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早坂爱也太不走运了!
“皇帝……”四宫雁庵的发言，说实话让源景有些难绷。
说起来，这其实不是源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发言了，之前在学生会的时候，凝光就曾经跟他长篇大论过什么‘民主’和‘封建’，还说要撕毁《大宪章》，在这个圣伊甸学园中重新建立起封建君主制度。
那段演讲，源景现在还颇为记忆犹新。
没有办法，这还是源景第一次在现实世界被人灌输这样的言论。
即便算上前世也一个样。
然而，虽然凝光确实对源景说过这么一番言论，但是那却并不是她的真心话。
……她只是想要诱惑源景参加学生会而已。
彼时的凝光，正需要一个在她卸任之后，仍然能够听从她话语，或者说暂时听从她话语的话事人，因此便瞄准了身为特招生、在校园中独来独往的源景，希望将其发展成为她的党羽，并将他推到学生会会长的位置之上。
这样的话，即便已经离职，凝光也能利用自己对于源景的影响力，操控学生会每年那50亿日元的流向，以这样的信息，来赚取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这才是凝光最为真实的目的。
当然，凝光的这一番谋划最终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她本人，最终也变成了源景的麾下‘萌犬’。
至少她是这么自称的。
连高中女生都不相信的东西，源景不觉得四宫雁庵这个老狐狸竟然会在心中笃信。
“你是不是终于老糊涂了，四宫雁庵。”源景感觉四宫雁庵可能真的疯了，要不然就是因为四宫家已经逐渐被逼上了穷途末路，变得有些丧心病狂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胡话来。
“你以为这是我在信口开河吗？”四宫雁庵的眼神，此刻却可以说是亮得吓人。
他那原本因为衰老而有些佝偻的身子，也一下子有些舒展了起来，脸颊上也开始泛起了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对于接受过新思潮的源君来说，这似乎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但是，这里毕竟是樱岛，这里的民众，其实一直都没有改变。”
不等源景回话，四宫雁庵便再次张开了口，就算是源景，也有些难以想象一个已经没有几年好活的老人，仍然能够保持如此伶俐的口舌。
“身为源家的下一任家主，源君肯定知道岛津家的存在吧？”四宫雁庵突然提起了一个外国人会有些陌生、但是对于樱岛人来说却相当耳熟能详的名字，“当然，现在应该叫岛津兴业株式会社了。”
樱岛是一个岛国，它主要领土组成，是四个大岛——
北海道岛、本州岛、四国岛还有九州岛。
之前所说的关东和关西，其实也是本州岛这个樱岛最大的岛屿上的划分，并不会包括其他三个岛。
而四宫雁庵刚刚所说的‘岛津家’，其势力范围却并不在本州岛，而是位于樱岛国土最西南边的九州岛。
“岛津家本来就是萨摩藩的主人，现在也不过是换了个名号而已。岛津兴业株式会社现在仍然是当地的巨擘，从大型地产开发到建桥修路，从造船到轻工业制造，从经营出租公寓到替政府管理维护大坝，从出售传统瓷器陶器到卖小孩子玩的玻璃珠……”
“他们经营的项目五花八门，涵盖了九州经济的方方面面，而所任用的骨干人员，多半都是当年萨摩藩的旧部后人，甚至还控制着一个武道流派——萨摩影流。”
“数百年的效忠和恩义，仍然在影响着当地普通民众，甚至都有新闻评论员直言过：只要樱岛动荡，岛津家立刻就可以在当地一呼百应，随时可以重建萨摩藩，再次割据一方，不管是不是已经二十一世纪了。”
四宫雁庵显然在来之前已经做足了相关的准备。
或者说，他根本用不着做准备，因为类似的事情，在樱岛已经太多太多，他只要随便从中抽出来几条就好了。
“在1983年的时候，肥后藩的细川家，其当代家主细川护熙当选熊本县知事时，当地民众瞬间热泪盈眶，振臂高呼‘老爷又杀回来了！’”
“在1993年时，细川护熙又当选了樱岛的总理大臣，当地民众立刻奔走相告‘老爷终于夺取天下了！’”
“如果源君觉得年代有些过于久远的话，就在数年之前，也就是2014年的时候，蛰伏许久的细川护熙再度出山，剑指东京，准备重新夺回总理大臣一职。虽然他这一次失败了，但是当时的熊本县仍然是一片哀叹之声，他们觉得‘细川老爷竟然会失败，绝对是哪里搞错了！’”
“类似的还有德川家、织田家，同样是竞选东京都知事、京都府知事，当时民众也是狂呼‘将军又要上洛了！’”
“再比如说，甲斐武田家现在还和所有谱代家臣有联系，共同组建着一个【武田会】，控制着当地经济，对赛马业拥有极大话语权……”
“我说的这些事情，对于我和源君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源君可以尽情地去查。”四宫雁庵稍微停了片刻，稍微地喘了几口气。
源景皱着眉头，就这么看着他。
四宫雁庵之前所说的事情，他知道都是真话的可能性其实极大。
一方面，以四宫雁庵的脾性，还不至于撒这种随便一查就能查清楚的谎言；
第二，他毕竟也在樱岛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在源家的那个环境里长大，自然也清楚了樱岛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但是，还是那一个问题——
“你说得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四宫雁庵见到源景仍然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好像自己之前所说的那一大堆话完全没有作用一样，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气馁的表情。
“我知道，最近的源君，最关心的事情，应该就是如何给少女们一个交代，让她们都获得一个名分，并且还不会受到外人那异样的目光和非议吧？”
源景对此不置可否。
他看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早坂正人和早坂奈央一眼。
虽然这确实不是什么特别机密的事情，但是四宫雁庵他，应该是从这一对夫妇那里知道的吧。
“其实，不是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吗？”四宫雁庵注视着源景，眼眸之中已经被某种名为‘狂热’的情绪挤得满满的，“那就是，成为这里的‘王’啊！”
