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开前
彻底看不到壮壮和月玲草背影后。
“你到哪去？”
任窘问向一声不吭转身离开的爱雅。
“心情不好，散步！”
闻声的爱雅没好气地回了任窘一句，以最大的步伐迈步离开。
任窘没有任由爱雅一个人四处瞎走，小跑着上前跟在她身后。
“......”
听到动静的爱雅停步，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任窘，“你跟过来干嘛！我又不是小屁孩，丢不了！”
“我是为了这里人考虑。”
任窘比起大拇指横着向外指了指匆匆而过的行人，“让你一个人乱走，这里指不定因为你搞出什么大乱子。”
“我能搞出什么乱子。”
爱雅左侧脸颊被肌肉带动了下，语气依然不善，却不再强势，“你要想跟，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吧。”
说完，便继续迈步开走。
见爱雅这种姿态，任窘摆了个无所谓的姿态，继续跟在她后面。
这地方说是城镇。
但一个常住人口三千左右，加上流动人口也不过八千的聚居区。
如果不是面积摊得够大，根本不足以称自己为城镇，顶多就是个二、三线城市里一个普通的农贸集市。
这地方完全没有什么建设规划。
各种木质建筑将道路扭曲得七拐八歪，两个取直后不过两百米距离的地点，连接它们的道路居然要走上一千米。
可能是因为元素大退潮让森林里那些危险存在竞相消失。
原本用来抵御森林危险的石砌城墙，成了划分内外城区的标界线。
而原本沿城墙四角突出去的四个高耸的石质瞭望塔，在斩断了与城墙的直接联系后，也成了给钱就能上的观景台。
虽然穿着上不符合，但让自己表现得像个大小姐的爱雅，停步在瞭望塔边。
而跟在她身后的任窘，也顺势表现得像个服侍大小姐的随从，第一时间上前掏钱买门票。
两人之间的默契举动，让散步走到这里都没有个好脸色的爱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不过这丝笑意因为她下意识摆出来的高傲姿态，变成了大小姐对手下识眼色的赞许。
门票一个银币。
一个银币，约等于农庄那边两年半的生活消耗，约等于这里伐木工一周的工钱。
这钱在这城镇虽然不算贵，但却能成功阻拦住大部分想登上瞭望塔看风景的人。
因此两人交完钱走进瞭望塔之后，在出现下一个交钱进塔的人之前，变相包了这里的场。
“看你这熟练样儿。”
因为周围没有第三双耳朵，爱雅说话的时候也就不怎么在意，“感觉我们以前经常这样做一样。”
“你可以把感觉二字去掉。”
因为这个身体的身份关系，让自己表现得像极了管家模样的任窘，优雅一躬，“前端时间为了更好的掩饰身份，我们可是扮演了好长时间的离家大小姐与贴身仆人。”
“......”
听到任窘这么说，爱雅感兴趣地挑了下眉，想了想，又皱起眉没好气呛了他一句，“那你干嘛把我的这段记忆删了！”
“在星空航行相当消耗时间，你这段记忆夹杂着太多枯燥。”
面对爱雅的指责，任窘优雅地侧了侧身，躲过喷过来的语气主流，有条不紊地解释，“如果不删除，你只会感觉到烦躁。”
“......”
虽然凭感觉知道任窘的这番解释有问题，但爱雅思来想去不知道问题在哪，于是只能妥协，“算了，主导的人是你，随便你怎么说。”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螺旋石阶登上瞭望塔顶端。
但登上整个城镇的最高处之一，并不能欣赏到什么好风景。
这城镇既是优质橡木木材出产地，同时也是木炭出产地，因此遍及城镇各处的炭窑，让城镇整体看上去灰雾朦胧的。
“感觉......”
居高临下眺望的爱雅，脸上带上了一抹肆意的、不怀好意的笑意，“在这里放上一把火，会很有意思。”
在地面的时候还看得不太明白。
登到高处再一看，城镇里的情况虽然不至于被一目了然，但也能看得大差不差。
这里，除了道路较为宽敞一些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防火措施。
宽阔的道路虽然能作为防火带使用，但只要着火点布置的合适，即便三面被森林环抱，也能利用火势挂起燎原的大风。
让这个城镇彻底更新重开。
“......”
