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从此两只凯尔希
毁灭总是比想象的来得更快，凯尔希其实早该知道的。
水月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博士也是如此，他们以彼此作为对方意识稳定的锚，但是双方都已经濒临崩溃。
博士失去了太多，失去了所有，恢复了记忆反而成了压倒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他迫切的想要寻求拯救所有人的方法，让水月可以从那巨大的责任当中解脱，他知道水月一定不好受。
水月承担了太多，失去了太多，除了博士之外什么都不剩下，他也不关心人类的命运，他只关心博士的安危，阿米娅临死的托付使得他承担起了深蓝之城的运作。
他提供食物和干净的水，提供庇护，每天都抽走他人的负面情绪避免那些感情沦为邪魔滋生发酵的土壤。
然而……这也就意味着水月要用自己去容纳十万人的负面感情，但是在那种末日之下人们的负面情绪和绝望总是无穷无尽，他所容纳的负面情绪早已超过了十万人的不知多少倍，这让水月的精神状态越发不安。
而博士也是在那时候发生的意外，他过于着急的想要挽回这一切，想要救下所有人，却没有想过自己对于现在的水月来说是多么的重要，他的死是对水月最大的打击。
“就算是生命之海的雨，淋的时间太长了也是会感冒的，还好吗？”
雨水拍打面颊，水月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让凯尔希朦胧的睁开眼，她记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她杀死了许多水月，杀死了许多博士，但是没有拯救下任何一个人。
或是在水月还未遇见西塞罗的时候抹去这个威胁，或者是在他停留于多索雷斯的时候下手，也可能是故意让歌蕾蒂娅这些深海猎人根除，而对付博士只需要在他沉睡在切尔诺伯格的石棺里的时候开始动手就好了。
“看来是不太好。”
脸上不再有雨水拍打的感觉，但雨的声音还在继续，有些疼，但是死亡似乎松开了捏住她的脖子的那只手。
“果然，除去凯尔希之外还有斯卡蒂姐姐的部分，小乐和史尔特尔的部分也有，但是唯独没有我的部分吗。”
不是临死的幻听，凯尔希睁开眼，恰好对上了水月那双如同星空一般深邃迷幻的眸子。
浅浅的笑意挂在脸上，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水月蹲在凯尔希的身边静静看着她，那修长的银白色长发垂在地上，被雨水打湿，却不沾染任何的泥土。
发丝如藤，生长着蔓延的枝叶，凯尔希对这一幕并不算陌生，毕竟她亲眼见到过自己世界的水月每一次抵抗来袭的邪魔都是以这样的身姿。
水月整个人也散发着柔和的白光，让人感觉很舒服，他的脚下花草生长的格外繁盛，却又被控制在一个不那么过分的程度。
“死过一次的感觉如何？”
“并不好受。”
凯尔希分不清楚眼角的是雨水还是眼泪，但她已经恢复了自我，K先生的意识裹挟着残存的部分离开了。
“你的身体被亚空间侵蚀的很深，先躺一会儿吧。”
“果然……她已经被扭曲了认知而不自知吗。”
生命的雨水在身体当中游走，逐渐的取代亚空间的力量成为这具身体的动力，凯尔希还是能听懂水月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
“她很有勇气，也有责任，但过于偏执和孤独，深陷泥潭而不自知，她以为自己是如履薄冰时刻需要小心翼翼，但早已坠入冰窟。”
也许是因为水月现在的状态不太一样，连声音听上去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圣感，像是拉特兰传说当中的主行走于大地。
“她本就是绝望下的不甘和执念，是我们塑造了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甚至算得上你的女儿。”
“诞生于另一个我的负面情绪？”
水月对此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尽管K先生的身体当中只有海嗣而没有他的那部分，但是她能察觉到水月的动静就能证明二者之间的确实存在着某些特殊的关联。
“你已经知道了？”
“猜也能猜得到。”
“她……做了很多的错事。”
凯尔希闭着眼，她不敢去看现在的水月，毕竟她自己也算是帮凶之一。
“亚空间对她的扭曲很缓慢，但确实的存在，这使得她总是无法直观的发现自己的异常，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
“这并不能怪你们，也不能怪她，亚空间比我们想的要更加恐怖和棘手。”
水月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眼前这个凯尔希的脑袋，完全不担心对方趁机再给自己的心口上扎一刀子。
现在的水月已经不在被物质界束缚，凯尔希眼前的只不过是他参考自己原来的样子捏造的新身体，和原来的想必就是少了一颗深蓝之心，其他方面完全一样。
他当然不会怪凯尔希，也不会去责怪K先生，他甚至也不觉得亚空间就是自己应该仇视的对象，心态放宽了就是这样。
当然，水月也是会记仇的，K先生的这件事情以后再算账。
“你这是……在改造行星生态，这样的动静，会招来注视的。”
“已经被注意到了，不过生命之海覆盖了整个泰拉，将它暂时的从物质界拽了出去，那视线不会发现我们的。”
这件事情说起来简单，想要做到却没那么容易，如果不是水月提前半个月的让生命之海覆盖了整个泰拉，在他被K先生刺穿心脏不得不选择彻底融入生命之海的时候，来自星空背后的意志一定会直接发现泰拉的异常。
但是现在，对方一眼扫过来大概是什么都没看见，泰拉已经在物质界被隐匿，连过去的痕迹都被掩盖。
虽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将前文明都给毁灭的星空背后的观察者，但是躲起来水月还是完全有信心办得到的。
