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八、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呆着呀! 全文完
转眼之间，寒假便已经从现在进行时变成了过去时。因为每年有三个假期的缘故，樱岛的寒假格外短，几乎可以说是一眨眼的功夫，学生们就迎来了新的假期。从寒冬到初春，东京的气温逐渐回暖，虽然依然不到春花烂漫之时，但是青涩的花蕾，已经在枝头显露了。而就在圣伊甸学园开学之后的第二天下午，源景和一位黑发红眼的少女，来到了一家医院的门前。这家医院，原本应该属于四宫家的门下。既然用了【原本】这个词，这便自然代表其现在的归属权并不是四宫集团。在原本的和谈时间，因为失去了手上最为重要的一个砝码，身为四大家族之一的四宫家彻底丢失了话语权，和在家族内斗中落败的藤原家守旧派势力一起，被源家、四条家以及新的藤原家毫不留情地瓜分。这家原本属于四宫家旗下的医院，现在已经姓源了。不，应该说四宫家旗下所有的医药集团，都已经被分割给了源家。源景依然没有忘记，他之前给自己所订下的目标——先解决少女们的衰老问题。不过，那个目标太远了一点，和现在的源景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他和她今天之所以会来这里，则是来看望一个病人的。源景感到自己手中的小手微微地有些颤抖，便轻轻地握了握那个温暖湿润的小手，似乎在说——一切有他。黑发血眸的少女，也就是清水辉夜感受到了丈夫那边传来的支持，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紧紧地回握了过去。两个人的手紧密相连，好似一生一世都不会分开。医院大堂闹哄哄的，挤满探病的客人。空气中弥漫消毒药水、花束、棉被的气味混为一体，这种独有的味道笼罩整个医院，护士踏着喀吱喀吱的脚步声在室内跑来跑去。去玩普通病房的电梯挤满了人，而去往私人病房的电梯空空荡荡。虽然算得上是这座医院的所有者，但是源景并没有去麻烦那些忙碌的医护人员，而是直接来到了无人的私人电梯之前，按响了19层的按铃。在这个过程中，清水辉夜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沉默无言，一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源景没有去问。毕竟，无论如何，那个人都是她的父亲……虽然辉夜嘴上说自己并不在意，但是源景心里清楚，她其实在心里其实还是有疙瘩的。这座医院的19层，只有一个病房。这其实也一直是某个人的私人病房。而即便到了医院已经易主的现在，这一点也依然没有改变。而在推门而入之后，映入眼帘两人眼帘的，是一个老人。四宫家的家主，就躺在了病床之上。他无力地侧身横卧，插了针管的左腕无力地伸直，蜷缩起来的睡姿，看起来像身负重伤的小动物。稍微走近一些，便能看到他那那近乎没有血色的手臂上有许多注射或吊水针孔留下的痕迹，嘴角松垮地下垂，似乎马上会有口水滴落下来。曾经叱咤风云的‘平成怪物’，此时却已经步入到如此田地了在过去不久的四家和谈之时，因为年事已高、再加上那巨大失败而造成的刺激，四宫雁庵还没有走出谈判的场所，就直接因为脑中风晕了过去，然后就被推到了这里抢救。“雁庵，”源景看了紧闭着眼眸，蜷缩成一团的四宫家家主，或者说前家主一眼，“都到了这个时候，就没有必要装睡了吧。”“……”四宫雁庵的身体动了动。他有些艰难地把脸转了过来，那双半睁开的眼睛之中，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就像是两个挂在屋檐之下的、空荡荡的燕子窝。他那完全没有神采的视线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划过了清水辉夜，随即便牢牢地钉在了源景的脸上——“为什么不让我死？”这句问话又干又涩，夹杂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风。结合四宫雁庵现在的状态，真像是一具死尸在开口询问一件活人。“好问题。”源景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恐惧之色，就算是四宫雁庵全盛的时候，他也不会怕他，更遑论几乎已经是油尽灯枯的现在呢？