站在爱雅身后的任窘虽然听到了这话，但默不作声。
“你怎么不说话？”
“怎么说，需要我感慨一句，即便相关记忆没了，但你不愧是你么？”
“......什么意思？”
听出来任窘话里有话的爱雅，回头一副瘪嘴皱眉，把脸掬起来的诧异表情，“听你这意思，我以前这么干过？”
“对。”
任窘点点头，然后事不关己地回了一句，“你当初可是直接把一颗月球规模的植物星球给放火烧了的。”
虽然语气上事不关己，但当初那一把火他也有份。
“！！！”
掬起来的脸，因为惊讶骤然绽开，爱雅被自己做过但不记得的事情惊呆了。
月球的规模有多大，她知道，但点燃月球规模的植物星球的大火有多大，就超出了她所能想象的范围。
“既然这样！”
片刻的惊讶过后，爱雅脸上顿时跃跃欲试起来，“那为了让我找回那种感觉，我们一把火把这里烧了吧！”
“免了。”
然而比起上一次那明里暗里的撺掇，这一次任窘直接敬谢不敏，“且不说上次的那把火烧得有理有据，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你难道想在这个元素退潮期坠落到下层界内卷？”
说着，他还特意强调了一下，“记得，是你，而不是我们。”
“......”
爱雅听言愣了一下，转而思想便歪到了一个无关的话题上，脸上又带上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也就是说，我要是搞了什么惹众怒的坏事，能通过这种方式跑路，然后让你留在这里承受我作恶的后果？”
发现了一个能威胁到任窘的手段后，她这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笑得特别贼。
“嗯，阁下说的很有道理，但是......”
任窘语调拉长，脸上这张他原本的面庞顿时更换了一张符合这里审美，俊美到妖异的面容，就连身上的气质也随着脸面的改变截然不同，“如果我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那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不过任窘的这番话，到了爱雅那里直接成了耳旁风。
只见她看着任窘当前的模样，一双心形瞳孔放大的同时，瞳孔深处又像吃了补品一般泛出粉色，整个人身周顿时荡漾起一阵诱导人产生繁衍想法的气息。
“啧！”
见状，任窘赶在爱雅散发出来的气息扩散到瞭望塔外，让整个城镇乱起来之前，将面容和身上气质切换回原样。
顿时，仿佛听到一声泡泡被戳破的声响。
失神的爱雅第一时间恢复清醒，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可惜......咳！”
差点失语的爱雅，在心底里骂了一句不争气的自己后，用咳嗽掩饰自己，而后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态度摆摆手，“好了好了，我知道这办法对你没用。”
瞭望塔上看到风景，不值得人流连忘返。
对话结束的两人，完全没有继续滞留在瞭望塔，把那一银币的时间待回来的意思，看完了风景就转身离开。
不过在离开的时候，任窘比爱雅慢了一些。
在她下第八个石阶的时候，才沿螺旋石阶下塔。
“你做了什么？”
爱雅知道，任窘这稍慢一步并不是毫无缘由，于是直接向他发问。
“刚才你散发出去的那些非凡信息素，任由它们散去很容易引发祸事，我废物利用把后面的台面改了一下。”
任窘解释了自己慢了一步的原因，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个不用你仿制，因为它本来就是照着你的特性做的。”
“我的特性......”
爱雅思考了一下，恍然大悟，“你弄了一个情侣约会圣地？”
当然，这个约会圣地，只是一个比较高情商的说法，低情商的话，把会改成炮就行。
明白任窘做了什么的爱雅，摆出了一副‘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喜欢这个调调’的嘲笑态度。
“不然呢？”
面对爱雅的嘲笑，任窘直接用无所谓来应对，“任由你的那些信息素扩散，然后在它随元素退潮彻底失效前，成为那方面犯罪的诱因，再然后被能调查这类事件的个体发现，循着线索找上我们，最后把你除魔卫道了？”
“......”
被这一乱窜内容说的哑口无言的爱雅，可能是受刚才身体变化影响，突然灵光一闪，“你说的这个除魔卫道，它正经么？”
“都拿你当前置定语了，你说正经不正经。”
“......”
被杀死的对话，一直持续到两人走出瞭望塔。
因为靠近才会有警铃提示，往外走不会引发任何响动，因此打着瞌睡的卖门票的，都没注意到任窘爱雅两人离去，继续脑袋一点一点的。
回到旅店，任窘从行李箱里掏出商队留给两人的简陋地图，在床上展开。
“来吧，随便选个地方，作为我们接下来的行动目标。”
地图刚一展开，任窘便招呼爱雅过来。
“不是还剩三天房期才到么？着什么急？”
虽然嘴上问着问题，但正在拿擦脸布抹去脸上沾染的烟尘的爱雅，还是在任窘招呼后，来到他旁边看地图。
“这里也算的上是熟人社会。”
任窘努嘴往旅馆楼下的柜台那里一指，“如果明天我们表现出不再续房的态度，那你就等着明后天我们置办旅行用品时，被这里的店家见客涨价吧！”
“？？？”
听到任窘这么说，对这里的氛围有良好印象的爱雅，一脸疑惑，下意识反驳，“不会吧，我见这里的人都挺淳朴热情的啊？”
“热情淳朴和阴险狡诈从来就不是一个非此即彼的关系。”
任窘毫不留情地打碎了爱雅对这里的好印象，“他们对往来这里的人，对新来这里的我们淳朴热情。是因为往来这里的人都是熟客，关系差了买卖不好做，而我们虽然是新人，但也是熟客带来的，至少面子上得过得去。”
“一旦他们打听到我们不准备留在这里，见过先前我们离队那一幕的人，肯定会把我们当成肥羊来宰，反正是一次性的买卖，不赚白不赚。”
“......”
