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屋檐下,雨水如注。电闪雷鸣,电光之下,‘安虢侯府’四字匾额,在夜间骤然一亮!
随着那一声雷鸣,牡丹轩内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声。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守夜的宁锦赶忙掀开纱帘,却见床榻之上,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神情惊恐,满头大汗地坐着。
原来是梦……幸亏是梦……
下意识的抚上自己将近七个月大的肚子,她这才吁了一口气:“宁锦,水。”
“是,夫人!”
近来,她时常发噩梦,还是个可怕的梦。
纱帘外,宁锦掌了灯,屋内总算更亮了些。只是这时候,外屋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便听宁锦惊喜的喊道:“夫人,是侯爷来了!”
她扶着床沿再次躺下,轻轻地闭上双眼,并不想看见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
渐渐的,脚步声停了,一股熟悉的青竹檀香轻轻地飘进她的鼻间。也许是太想念这个味道,以至她紧阖的双眸下忽然流出了泪水。
“小慈。”一双手从身后环住她的身子,覆在她隆起的肚皮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抚摸着。
可是如今,她却反感他的任何触碰,于是下意识地推掉他的手,语气淡淡:“我本该同侯爷一起招待宾客,奈何身子不适。宴中多忙碌,侯爷回去吧。”
“小慈,已经五更天了,宾客都走了。”他并没有打算下床的意思,而是再次将下巴抵在她的肩头。
五更天?那不是快天亮了……她原以为,自己今夜将彻夜无眠,想不到却一睡便好几个时辰,也许当真是已经不在乎他了吧。
“天快亮了,侯爷还要进宫复命,早点回去准备吧。”她并未转过身,而是将身子往里头缩了缩,以便躲避他的触碰。
“你还是要赶我走吗?”他问,声音十分疲惫也十分失落。
“妾身身子不适,不能伺候侯爷。”她声音极轻。究竟是谁在远离谁呢?
她还没来得及让自己适应,适应他身上除了自己熟悉的青竹檀香之外,还有其他女人的香味。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终于缓缓放开。随后,脚步声轻轻地响起,接着,门关上了。
“宁锦,水。”她想喝水,她好渴,也许是流了三天的眼泪,把身体里的水都流光了,所以才觉得格外的干渴吧。
喝完了热水,她又躺了下来,轻轻地幻想着从前的一切,然后进入了梦乡。
……
不知道睡了过了多久,外屋又传来开门的声音,却是她的丫鬟宝盖:“夫人,已经辰时了,该起身了。”
她从床榻上坐起来,发髻有些凌乱,她已经三天没有下床了:“没什么事情,不必叫我了。”
宝盖顿了顿,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旁的宁锦一眼,宁锦斟酌一番,还是开口了,语气十分谨慎:“老夫人和侯爷都在大厅等着您过去,要敬茶了。”
“敬茶?”
是啊,她怎么忘了,新人进府,是要给她敬茶的。
丈夫纳妾,大摆宴席十日款待宾客,她记得她刚进府那会儿也没有这待遇。
也是,新人是丞相之女,丞相手握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娶了敢不给这个面子呢?只是,她真的不想去。她不想看见那些人的嘴脸,无论是新进门的两房侧室,还是她的夫君裴正麒,她都不想见。
“宁锦,我这腿伤还没有,走不得路,你打发人去跟老夫人和侯爷说一声,日后有空再敬茶吧。”她说。这腿伤,也是她三日前不小心摔倒而至。幸亏长生天保佑,她腹中孩儿安然无恙。
还记得初有孕时,他带着自己前往丞相府贺寿。寿宴之上,丞相千金秦枇玉拉着她的手,满脸亲切的笑容:“真羡慕你慈姐姐,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样,嫁给侯爷这么好的男子就好了。”
第二日,秦枇玉却向圣上请旨以身子不适,侯府的风水宜她养病为由搬进了侯府。从那日起她就该知道,秦枇玉居心叵测,只是她没有想到堂堂丞相之女,会甘愿屈尊为侧室。
后来,皇上赐婚,将丞相千金和太医院判之女都赐给了他为侧室。
她也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变得这样,也许是自己的夫君太过出众,出众到上天觉得像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还不足以留在他身边伺候着。
然而赐婚就赐婚了,纵是皇亲国戚也不敢冒违抗圣旨的风险。只是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推辞过这桩赐婚……
※※※
夏末秋初,万物皆枯。牡丹轩里的一花一草也枯地比其他院子的快些,兴许是这些日子以来,受了她情绪的浸染吧。
她安静地靠在藤木椅上,晒着夏末最后一丝温暖的阳光。这个时节最易贪睡,她又开始犯困了。恍惚中,又进入了梦乡。好在这次没有梦见那个可怕的梦,而是梦回春时,梦回到她在宫墙之下,偶遇当时英俊潇洒的裴将军。
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她都不曾离开过牡丹轩一步,除了老夫人来看她,其余的人没有她的允许也不会轻易踏足牡丹轩。而她的夫君裴正麒,自从那晚之后便被皇上派遣到西北打战,临走时只留下一双精巧的虎头鞋。
去也好,省得每回见到他,她难免又要心酸疼痛。
“夫人,该喝药了。”宁锦端来一碗保胎药,“今儿杜太医给老夫人瞧病,要不奴婢去请他过来给您也号号脉。”
啪嗒啪嗒……忽然天空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拍打在她身上。宁锦赶紧撑开油纸伞,扶着她回屋,她却说:“药先不喝了,请杜太医过来把脉吧。”
如今身子越发沉重,应是将近临盆,可她的精神却越来越差,那个噩梦也发的越来越频发了。
“夫人!夫人!”
砰砰砰!
有人急切的在敲着牡丹轩的大门,她看了宁锦一眼,示意她去开门。
然而,大门一打开,冲进门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看着年轻,却是婆子打扮。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儿?”她问。
“夫人!西、西北来信,说、说侯爷他、侯爷他牺牲了!”
轰隆一声惊雷响起!雨势变大,伴随着腹中传来的阵痛,她紧攀着丫鬟的手渐渐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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