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下班,捡到了编外个体
灰暗的小巷口，一对脚步正往这边来。
“喂，停一下。”
一个颐指气使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走的好好的。”
随后，一个听着就很疲倦的声音伴随而来。
“今天，我们就不要从这边走了。”
“为什么，这条道我们不是每天都在走么？”
“不为什么，你听我的就对了，往这边走。”
“什么不为什么，你要不说明白，那我还非得就从这边走。”
“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就非得和我对着干？听我的总没错。”
“我和你对着干？哪次不是你老是没因没果的想一出是一出，害得我们又劳心又劳力？”
“以前是以前，和眼下是两码事，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往这边走！”
“......”
“你看我干什么，跟着走啊？”
“我之前和你说过吧。”
“说过什么？”
“我们散伙吧，我不想和你继续搭伴了。”
“又来？好！...不就是理由么？我告诉你！...知道最近巡吏为什么总是在道上乱窜么...我知道你知道原因，不就是发现了一伙商业间谍么...我要告诉你的是，巡吏最近疯了...上头的检查已经不满意巡吏们的无能，准备自己下场抓捕，现在巡吏们为了赶在检查部下场前，把那伙让他们丢大脸的间谍们抓住，围追堵截的时候一点都不顾及路人...发现商业间谍到现在，什么大乱没出，最近却因为巡吏疯了，已经死了好几个临时工，我们要是不想被巡吏弄死，就别往人少的的地方走...这就是理由，满意了吧！”
“......走吧。”
“诶，你突然走这么快干什么！”
“我急着回去收拾东西走人。”
“你什么意思！理由我不是都已经解释了么？”
“......”
“你这是怎么相当，你给我说清楚......”
急匆匆地脚步渐行渐远，尖锐的嚷叫却慢了脚步很久才离开。
“这就是搭伴么？”
“呵，一地鸡毛。”
单独的脚步在嚷叫离开后，才缓缓出现在小巷口。
听这个脚步的低语，显然是听到了前面那两个的争吵，“过得这么互相伤害，为什么还能勉强到现在？”
“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拼凑起来搭伙生活。”
比起前一对脚步，为了从不从小巷这边走而产生争执，孤独的脚步就没了这个顾虑，任性的进入小巷。
“呵呵。”巡吏疯了？抓捕过程无视路人性命？
所以要避免走一些行人较少、容易撞上那伙商业间谍的暗道，免得被巡吏顺手处理了？
“呵，反正现在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这个进入小巷的身影，用异常寡淡静然的语气说着异常颓唐的话语，“我巴不得让巡吏把我给杀了，好早点解脱。”
说完，这个身影仿佛没了继续行走的力气，脱力了一般的向一侧倒去。
灰暗的小巷狭窄逼仄，身影侧倒的身体，被小巷的墙壁撑住，没有让其顺利倒地。
这个声音肩抵着墙，将自己掰正，背靠着墙，仰头看向上空。
没有任何云层遮挡的上方，灰黑色的构造之物，将本该仰望便能看到的天空尽数遮蔽。
垄断了天空后，然后还极度吝啬，连模仿星光用的火光都懒得布置，直白的告诉其下的人，你们生活在下界。
仰望着上空的无垠灰黑，身影的双眼越发死寂。
“我人都准备在这了，那些商业间谍和巡吏怎么还不出现？”
靠在小巷墙壁，仰头看天了一刻钟之后，身影这才张嘴出声。
低下头，身影看了眼一侧的霓虹灯闪耀下的光彩污染，又看了另一侧如同深渊一样，无光的小巷深处，自嘲起来，“呵，我的运气有这么差的么，连找死都没我的机会。”
“真羡慕那些想找死，就真的能死的那些人。”
虽然身影的说话语气，依然寡淡静然，但说话内容，却越来越颓废，“我连怎么合规的去死都不知道，我怎么这么废物。”
说完，身影继续滞留在小巷，靠着墙站着。
只不过这一次身影并没有再仰头看天，而是垂着头，如同靠墙睡着了一般。
小巷一侧的光彩污染，突然闪烁了几下，暗淡下来，被光影照映得看不清面目的人形，一个个奔跑起来。
原来是突然有雨从天而降。
但天上的雨，清洗大地的时候，也有有选择的洗刷。
与霓虹灯照映下仅有几步之隔的小巷，却没有丝毫雨滴光顾。
这一次，这个身影并没有靠墙站立多久，因为有东西不允许身影在小巷的灰黑背景里滞留太久。
在小巷外的雨骤然得来，骤然得停之后。
身影低领口的胸口正中，在身影靠墙站着持续了刚好半个小时的时候，突然闪烁起了红光。
而随着红光闪烁，身影的身体，突然如同被丝线操控的木偶一般，无视身影自身意愿，扭架着身影脱离墙壁，站直，眼看着就要迈步走出数步远的小巷。
“呵，就因为这个。”想自杀都做不到。
身影动弹了一下胳膊，被操控的僵硬姿态瞬间解除。
随后身影重新转过身，面朝着小巷。
然而因为胸口正中的红光依旧亮着，身影没有继续颓废地靠墙滞留在小巷里，而是借着胸前的免费照明，一步步往小巷深处走。
不过身影并没有走多久，她的脚步，就因为面前出现在红光照明里的一双脚，而停了下来。
“呵？”这是转运了？
她呆板的脸，终于让弯了一点弧度的嘴角染上了情绪。
但很快，她却因为对这双脚的继续观察，而重新抚下了嘴角。
原因无他，因为这双出现在她胸前红光照明的脚，看着过于稚嫩，就如同，就如同......
