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星界
金乌星号。
“零七，你过来看，这个参数我觉得有些问题。”
一个淡紫炫色的爱雅，正皱眉瞅着眼前投影内容，一看到有个正红炫色的正从她这边路过，赶紧招呼过来。
“嗯。”
正红炫色的零七号爱雅，停步，俯身扫了一眼投影内容，“我觉得不是参数有问题，是你刚才操作过程中出现了差错。”
“那我把这重置再重复一遍......你看，操作指南上怎么写我就怎么做，但对应参数就是不对。”
“问题我看出来了，是你数据输入的频率不对。”
“频率？这操作指南上没有标注频率。”
“不，它标注了，你看这些需要输入数据之间的间隔，它们之间略有不同，你需要根据这些间隔长短调整频率。”
零七爱雅重置了投影内容，按照她自己所说的动手施为，然后给身旁的淡紫炫色的爱雅示意新的投影内容，“你看，这不就和操作指南描述的相符了？”
“这么隐晦的标注，谁注意得到！”
再三对比了操作指南与投影内容，发现确实是她自己错了的淡紫炫色的爱雅，有些丧气地把操作指南撇到一边。
“不是你没注意到，是你心思不在这个上吧。”
“......”
被另一个自己这么一说，淡紫炫色的爱雅滞愣片刻，诚实地点头，“确实，我现在心思不在这个上。那孩子虽然是我的作品，但终究当女儿妹妹的养了几年，看着她成了被拍卖品，哪还有心思专注在这个上。”
五个淡紫炫色的爱雅。
第一个动手创造了现在留在物质位面的那个爱雅。
而留在物质位面，继承了茉莉这个名字的那个爱雅，是现在编号零二的淡紫炫色的爱雅的创造者。
与正红炫色的爱雅。
那种所有个体身体生命单元完全相同的情况不同。
每一个淡紫炫色的爱雅，在生命单元的微观结构上都存在些许差异，以用来体现同母同父所生姐妹之间的应有区别。
想要将发源于同一生命单元的人造生命，修改出相似而不同的特征，并不容易。
哪怕有成功先例，也并不意味着下一次的创生就能绝对成功。
于是失败品，就成了现在的淡紫炫色的爱雅之一。
每一个新的淡紫炫色的爱雅，都继承上一个淡紫炫色的爱雅的失败经验，吸取教训，去创造下一个。
而到第五个淡紫炫色的爱雅。
集合了前四个淡紫炫色的爱雅的经历，终于第二次成功创生了一个三代海皇兽/人的混血儿。
并且再接再厉，又连续创造出了一对一蛋生的双胞胎三代混血儿。
既然是成功个体，那她们自然不会成为淡紫炫色的爱雅。
也自然被留在了物质位面。
“人化海皇兽与人的混血，与其他亚人混血不同。”
零七爱雅俯身，坪地拔起一个座椅，坐下，“那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会面临一个选择，是回归大海，兽化成为海皇，还是继续留在岸上，以人的身份生活。”
“我知道，我都知道。”
淡紫炫色的爱雅，挺直的坐姿佝偻下来，抬手按着额头，“我创造那孩子的时候，手法上略有些欠缺，导致那孩子远要比小八、小九更像海皇兽一些。要不是她还挂念着我们，挂念着那两个妹妹，早就在听到海里传来海皇兽鸣吼的那一刻，回归大海了。”
“可是。”
在手无意识用力下，额头被揉捏出红痕，淡紫炫色的爱雅无奈松手抬头，“看着那孩子被现实一点点推向兽化那一步，我就是不甘心。”
“这就是为人父母吧。”
正红炫色的零七号爱雅，抬手按在眼前这个额头红印消退的爱雅的头顶，“总觉得为孩子做的不够多，总想着孩子能成为自己心目里理想的模样。”
说着，她拌着她的头，左右晃了两下，“为什么一致决定来这星界，不就是因为咱们不想再与这里牵扯太多么？棋落无悔，别在这纠结了！”
放下手，将被撇到一边的操作指南转回她眼前。
正红炫色的零七号爱雅起身离开座位，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这个有些难以自拔的自己。
“......”
看着眼前被翻到了新一页的操作指南，淡紫炫色的零五号爱雅沉默下来。
片刻后，她抬手按在了触控信号输入坪台上。
在星界。
在这个没有上下前后左右，没有锚点，连过去与未来都被混淆模糊的地方。
她现在除了一举一动都按照操作指南的提示，熟悉这个基于另一套标准体系建设而成的金乌星号外，其它什么事情都没得做。
......
“哇哦。”
正红炫色，但在左侧锁骨处，铭有零一纹路的爱雅，刚一进主控舱，便就着主控舱内壁显示的某个事物，发出了感慨，“这是什么奇怪组合。”
锅碗瓢盆、菜刀剁斧、油盐酱醋、面案擀杖......