“虽然不知道星空背后的意志是什么存在，但是生命之海是独立于物质界和其他维度的，想要找到我们不比在沙漠里找到一颗指定的沙子要容易。”
“呵呵，要是被她知道了，一定会气死。”
“不，她会很高兴的吧。”
水月索性盘着腿坐在地上，稍微偏着伞给凯尔希挡住雨，生命之海的雨水有着不一般的效果。
“她虽然被亚空间的污染扭曲了认知，但本心依旧希望着泰拉能存续下去，失去了你作为最稳固的那一部分，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崩溃。”
K先生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悲剧，她的身体是被自己改造的半机械半生物，她的意识是无数死者不甘的回响。
失去了唯一的能作为固定用的凯尔希这一部分意识，濒临疯狂是她最好的结果。
“你这样做……泰拉人还没有准备好迎接这样的变动。”
“我知道。”
水月把玩着自己柔顺的发丝，伸出手去戳了戳那光芒组成的枝叶。
“如今的泰拉依旧依赖着源石作为能源，这很好，却也很危险，生命之海的雨水会抑制住所有源石的活性，也会改变这颗星球的气候和生态环境。
“不管是对于人们还是其他的生物，适应新的环境还是需要一些时间。”
确实如水月所说，泰拉过分依赖源石作为能源，在工业和文明迅速发展的过程当中埋下了不小的隐患。
凯尔希最是清楚，源石是由普瑞塞斯和博士共同开发，如今普瑞塞斯就活在那片源石组成的内部宇宙，那片未被开发的索拉里斯之海。
但谁也不敢说如今的普瑞塞斯到底还有多少保持多少自我，是否还有着理智，因为如果一切都按照最开始的设想，源石不该把泰拉的生物扭曲成这般模样。
“现在变化已经开始，不管今后如何，泰拉人总会更适应，何况我只是抑制源石的活性，并不是剥夺它的一切。”
只是抑制住活性，虽然今后想要从源石当中提取出能源会更难，源石技艺的施展也会受到影响，但水月做事一向很细心。
这倒不是他有意废掉泰拉的工业体系，只是担心在萨米北方的邪魔大举入侵的当下，如果源石因此受到刺激而开始暴动，就算是水月也不可能来得及在一瞬间救下整个泰拉，毕竟源石这东西可以说是遍布全大陆的。
“连接生命之海，我看到了普瑞塞斯的苏醒会造成怎样的结果，那确实很难对付。”
以各国的反应速度，这会儿毋庸置疑的肯定都已经发现了这场雨的当中到底有什么诡异的地方并且展开了行动，但水月本来也没打算让这场雨一直落下，否则都不需要等到邪魔和源石的暴走，光是淹都能把泰拉给淹没掉了。
随着水月的念头，大雨立刻停了下来，除了海妖和极个别人之外，不会有人察觉到这场雨背后的真相，但是像这样吓唬一下，泰拉人大概也会很快反应过来吧，现在可不是他们忙着内斗消耗的时候了。
乌云逐渐隐去而非消散，天色放晴，那来自群星的视线也已移开，贫瘠的大地上开满了鲜花，长满了青草，在水月目光可及的范围内总是能看到白色的藤蔓从地面钻出，然后生长出蓝色的果实，那是他的最新成果，深蓝之籽。
这种植物能够提供人体所需要的大部分能量，根茎有毒但果实无害，一颗就足以供给常人一天行动所需要的营养，他也不担心这会被人毁坏或者掠夺，因为这种植物今后不会比野草更难见到。
“深蓝之籽……难怪她会如此的想要杀死你，太像了，不对，你们本来就是同一人，怎么可能不像呢。”
看着那纯白色的藤蔓，凯尔希伸出手去，摘下一颗蓝色的果实轻轻咬了一口。
“我还以为这是我的独创呢，真可惜啊，味道如何？”
听凯尔希说到怀念，水月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在她的那个世界里，人们就是依靠着这种食物和另一个水月的血肉活下来的，而现在水月在这个世界创造了这种东西，那就代表着他和另一个水月之间的信息扰动正在逐渐的增大。
他的行为隐约的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干扰，同样的他的存在也在影响着对方，作为平行世界的同一个体，水月越是进化就越是能感觉到这一隐约的联系将自己和看不见的某样东西绑定在一起。
对方毫无疑问的在靠近，一旦TA来到这个世界，泰拉会迎来真正的噩梦，水月可以肯定那是相当强大的敌人。
“可以，酸甜应该是大多数人都爱吃的口味了，何况真要是沦落到了什么都没得吃的地步，那也不可能顾及到口味。”
“以后还会有新的口味的，比如火红的就是辣的，然后绿色的比较酸，紫色的比较咸。”
水月将凯尔希从地上扶起来，他还有很多的事情想要询问对方，一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同时经历过无数次毁灭的凯尔希，以及在他和生命之海的记忆当中都不存在的K先生，尽管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存在是怎么回事，但尚且有些暧昧不清的地方。
当然，他也想看看如果凯尔希知道了这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会是怎样的表情。
“总感觉你好像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凯尔希上下打量了一下水月，他的笑容有着她从没见过的而且我和调皮，这或许也是眼前这个水月不同于她那个世界的水月的一点。
在这个世界，水月不仅有博士，还有能天使和斯卡蒂，以及澄闪和德克萨斯等人作为同伴在自己的身边。
然而在自己原本的世界里，除去博士之外水月并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说是知心的朋友，他所拥有的从来不多，也就更谈不上失去，但因此就要格外珍视仅有的那么一些。
凯尔希甚至不由得开始思考，如果自己当年能多注意一点，能够早点发现水月的状况让博士多陪陪他，或许一切就不会走到后来的地步。
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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