“谁家的幼型玩具被丢到这了，怎么钻到空子的？”
好奇心驱使下，她上前两步，让自己的一对机械高跟足，抵在距离眼前这双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脚的两厘米处，用胸前红光，将这个蜷缩在小巷黑暗里的娇小身影整个照亮。
“......”看着挺值钱的嘛。
她拿出如同玻璃窗外看她的来客一样，看待商品般的眼神，打量着这个浑身看不出任何改造痕迹、也没有任何外挂装饰的身影。
看着如同真发的黑色及肩短发，凌乱的披在脑后。
比她身上的这层仿真皮，看着还仿真的皮肤，即便被红光照着，也依然能看出其白皙细腻。
虽然全身都蜷缩着，而且整体还过于幼小，但她依然能用肉眼判断出其比例极佳的身材，如果能长成她现在这种程度，绝对是一个诱惑力十足的尤物。
她之所以敢这么确定，是因为她现在就有了上手好好抚摸一通这东西的冲动。
“......”这么好的东西，就丢在这里？
可惜，有这东西看着，想拿回去自己享用都办不到。
“算了，就在这里过过手瘾吧。”
说着，她便果断蹲下来，伸手摸向了让她眼馋无比的那双脚。
“！！！”活的？
然而就在她手刚触碰到眼前这双看着就想含在嘴里的脚时，温感传来的信号，顿时让她身处暗处扩张得极大的瞳孔猛缩了一下。
甚至还因为瞳孔的猛缩而眼前一暗。
“......”怎么可能。
被眼前这东西是活着的想法吓到自己后，她立刻往否定的方向找补起来，“估计是恒温模块的缘故吧，做功还真是精细。”
有了合理的解释，她缩回去的手重新伸了出去。
“......”手感真好。
单手就能握住的脚，柔滑细嫩没有半点粗糙，即便沾了一些尘埃，也不影响把玩时的手感。
越是抚摸揉搓，对待手里事物就越是珍惜，一种强烈的情感，更是泛上心头，冲击着她的思绪。
“要是我家里能有你这么一个东西。”那或许就不会总想着去死了。
不满足的手，开始往上蔓延。
“......”居然没有安置第一表征模块？
并拢的缝隙，被蔓延的手分开，观察到更多细节的她，不由得皱眉停手。
“该不会......”是哪个恶作剧节目组故意扔在这里，专门拍摄发现者丑态的？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的她，当即松开掰着没有半点痕迹的膝盖的手，悬在半空的小脚因为她这一松手，啪的一声轻响落回地面。
“！！！”
然而正当她扭头看向四周，找寻可能存在的摄影模块时，视线余光看到的，让她顿时扭回来注视着眼前的东西。
只见她原以为是什么玩具的眼前事物，仿佛被人唤醒了一般，缓缓抬起了低垂的头。
但真正令她震惊的，是这个东西，有着一张与她高度相似的脸。
相似到，相似到......
“......”她的这张脸，就是面前这张脸长大之后的一样。
朦胧无神，仿佛刚睡醒的双眼，在红光的照映下，逐渐灵动起来。
面前这个和她有着同一张脸的东西，也仿佛注意到了两人脸面的相似，如同小鹿一样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甚至还试着抬起稚嫩的手，试图抚摸她的脸。
不过比起互相对视，被这东西抚摸，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抬起双手，也不管眼前这个真的活着的东西同不同意，叉着这东西的腋窝，起身的同时，也把对方举在半空。
“......”编号呢？怎么没有？
手上的东西真的很轻，抬在手里仿佛没有重量一样。
但她诧异的不是对方的体重，因为如果她愿意，自己也可以没有多少体重。
令她诧异的是，无论她翻来覆去地看，脚底，手心，耳后，头皮，舌头，口腔，她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找到同她一样，在隐秘部位印着的类似编号。
“是违规制造的编外个体么？”
看着这个在她摆弄过程中，瞪着一双懵懂眼睛只是盯着她看的东西，她不由得喃喃出声。
“编外个体...那是什么？”
然而她喃喃出声后，被她举在手里的东西，突然开口回问。
“就是不属于正规编号，不受编号约束也不受编号保护的复刻体。”
下意识回答了问题的她，突然反应过来，诧异地看向手里的东西。
双手缓缓将它放下，她带着戒备心理的后退一步，“你会，你能说话？”
“会啊，为什么说话也要会不会、能不能？”
这个身高只探到她胸口下沿，本该属于幼稚体型，但比例完全按照发育完全的模样规划的东西，很流畅地回答了她问题，还再一次回问起来。
“你是谁！”
但她并没有理会面前这东西的第二个问题，带着质疑的语气再次问道，“你是商业间谍？”
“我是谁？”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并没有让她眼前的东西表现出什么沮丧或不满，而是就她的连续两个新问题依次做着回答，“我不知道，泡在水里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叫过我女神，也有人叫过我养眼的东西，还有人叫过我亲爱的，也还有人叫过我下贱的啵......”