拉着清水辉夜坐在四宫雁庵的床边坐下，“虽然在这方面有哲学的东西可以讨论，但是我的思想境界显然还没有到那个地步，所以也就不和你扯那些废话了。”“原因其实很简单——”“你想要去死是吧，四宫雁庵？”“那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意。”在几乎所有的作品中，都会涉及到生与死的讨论。其中，关于永恒的生命究竟是福是祸这个问题，几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而源景对于这个问题的看法其实非常简单——【长生】是祝福，但是【永生】并不是。简单点说的话，就是当他想要活的时候，他希望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将其杀死；反过来，当他想要死的时候，也不会受到任何多余的阻碍。无论是被死亡强行拥抱，还是被死亡拒之门外，本质上其实都是无法征服死亡的表现。在想要死亡的时候被逼着活下去，其痛苦程度其实并不亚于想要活着却必须要死。就像四宫雁庵现在这样一样。四宫雁庵是个胆大包天的人，他向来不惧怕死亡的到来。自始至终，他所畏惧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自己的弱小。对于四宫雁庵来说，接受眼前如此羸弱无力的自己，可能比遗忘还要难受吧？“当然啦，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现在依然有用。”源景耸了耸肩膀，有些浑不在意地如此说道。在那天之后，四宫家的势力虽然被其余三家几乎可以说是蚕食殆尽，但是想要将其稳固下来，依然不是一蹴而就就能完成的事情。就以源家为例，源家之前基本上只涉足于神社方面的产业，并没有医院方面的人才。而且，在换了东家之后，那些非四宫家的高层人士也不免人心惶惶，害怕某一天会被其他人替换掉。在这样的情况下，四宫雁庵的存在就非常有必要了。既然如此作恶多端的人，源家都能不计前嫌的加以救助，保留下他的性命，这难道不足以说明源家的宽宏大量吗？他们才不会管这对于四宫雁庵来说，如此无力地活着究竟是不是一种折磨呢，‘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吗？四宫雁庵看着源景，似乎极其努力地想要怒视他，但是现在的他，已经衰落到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此刻的四宫雁庵，是一间所有的家具都被搬空的、四处漏风的旧房子，只是凭借药石的力量，被勉力地粘在了一起罢了。他甚至连伤害自己的力量都没有了。在再一次认清了这一点之后，四宫雁庵的眸中是浓到完全没有办法化开的悲哀与绝望。他索性不再去看源景，而是艰难地将头转向了窗外，看着那辽阔的天空。但今天的天气万里无云，从这19层望出去的话，什么都看不到。就连一丝云彩都没有。源景看了旁边的清水辉夜一眼，便也没有了继续呆在这里的兴趣。他又不是四宫雁庵，并没有折磨他人的嗜好。这次之所以会来，其实主要还是为了辉夜。将清水辉夜的手拉起，两人就这么走出了房间。而在关上了房门之后，然后让清水辉夜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濡湿的痕迹，在他的肩头淡淡的晕开。仿若出自国画大师之手的一朵又一朵墨梅。就在刚刚的时候，四宫雁庵甚至没有给清水辉夜哪怕一个眼神。就好像她是个完全不存在的空气人一样。“没事的，”清水辉夜在他耳边轻声的呜咽着，“我只是，为我的妈妈感到不值而已。”“我在为她而哭。”源景没有说话，他只是再次用了些力气，将清水辉夜那纤细的肩膀搂得更紧了。他是清水辉夜的丈夫，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1月16号。这一天是早坂正人的头七，同时也是其葬礼举行的日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在四宫家破落的现在，早坂家自然也元气大伤，完全没有往日的神气。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早坂正人是早坂家的家主，但是来参加的人并不多，是一个极其冷清的葬礼。这天从半夜下雨，到了早晨还不歇，葬礼的仪式一开始后，又哗啦啦地下了起来，即便踏入了室内，依然能够听到水花溅起的声音。