把这番话听进去的爱雅，脸色随着沉默变得有些难看。
沉默了几秒后，她直接起身准备出房门。
“你干什么去？”
“我......”
“那我建议你什么都不要做。”
询问爱雅出门原因的任窘，还不等出声的爱雅回答完全，便开口打断了她，目光坪淡得有些瘆人，“人性经不起试探。”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任窘摆手，第二次打断爱雅的表述，“我说这些，只是让你不要对这里的人性抱有期待，而不是去让你揭穿他们的伪装。伪装这种东西，你在直白揭穿它之前，它可真可假，它的真假完全取决于你看待它的方式。”
“我只是不信你说的！”
被连续打断两次的爱雅，不满地急促出声，以尽快速度把话说完整。
“不信？”
任窘将床上展开的地图卷号，放回行李箱，起身下床，“那好，那我就带你再转一转这里，看看这里伪装下的真实，同样也告诉你，怎么试探才不会被试探的人发觉。”
出门的两人，因为任窘有意营造。
即便爱雅不配合，在外人眼里也看着像是一对闹了矛盾，需要靠购物安抚其中一方的兄妹。
作为原材料和重要燃料的贸易区，一项经济活动壮大起来，同样也会带动起其它经济活动。
生产力不算发达的社会，经济活动基本围绕衣食住行展开，满足精神需求的经济活动，因为生理上的需求能轻易花钱获得满足，因此并不旺盛。
任窘带着爱雅，各种掏钱购买一些通用的生活物品。
既那种既可以成为居家生活的重要工具，又可以带到野外作为露营用品的东西。
不过虽然任窘摆出一副准备在这里定居的架势，但这里的商铺老板、店员，却依然以推销那些摆在台面上的物品为主。
而任窘最后买的，也是这些台面上的东西。
最多就是在讨价还价的过程中，让老板应下了商品损坏后包换包修的承诺。
当两人大包小包带了一大堆商品回旅店后，两人各自的床都被这些东西占得没地方躺人。
“现在。”
任窘表现得就如同魔术揭秘一般，随手拿起一件家用物品向爱雅做起了展示动作，“这些都是我们坪价购买的东西，让我给你展示一下它的质量。”
被任窘第一个拿在手上的，是一个既可以用来烧烤时刷油刷酱，又可以用来给一些物件刷漆的毛刷。
在爱雅板着个脸的注视下，任窘任何非凡能力都没用，就把毛刷的毛和木柄发生了分离。
“不要以为计划报废是什么工业化以后才有的东西。”
任窘在爱雅沉默不语地注视毛、柄分离的毛刷目光中，用非凡手段将手上的毛刷恢复，随后丢给了她，“类似的套路，在小农经济的手工产业兴起前，就已经是被用烂了的手段。”
“藏红花里藏染色草，白胡椒里掺白垩粒，鸭肉猪肉充当牛羊肉，烧饼馅里掺木屑，这种违规作假的手段，从古至今从西到东，都反复多次上演。”
“为什么？”
“因为有利可图。”
“甚至就连大数据这种介于虚拟与现实的存在，在电子网络出现之前，也都是熟人社会里常见但不容易察觉的东西。”
“我们作为这里的生人。”
任窘虽然没有一件件给爱雅展示这些购买回来的商品的各种优劣细节，但依然边说边挨个过了遍手，“从我们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处在了这个熟人社会构成的大数据分析框架里，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被这里的人有意无意地分析着。”
“现在他们判断不出我们是不是这里的过客，所以还能拿这些计划报废的东西来招待我们，一旦我们表露出离开后不一定再回来的态度，那你会发现，一夜之间，这里卖给我们的东西既贵又烂。”
任窘说完这番话后，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一直揣摩着手上被任窘施为后，变成了类似戴在她脖子上的项链一类的非凡事物的毛刷的爱雅，突然抬起头，向任窘要东西：“地图。”
“喏。”
已经准备好地图的任窘，当即应声把地图卷丢了过去。
“这儿！”
爱雅接过地图，展开后都没有详看，随便在一个城镇标识上掐了个指甲印就丢回给任窘，“明天我们就走。”
“这么急的？”
“对，就这么急，我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唔。”
任窘闻言瘪瘪嘴，“今晚有的要忙咯。”
“你忙什么！”
“忙着准备野外生活的用品呗，你指的那个地方，坐马车都得走一个月。”
“随便你！别打扰到我休息就行！”
两个白天一个夜晚没睡的爱雅，直接把她床上的东西往任窘这边一堆，便不在乎任窘在不在场的换了身睡衣躺床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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