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十七.塔露拉再也不在的梦魇
“没有看到梅雪，可是……这应该就是我和他认识的地方了。”
塔露拉并未离开，她只是巧妙的打了个迂回，躲在了老人视角的死角保证不会被看到而已，以她的脚力这很容易。
这里就是自己和梅雪的初次遇到的地方，然而塔露拉没有见到梅雪，刚才看了一眼，整个村子从老到少都是乌萨斯人，没有沃尔珀。
“而且，梅雪这个名字很显然是大炎的人才对……不该是乌萨斯人，那么，他就不会是住在这个村子，是……”
会是什么？没有见到梅雪，村里人奇怪的态度，在这样的冰雪之地却有足够的粮食，还有那个时候她看到的那一篮子的新鲜肉，这一切在塔露拉的脑海里像是激烈的碰撞这这，让她差点站不稳。
“不行，不行，我得去看看。”
手上的篮子都在无意识之间被丢在了地上，塔露拉知道这一次不能再走正路了，她选择从村子的侧面绕进去。
因为今天村子似乎是要举办宴会，所以只在附近布置了一些粗糙的陷阱，根本没办法阻拦塔露拉的脚步，她就这样爬到了那个仓库后面的山坡上。
看了一眼，发现仓库的窗户被封死，没办法看见里面有什么，不过塔露拉可以看见有人不断进出仓库。
每一个进去的人都带着一个空蓝子，出来的时候又带着满满当当的一篮子肉，都很新鲜，像是刚宰杀了什么猎物，上面还或多或少的沾着一些银色的毛发。
“银色的毛发……”
似曾相识的一幕，塔露拉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从脑海里浮现，从她来到这个村子，再到后面发生的一切，她像是看幻灯片一样过完了这些。
是的，她怎么能忘掉这些，她不该忘记的，她说什么都要记得这些才对的啊。
“该死的！”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塔露拉已经知道了，因为这里就是她的记忆啊，是她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段记忆，比起当年的姐妹分离还要深刻，曾在无数个夜晚她都在梦着这一天，那些人的亡灵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质问她，那些并不清楚真相的孩子也在哭泣。
他们挣扎，他们质问，他们说：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
泪水从眼角滑落，塔露拉拿起自己的剑，看着那个打算走进仓库的屠夫，她果断的把剑举起然后丢了过去，一剑洞穿了对方的胸膛。
她在哭泣，却不会因为泪水而模糊自己的眼睛，她站起身从山坡上缓缓走下，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积雪迅速的融化然后蒸发成水汽。
“村长，我们真的要搬走吗？”
年长的妇人将一块烤好的肉递给自己年幼的儿子，然后看着眼前的老人，村长也是无奈的点了点头。
“搬掉吧，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们已经不愁吃的，房子再盖起来也不难。”
“妈妈，好热啊。”
没有胃口的孩子随手把那块肉丢在了地上，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扣，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会儿的温度很高，就好像凑在火炉旁。
就在几人这样想着的时候，哀嚎和惨叫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救命！救命乸啊！”
“不要！我不要死啊，火！水！！”
听到这样的声音，村长等人还没来得及出门去看发生了什么，头顶的枯草搭建的屋顶瞬间燃起了烈火。
这火焰仿佛有生命一样，迅速的扩散开来，先是燃烧着门堵住了去路，然后封住了窗户，要将众人困死在这个屋里。
而这对于塔露拉来说才只是刚刚开始。
她眼角滑落的眼泪很快就在火焰的灼烤之下干涸，只留下泪痕，左边的脸是愤怒，右边的脸庞是悲悯，尽管她将要又一次的将这些人焚烧成灰，她也依旧发自内心的替他们感到可怜。
这些人，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为了活下去，所以选择了堕落成没有任何道德和人性的野兽。
这一次，她不会在指责他们是否有道德，也不会宣布剥夺他们作为人的权力，她不会在说什么他们没有了身为人的良知和道德，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慰自己的内心，赋予自己的行为正当性。
当然，理解了他们不代表塔露拉就会对自己此刻的所作所为抱有任何的负罪感，她从不后悔，也不会有任何的内疚，倘若是以前肯定不会这样吧。
那个时候身为整合运动的首领，她说过会带着所有人走出雪原，说过会让所有人都有平等的生活下去的权利，然而她手上却沾着乌萨斯平民的血，在那样的情况下，每一个没有梅雪的夜晚她都会梦到这样的场景，梦到这些人的质问和哀嚎。
可是哪有怎样呢？哪怕再一次的梦到这样场景，她塔露拉要做的事情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该死，该死，我们只是想活下去，我们有什么错！”
在火焰的灼烧下，原本的村民变成了另一种东西，他们变得扭曲，漆黑，像是活着的影子一样，他们的眼神里是塔露拉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可怜却又可悲，苦苦挣扎的眼神。
“你懂得那种感觉吗，自己的孩子因为没有食物而被抛弃在雪原，成了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兽的食物！”
“就为了一只野兔，摔断了一条腿，我的父亲没能从雪原上回来，成了那群该死的狼的口食。”
“每年的粮食都要给那些贵族老爷，我们那还有饭吃！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饿死！都会饿死的啊！”
“你说我们不对，难道你就是干净的吗，看看你的手上，沾满了多少的血！”
一个个影子在火焰的灼烧下显露了自己的原型，它们没有继续的哀嚎下去，而是任由火焰灼烧自己，它们说着自己的不幸，像是在拷问塔露拉的内心。
在那几百个夜晚，塔露拉都是这样和他们冷眼对视，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继续沉默。