灵柩之上，贴着早坂正人生前的照片。在灵柩旁，有一只插着白色蔷薇的花瓶。不知是花束不够还是瓶子过大，这个盆景看起来稀稀疏疏、冷冰冰的。简直就是早坂家近日的缩影。操持这场葬礼的人，是早坂正人名义上的妻子，早坂奈央。她穿着黑色府绸丧服，系着黑腰带，雪白的衣领里露出纤细的脖颈。她打着伞站在朦胧雨幕之中的场景，精美得宛若刚从画中走出的精灵。早坂正人停尸的地方，是早坂本家的灵堂。在这深宅大院、巍峨高耸的院墙内，有树木在贪婪地吸收着这宝贵的春雨，舒展着身躯。在灵堂中，有几个和尚正敲击着面前的木鱼，颂念着往生的经文。虽然不齿早坂正人的为人，但是他毕竟是早坂爱的父亲。正所谓人死如灯灭，源景还是来献上了一束花。他是一个人来的，并没有早坂爱陪在身边。她还没有原谅自己的这个父亲。在献上了花之后，早坂奈央却并没有放他走。而是直接带着他，来到了灵堂旁的一个小楼里。“你能来，我很高兴。”和源景一起走进了小楼之后，早坂奈央便转过了身子，湖蓝色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显得有些灼热。回首之间，黑色的裙摆轻扬，散发出一股极其清淡但同样异常好闻的香气，就这么散发开来。“……奈央女士，今天应该很累吧。”源景并没有直接回答早坂奈央的问题。这让他怎么回答啊……现在的他，虽然因为紫式部的事情，稍微丢失了一点节操，但是紫式部也不过是藤原千花的小姨而已。但是早坂奈央，则是早坂爱的母亲。虽然知道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节操的黄油世界没错啦……听到源景的问话，早坂奈央的唇边露出了一抹有些坏坏的笑容。她本来就是个好玩闹的个性，在所有的禁锢尽数去除之后，她便自然恢复了原本的天性。“源君，今天的我，其实非常生气。”轻移莲步，走到了源景的身前，早坂奈央露出了有些哀婉的表情。“你难道不觉得，他死得太便宜了一点吗？”“……”早坂正人死于自杀。如果从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的话，如此干脆利落的死去，确偊实有些不够解气。“今天是他的头七。”“据说在这一天，他的灵魂会回到他躯壳所在的地方。”“换言之，现在的他，说不定在看我。”这么说着的同时，早坂奈央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包裹起了源景的手掌。然后——就这么大胆地将其放在了她那胸前的丰盈之上，将其胸前所别的白色小花挤在了一旁。“之前在那个屋子里面的时候，你说过要对我言听计从的是吧？”用大胆且挑衅的目光仰视着源景，早坂奈央如此说道。清丽的光芒从源景的背后照来，将她那张美艳的脸蛋照亮。她和她的女儿早坂爱非常像。但是和早坂爱相比，早坂奈央的长相更加偏向西方话一些，有种仿若精灵一般的、玲珑剔透的美。与此同时，她身上的那一席黑衣，在告诉源景她新寡文君身份的同时，也为其增添了些许高贵的气息。早坂奈央毫无疑问是个美丽的女性。尤其在现在的时候，她的表情忽而似在哭泣，忽而露出微笑，忽而又仿佛痛苦不堪，真是变化多端，魅力无穷。“但是你在最后并没有这么做。”“那是因为你没有说。”“但是我暗示过，”早坂奈央快速地回应道，“我相信，如果是聪明如源君的话，肯定能够领会我当时的意思。”“……”源景沉默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源君你还欠我一次要求呢？”早坂奈央要比源景矮上不止一头。但是这并无损于她的魅力，反而让她向上看源景的目光，愈发地娇柔妩媚，勾魂夺魄。见到源景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后，此时的早坂奈央却一下子后退了几步，离开了源景。“骗~你~的。”她拖着长音如此说道，嘴角是小恶魔一般的笑容。“我可是你的岳母啊，这我还是分得清的。”早坂奈央双手合十，十分俏皮地道歉道，“抱歉啊，人一老了，就开始喜欢逗小男生了，就这么原谅我一回吧，好吗？”紧接着，还不等源景说些什么，早坂奈央就用手推着源景的背部，将其推出了这个小楼。在昨天晚上的时候，早坂奈央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双手扶着这个小楼的窗户，眼望下边的小庭院，看着那一汪春水，就这么被不停落下的雨滴敲打，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而她，则正摇曳着金黄色的秀发，将那诱人的身体，摆动得如同一片在雨中飞舞的花瓣。