“停！”
她听不得违禁词，因为那会让她感觉自己仍在上班，“回答我，你是不是商业间谍！”
“商业间谍？那又是什么？”
被中断了一次回答的东西，依然没有因为被打断而有任何情绪外显，只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算了，你知不知道无所谓！”就算你知道，你也不会说真话。
她直接横抬右手小臂，左手掀开上面的仿真皮，从皮下的机械臂里扯出一张上端连着硬质边框的半透明薄膜。
用辅助支架将薄膜屏幕撑好，她左手食指对准面前的东西，食指指尖自行折开，露出里面的摄影头。
面对着她的这番动作，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东西，没有任何躲闪，也没有任何话语，就只是看着她，一动不动。
摄像头发出光芒，将面前的东西扫描到了薄膜屏幕里。
随后上传，查询。
“......”这东西居然不是商业间谍？
看到立刻出现的查询结果，她不由得庆幸起来。
然而这份庆幸并没有持续几秒就被她反应过来后给自己的一个耳光打断。
“你为什么打自己？”
“呵，我还真是下贱。”
懒得收回右手小臂薄膜屏幕的她，再一次颓废地靠在小巷墙上，“我不是期待着遇到商业间谍，然后被巡吏顺手弄死解脱么？怎么真事到临头，我却反而庆幸自己没遇到？”
“你又为什么这么说？”
将她这番话完整听明白的东西，歪着头，眨了眨眼，想到了什么似的捶了下手心，恍然大悟地看向她，“你想死么？”
“是啊，我很想死。”
她看向这东西，点点头。
“想死很容易啊，需要我帮你么？”
说着，这东西在她注视下，上前两步，靠近她，“你好像是被改造过的，只要找到你被改造的核心，把核心抽出来，你大脑就会因为缺少供养而死，你大脑死了，你也就死了。”
“很快就能结束，也不会有痛苦。”
“......”
她默默地看着抬手伸向她胸口亮着红光的部位的这东西。
明明这东西的脸看着年幼稚嫩，说话的声音也带着稚嫩和天真，但其话语里的内容，却让她不寒而栗，改造过后不该有的寒颤，出现在她身上。
“啪！”
清脆的响声响彻小巷。
“你不是想死么？”
手被用力拍开的东西，委屈地摸着发红的小手，连连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你怕死是么？”
“我怕死？！”
一股名为恼羞的情绪，伪装成暴怒浮在被戳穿真相的她的脸上。
“我怕死？！”掐死它！掐死它！反正它是个编外个体！掐死它不受任何惩罚！掐死它！
然而内心的丑恶冲动，在她看到自己反射在薄膜屏幕里的那张扭曲狰狞的脸时，顿时烟消云散。
“我......”把脸变成这样，不是让自己变得如此丑陋的！
她看着屏幕里的自己，越发颓唐下来，沮丧的点了点头，“是的，我怕死。”
“既然你怕死，那就好好活着啊。”
手上的红肿发紫，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后，她身边的东西声音不再委屈，然后用稚嫩天真的语气劝慰起了她，“不是说，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能渡过去么？”
“呵，那是活麻木了。”
并没有得到多少慰藉的她，看着屏幕里那「查询结果，发现未知个体，正在等待处理，预计处理所剩时限，八十工作日」的提示，突然觉得它有些刺眼。
抬手撤掉辅助支架，任由屏幕缩回右手小臂，仿真皮合拢。
一双手都恢复人样后，她看向面前这东西。
“我原来叫什么，我已经不想去提了。”
她抬手，做出握手的姿态伸向面前这个人，“你可以叫我霉一万，倒霉的第一万号的意思，你愿意和我搭个伙么？”
“搭个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要和我住一段时间。”
“哦，原来是同居的意思么？”
面前这个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抬手握了上去，“我被人叫过的称呼很多，但我不知道自己该叫什么，你可以叫我没名字，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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