的战斗庆典，真正的战斗，理应如此。
......
伴随着火焰闪现，玫兰莎的身影重新回到了休息室中。
她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大口喘息。
身上依然回荡着灼烧的痛感，那样的刺痛，在她缓过意识之后，才发觉有多么地深入骨髓。
直到现在，即便只是回想一下，那种令人精神发狂的扭曲感，让玫兰莎都几乎无法呼吸。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地，还没有从灼烧中缓过神来。
右手在地面上胡乱地摸索了许久，终于握住了直刀的刀柄。
抱住自己的武器，玫兰莎这才能勉强打起精神，压下痛楚的余威，重新坐好，看向祭台之上。
输了。
玫兰莎瞳孔暗淡，最后还是输了，在老师的帮助下，还是输了。
而就在玫兰莎为自己的表现黯然神伤之时，新一位英灵已经出现在了祭台上。
这位英灵手持两把斧头，身上的皮甲纹着华丽的花纹。
来到初始火炉之后，他也如同之前的两位英灵一样，按照感觉挑选了一位战士。
是一位米诺斯的边境英雄。
战斗很快就再次打响。
杜宾和夜刀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玫兰莎现在是什么状态。
刚刚战斗结束的时候，玫兰莎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可是让她们吓了一跳。
至少要看着玫兰莎一切正常，她们才能安心继续看比赛。
不过，正当两人起身，准备悄悄摸去休息室的时候。
翁斯坦伸手拦住了她们。
“你们就别去了，看那边。”
翁斯坦点点头，示意她们看向下面。
不死人的休息室房门大开，房间内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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