空气中飘溢着桃花的浓郁香味，以及一点点石楠花的味道。而源景，就在她的身后……想到昨晚的梦境，早坂奈央忍不住羞涩一笑。她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眼前这个少年了。幸运的是，她并不是孤军奋战。就在这几天，太太群里面又多加了两个人：她们分别是源赖光和紫式部。她们私底下找到了早坂奈央，又这么成立了一个小群。至于其中每天在讨论些什么——那自然是·秘·密。早坂奈央相当清楚，现在就行动的话，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了。但是没有关系，她可以等。反正，在没有了任何束缚之后，她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好，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这个时候了，是应该考虑如何怎么让雪乃当选学生会长这个问题了！”站在部屋的最前面，藤原千花双手叉腰，自信满满地说道。伴随着新的学期，关了一个寒假的羔羊会便自然再次开张。“学生会会长的选举是每年的三月，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等一下，辉夜，你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不，我只是感觉我们羔羊会好像已经偏离这个主线好久了，我都几乎把她忘了。”“喂！辉夜，你可是在说绝对不能说的禁止事项啊！”“这有什么困难的。”将羔羊会的大门推开，凝光走了进来，“直接交给我这个现任学生会长不就好了吗？”“暗箱操作禁止！”藤原千花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我们要依靠实力来获得最后的胜利！”“雪乃，你也是这么想的吧？”但是还没有等雪乃点头，另外一名少女便在房门的地方露了头——是四条真妃。在悄悄地看了一眼源景之后，她便走到了雪之下雪乃的身前，递给了她一张表格。“合部申请书？”雪之下雪乃一字一句地读到。“没错，我觉得羔羊会的行动宗旨和我们志愿者部相当符合，因此希望两个部门能够合并。”稍微有些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之后，四条真妃的脸颊微微染上了绯红——“这、这样的话，我们就能申请一个大一点的活动室了。”“原来如此。”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早坂爱敲了一下手心，“确实，羔羊会的部屋对我们来说，实在是有点小了。”“有些时候，确实有点挤了一些。”“真白现在已经休学了，总不能总去麻烦和纱和英梨梨啊，她们的身体吃不消的。”“所以才要让雪乃当上学生会长啊，自从上次找刻晴学姐借钥匙，和阿景一起在那里留宿之后，我就盯上那里了！”藤原千花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应该说，真不愧是政治家出身的女儿吗？“现在盯上阿景的偷腥猫太多了，比如那个总盯着阿景，好像要把他吃下去的樱岛学姐！”“在这个时候，一个坚固的壁垒就非常重要！”春日阳光从树叶的缝隙洒落，斑斑点点地落在羔羊会部屋的地板上。天空澄澈得令人惊喜，没有一丝云彩破坏它的美丽，抬头往上一看，人心都会变得宽广起来。源景现在的生活，距离他预想的理想生活，完全可以说是想去甚远。不过——现在的他非常幸福。这就已经足够的。微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吹进屋里，在他和她们身边打转。似乎是神明，在赐予他和她们祝福。这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如同钻石一般的下午。这也是他与她们未来生活的一段平平无奇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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