种种与厨房做饭有关的工具，如饰品一般悬挂飘浮。
而被这种奇特‘饰品’装饰着的存在，却是一个头插各类型鸟兽毛，面涂彩纹，耳垂和下唇都被穿洞，仅凭斜跨着粗糙兽皮遮身的巫师形象的人形个体。
更关键的是，这个存在居然还活着。
正对着某个虚空位置，不停地怒吼咆哮。
“一个看不清时代变化的老不死而已，不用太在意。”
主控台上的任窘，连头都没抬一下。
“你知道这老东西是谁？”
“看这老不死那一身的外挂。”
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诧异的任窘，抬头奇怪地看了正红零一号的爱雅，“你难道认不出来它是谁？”
然后也不等她回应他的这反问，直接继续说，“这不就是这个世界远古食神，类似于咱们那里的灶王爷么？”
“我知道。”
爱雅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就是这老东西的体量，大的我有点摸不准。看看它现在的样子，都没人在意它存在了，还能在这星界一直保持着这么高的活性。”
“看来你该补补咱们那里的人类远古史了。”
这么说了一句的任窘，重新低下头，接着往主控台里输入着什么内容。
“补？那怎么补。”
听到任窘这话的爱雅，回头看向他，“咱们又回不去，其它世界的人类远古史，又不一定是咱们那里的远古人史。”
“但无论怎么变，只要是重子宇宙世界观下的，就都带着趋同演化的特性。”
任窘仍然低着头，只是输入什么内容的动作停了下来，“在远古人类还没有真正解决自身在所处环境的生存危机前，衣、食、住这三项，尤其是食和住，就必然会是首要解决的要务。”
“对应在这个世界，那就是天大地大，都不如吃、住大。”
“所以。”
任窘抬手挥了下，让那个咆哮怒吼人形离开主控舱外侧的显示画面，“食神或者宅神能成为某一神系之主的情况，并不离谱。”
“呃......”
听着任窘的讲述，从其它途径继续观察着那个远古食神的爱雅，咧了下嘴，“然后就因为食物和居住在人的生产生活里占比渐低，被踢下了神主位置？还真是可怜。”
虽然嘴上说着可怜。
但爱雅的注意力，却从那个远古食神转移开。
朝向了那个远古食神正对着咆哮怒吼的区域。
随着她的注意力持续投入，在星界里的感知能力不断挖掘相应位置的信息。
一个光点，突然在那个什么都没有的虚处显现，然后数个呼吸间放大，化作了一座宏大巍峨的宫殿。
“呃，我这又一不小心触发了什么？”
没有从这座宫殿获知什么有用信息的爱雅，只能转头看任窘。
“没什么，你只是发现了万神殿而已。”
这个时候，任窘抬起头，再一挥手，让宫殿图像出现在主控舱舱壁内侧。
“万神殿？”
听任窘这么一说，爱雅立刻目光闪烁地看向她发现的这座宫殿，带着跃跃欲试的情绪。
“你想多了，我们进不去。”
任窘赶在爱雅说出‘我们进去转一转’这话前，提前打消了她这念头，“除非你想永远地留在这里，不然这就是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幻象。”
“......”
爱雅瘪了下嘴，重新转头看向对着万神殿咆哮怒吼着的远古食神。
然后她这才发现，远古食神对着咆哮怒吼的，不只有万神殿，还有一个站在万神殿外的同样人形的存在。
正是这个被咆哮怒吼着的人形存在，拦着远古食神，使它进不去万神殿。
“远古食神不也是个神么？”
爱雅一副好奇宝宝模样的，接连点了下远古食神和那个拦着它的存在，“怎么拦着它不让进万神殿？”
“你这是嫌我这边太冷清么？”
这么半吐槽半反问了爱雅一句后，任窘还是选择了开口回答，“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那就是个不愿意承认时代已经变了的老不死而已。它进时空议会，是准备再当它那个神主掀摊子的，别的存在怎么会任由它进去搞破坏。”
“时空议会？”
见任窘抛出了一个新词，爱雅挑眉，“它不是万神殿么？”
“万神殿既可以是万神殿，也可以是时空议会，它是什么，取决于进它的人怎么认为。”
“时空议会......”