“Dracowillalwaysguardhertreasure。”
德拉克将永远守护她的珍宝，这是塔露拉许下的誓言，她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她知道在这枚梅雪赠与的戒指的内侧也同样刻着一行字：命运将永远眷顾我所爱之人。
“所以，我理解你们的难处，体谅你们的处境，知道你们的痛苦……但是，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爱人，不管他是谁！”
伸手把剑从地上拔出，塔露拉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她脚边的火焰陡然增大，在她身后凝聚成一条高大的火焰巨龙，在塔露拉的身后就是那个仓库。
“你们所遭受的苦难，不是你们残害他人的理由。”
这个村子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这场惨无人道的迫害，但是所有人都是既得利益者，塔露拉看着自己的手，确实沾满了许多人的血液，有知情者，也有不知情者，然而她不觉得这些人都是无辜，她也不在意他们是否无辜。
“你们自己选择了抛弃作为人的一面，我不会就此审判你们，我沾染了血，可那又如何呢？”
塔露拉嘴角上扬，这一次她终于彻底的舍弃了所有的心理负担。
“我不会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但如果是为了保护我爱的人，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火焰涌向四周，将一切积雪和房屋焚烧，火光照耀周围，驱散了所有的影子，塔露拉没有再理会影子们的诅咒和哀嚎，她只是转过身看着这个被密封起来的仓库。
曾在梦里，多少次的梦见这一天，又做了同样的选择，然而唯一不同的就是最后，她都没有推开这扇门的勇气。
每一次都是在做完刚才的事情之后，像这样静静的站在仓库的门口守着里面，因为有些恐惧啊……万一打开门之后，梅雪却不在里面，或者，在里面等待着自己的又是别的阴影，那该怎么办呢？
想了很多，但更多是对于那个场景的抗拒，那浓郁的血腥味儿和一地鲜血，以及那个虚弱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少年，塔露拉不敢想见到那样的梅雪，她会感觉那是自己的失职。
伸出手，想要触碰这扇门，却又和以前一样的不敢，但是在看到手上的戒指之后，塔露拉似乎明白了什么。
“……真是的，总说你笨，原来我也实在不这么聪明啊。”
有些对自己的脑子感到不争气，塔露拉长叹一声，然后伸手轻轻推开了眼前的这扇门。
没有想象中的难闻的血腥味儿，也没有那些暗红色和鲜红色交织的血迹，那些染血的刀具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整个仓库里面都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又坐着一个人。
那是塔露拉心里永远的一个牵挂，也是她的幸福，她的喜悦，她的爱，她所有好心情的代表。
“来得太晚了！我都快把苹果吃完了！”
穿着日常服的小狐狸忍不住皱起自己秀气的眉头，他坐在桌上，那双小脚搭在一起轻轻摇晃着，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塔露拉说话。
“抱歉，亲爱的，直到刚才我才反应过来……”
被训斥的塔露拉只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说梦是记忆的倒影，在心理作用的影响下才会出现，塔露拉的梦是她自责和矛盾促成的心理阴影。
然而就像她发过誓会守护梅雪一样，梅雪也自然会守护着她，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这个仓库里，等待着塔露拉推开那扇门，等到她亲手结束这个心结。
“姐姐你还说我笨呢。”
“哎嘿，现在看来我也不聪明，我们做一对笨蛋夫妻就好了。”
塔露拉厚着脸皮走上去，刚准备伸手抱梅雪，又因为自己手上沾满的血迹，想了想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抱我，现在，立刻，马上。”
也许是察觉到了塔露拉的心思，梅雪指了指自己，梦里的小狐狸要比现实中的更加强势一些，当然，梦里的梅雪其实也是现实的梅雪把意识的一部分投入塔露拉的梦里，只不过受到塔露拉的影响，表现得像是更强势了。
或许在塔露拉的心里，像这样任性一点，会闹点小脾气，有点强势的梅雪因为不多见，才会下意识的在梦里构筑出来吧。
“真的不介意我手上的这些？”
“那是为了保护我才弄脏的吧，为什么要嫌弃，真是的，还要我主动啊。”
梅雪有些不高兴的皱起眉头，然后又舒缓开来，索性叼着苹果，张开手朝着塔露拉扑了过去。
哪怕明知道这是梦，塔露拉也还是不敢不接着让梅雪掉地上，她舍不得，所以果断张开手下意识的把梅雪抱在了自己的怀里，毕竟是梦，血污弄脏了梅雪雪白的头发和尾巴，但小狐狸毫不在意，他手脚并用的挂在了塔露拉的身上。
“下次我会早点来的。”
亲昵的蹭着梅雪的脸蛋，塔露拉这样说着，哪怕在梦里也能感觉到梅雪的柔软，她是真的对这只小狐狸爱的深沉啊。
“不要再有下次了，答应我。”
梅雪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塔露拉的头，小狐狸会出现这里当然也是为了塔露拉，从他意识到塔露拉的心里埋着这个死结的时候开始，他就分离了自己的一部分意识埋在塔露拉的心底。
塔露拉会永远守护他，那么他也将永远眷顾她，守护着她心里的最后一缕光彩，这是彼此之间最好的誓言。
“姐姐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真的要有什么过不去的阴影，那也是我的才对，不该是姐姐你受苦。”
“……我说过要一直都守着你的，我确实杀了他们，沾染了血，但我不会再有任何的后悔了。”
紧紧的搂住了梅雪的腰，塔露拉深吸一口气，她确实忠实的践行了自己的诺言。
“所以，如果我这一次也没有推门而入，梅雪，你会怎么做呢？”
“唔……那么在吃完这颗苹果之后，我会去找你的。”
梅雪同样搂紧了塔露拉，然后，被她低下头吻住了。
而现实当中，两人也同样的再度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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