“源君，你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有着多么优渥的条件。”四宫雁庵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如此说道，“不，应该说是你知道，但是故意不去利用。”
“你是关西的王者，源家的下一任家主，这是樱岛最为显赫、历史也最为悠长的华族。”
“你和藤原千花之间有着婚约，而且源家和藤原家本来就世代交好；只要在这方面上做文章，获得这个政坛上的常青树家族的支持，可以说是唾手可得的事情。”
“四条家是从欧美回国的新兴势力，他们在国际上有着相当广泛的关系网和支持力，而对于获得了四条真妃芳心的你来说，四条家的势力可以说能够完全为你所用。”
“最后是我们四宫家，只要我将和辉夜之间的亲子鉴定取出，身为她丈夫的您就是我们四宫家的女婿。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子和你相比，简直就是地沟里面的臭泥。”
“我会直接公开宣布您是四宫家所有家产的继承人，并且接受包括早坂家在内的，众多仆姓的效忠。”
“本州岛本来就是樱岛的最大的岛屿，也是樱岛的政治、经济、文化等等的核心，而在统合了四大家族的力量之后，您便是这片岛国的王者，没有任何人能够违逆你的话语。”
在说到这里时，四宫雁庵的神情中充满着沉醉。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顺者昌，逆者亡……这不是所有男人都梦想过的场景吗？”
“将这样的权柄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心中，这才是所谓的大丈夫！”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一点，”慢慢地从某种有些狂热的情绪中重新冷静了下来，四宫雁庵的眸子却依然紧紧地盯着源景，仿佛在注视着某种稀世珍宝，又仿佛是在望着他一生都在追逐的某种完美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蠢货和庸才。”
“他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之上，唯一的用处，就是被别人奴役和支配。”
“他们，其实也在心底渴望着被奴役和支配。”
就和四宫雁庵之前嘴里说的那一些愚民一样。
如果不是在心底渴望着奴役和支配的话，为什么即便到了现在也依然在称呼那些藩主们为老爷，希冀他们夺取高位呢？
“而源君，你便是那种‘生而高贵之人’。”
四宫雁庵很显然，从不知道哪里获得了一些与源景过去有关消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源赖光将源景的存在当成源家的最大秘密之一，但是四宫雁庵毕竟是四宫家的家主，总归还是能够搜集到一些只言片语的。
“在源家，大家不都叫您‘神子’，因为您的‘生而知之’而感到敬畏吗？他们本来就应该如此！”
“源赖光根本没有资格当您的母亲，她应该匍匐在您的身下，忏悔曾经想要约束您的罪行！”
“您应该端坐于这九天之上，成为行走在这世间的神明！众人光是瞻仰您的荣光，就应该感到庆幸和幸福！”
面对这鼓动力相当强的话语，源景他在四宫雁庵那有些热切的目光中，缓缓地张开了口——
“啊。”
就这么打了一个非常明显的呵欠。
“说完了？”源景故意揉了揉眼睛，显得稍微有一点犯困。
“简单的翻译一下，就是四宫家已经被四条家逼得差不多要走上绝路了，与其就这么败在这个昔日同宗之人的手下，不如过来找我，看看能不能死中求活，从我这里得到些许生机……”
“四宫雁庵，我说得没错吧？”
什么‘皇帝’，什么‘九天之上的神明’，其实也不过是故意用来煽动源景的奉承话而已。
当然，这也并不代表四宫雁庵在说什么假话。
什么‘这个世界上的蠢货和庸才天生就是要被奴役的’之类的，显然是他的肺腑之言。
而源景，也确确实实有着统合樱岛四大家族的可能与能力，如果他真的愿意的话，说不定真的能够成为樱岛的‘王’。
但很显然，源景这个人，对于统治和奴役他人并没有任何的兴趣。
他跟四宫雁庵，从本质上来说，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在看到源景如此油盐不进的时候，四宫雁庵那一双已经变得花白的眉毛很明显地皱了起来，就在他张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有些凌厉的破空之声从他的脑后袭来。
如果不是早坂正人眼疾手快地一下子将其抓在手中的话，四宫雁庵的后脑勺应该免不了多出一个大口子。
而那‘暗器’，却是一根用来舀汤的汤勺。
投掷出这个暗器的人，自然是本来高高兴兴地在厨房中烹饪的早坂爱。
“你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看着四宫雁庵，早坂爱那蔚蓝的眸子中满是燃烧的怒焰。
她对于这一位四宫家的家主，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然而——
“爱，不许对家主无理！”
如此呵斥她的人，却是她父亲，早坂正人。
早坂爱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眸中的怒火，逐渐转化为了一种名为失望的余烬。
明明只要和源景说上一声，早坂家便能轻而易举地脱离四宫家的掌控。
源家下一任家主的要求，即便是全盛时期的四宫家，也不敢轻易拒绝，更不要说现在日薄西山的他们了。
她不相信这种事情，自己的爸爸妈妈不知道。
然而……
“好，他不走，我走！”
在将这句话撇下之后，早坂爱便不由分说地夺门而出。
见到早坂爱这个样子，源景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任由她去。
在临走前，他看了依然没有任何忏悔之意的早坂正人，轻轻摇了摇头。
命运啊，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
对早坂爱这名少女，您是不是也太过苛待了一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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