爱雅摸索着下巴，做思索状，片刻后，“这里应该有时间之主与空间之主吧，有它们在，弄时空议会有什么用？还是说这时空议会就是它们主持的？”
“这里没有什么时间之主和空间之主。”
任窘竖起右手食指，指尖上出现了一个两条互食的衔尾蛇投影，“这个外显形象，不过是时空议会在物质位面的一个侧面具现而已。”
“怎么会没有呢？”
“怎么可能有。”
任窘给了爱雅一个少见多怪的表情，“时间象征着事物的变化，空间象征着事物的存否，而时间和空间又往往一体具现。这样的权柄，等同于创世。你觉得，谁会无聊到让自己头顶多一个能随意动念就能决定自己生死的爸爸？”
“有一说一，确实。”
被说服的爱雅点了点头，但很快又因为新想法而提出反对意见，“但是......”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任窘右手五指伸直，做了个打断爱雅发言的手势，“这里那所谓的创世神话，确实有一定真实性，但那些神话本质上都是物质位面的创世神话。”
紧接着，他右手‘啪’的打了个响指，两人身周环境骤然变成什么都没有的虚空，“在这里创世，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狂妄’的说着，他再一拍手，一副数量庞大到一时间难以数清的线条网络图景，出现在两人面前。
“你看。”
任窘合十的双手分开，分别抓住两条不相关的线条，拉长，将被抓住的线段交错在一起，然后松手。
在他松手的一刹那，交错的线段没有重新分开，而是自发地纠结在了一起。
同时，一股奇特的韵律，出现在爱雅的感知里。
“这是......”
一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浮现在她心头。
这种感觉，与另一个她成功连续创造两个与她们有关，但没有直接关联的新生命后的感觉，很相似。
“对。”
任窘点头，“世界，或者说一个物质位面，诞生了。”
“这么简单？”
爱雅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在眨眼的过程中，她突然有了一个发现，继而连连扭头扫向两人周围的图景，诧异叫道，“宏观引力涟漪？”
又或者换一个更熟悉的称呼，宇宙之网。
“这么快就发现了？还不错。”
任窘再次点头，打了个响指，让两人周围的环境，恢复成金乌星号的主控舱，“不过它并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东西。”
“趋同演化？”
爱雅找了个位置坐下。
“差不多。”
身边场景恢复后，任窘再次低下头，“只不过这个是这个多元世界体系囊括的世界之外环境内，重子宇宙世界生灭震荡引发的涟漪效应。”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有了结构多维复杂的物质位面？”
认知到的事物，太过于超过个人理解能力，让爱雅只能捡自己能探及到的问，“才有了这里特殊的元素力？”
“前一个你猜对了，但后一个你猜得有些片面。”
低着头的任窘，重新抬起右手，食指前后点了两下，又左右摇了两下，“另外后面这部分内容涉及到了世界之外存在降维的内容，我知道的也很有限，没办法给你解释。相关话题就先就此打住。”
“哦。”
爱雅带着遗憾，准备起身走人。
不过在刚离开座位的刹那，她又有了新的话题，“既然位面里流传着的时间之主和空间之主故事，其实都说的是时空议会，那你之前说的那个状态嵌合的资本，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存在？”
“嗯。”
低着头的任窘，抬手指了指主控舱内壁上显现的万神殿图景，“你可以照着眼下这个认知去看，会有所发现的。”
“......”
爱雅顺着这一指，扭头看过去。
果然看到，刚才她眼里的宏大巍峨宫殿，变成了一张商业谈判常见的环桌。
那些作为资本组成的各个正神、中立阵营的神明，乃至秩序、混沌恶神，甚至是没有固定形态的神孽，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一齐看着环桌中心的空洞处，那数量多到同样一时间难以计数的生命物质位面。
可能是有过交道的缘故。
环桌里坐着的酒神、幸运女士与厄运女士等，在本体没有任何变化的情况下，纷纷呈现出扭头朝她这边看过来的虚像。
有冷淡，有善意，有深意，还有的带着恶意。
“......”
因为对面一齐看过来，所以爱雅只能选择点头，以坪淡表情统一回应回去。
“我该说。”
回应完，见看过来的那几个存在的虚像消失，爱雅这才重新转头看向任窘，“真不愧是主打开放的资本么？万神殿都还有个外部建筑罩着，这资本议会连个遮掩都没有。”
“你可以再调整一下自我认知，看看共民议会。”
“呃，那还算了。”
爱雅缩了下脖子，“我怕一看过去，一把蟹钳就夹过来把咱们咔嚓了。”
“那样也挺好。”
任窘依然还是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不定咱们能以此为理由，提前从上头那里退休，领着补偿金宅家里，等到什么时候意外资讯观测者再看过来。”
“......”
爱雅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将话题重新偏转回去，“这里像时空议会、资本议会之类的存在，很多么？”
“说多不多，所少也不少。”
任窘抬着的右手食指虚空画了个圈，“都取决于你看待这里的角度。”
提了一个形而上的说法后，他又接着往下了说，“毕竟万神殿是万神殿，时空议会是时空议会，不是所有登神的存在，都能进入时空议会。即便只是为了自保，那些权柄里与时空不沾边的存在，也都会或多或少，成为某个概念化体系的成员之一。”
“毕竟，时空毁灭得了实际存在的事物，毁灭不了概念。”
“呃......”
听到这里，爱雅不由得露出了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表情，“连这也能扯到信息不灭上头？”
“没办法，谁让除了数学外，还有其它一些东西也一样在智慧里通行呢？”
任窘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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