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摄像师
就像殡仪馆的火化员,婚礼摄像也是一个积德的职业。摄像师拍的每一个镜头都是一份对美满的祝福,那么算下来我送出的祝福也成千上万了,但就像火化员积德再多也终究会死一样,我送福无数却依旧未结良缘。
当现实涨潮我却不得不让梦想搁浅,于是我找了一份貌似离梦想很近的职业谋生,借此来给自己一种虚伪的满足感,并以此种虚伪来作为自己活着的理由。
上面的两段话看似牛逼,其实俗不可耐,现在的人有谁不虚伪?虚伪的表情、虚伪的语言、虚伪的态度、虚伪的存在、虚伪的梦想,而虚伪从本质上是无法带来满足的。
或许你会推断我的梦想是婚姻,可没人待见我,所以我就做起了婚礼摄像这个行当以对别人的婚姻进行意淫。你的推断几乎是正确的,我确实没结婚,但不至于没人待见。从“婚”这个字的字面上来看,意思是女人昏了头就想结婚了,而从“婚姻”这两个字的部首上来看婚姻纯粹是女人的事儿,所以结不结婚不在于男人怎么选择,而在于女人怎么想。
因此小玉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失望和想法,女人是应该过体面富足的生活的,而她跟我在一起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和将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活得不像个女人,当然如果梦想能吃的话或许会有所改观。
可惜梦想不能吃,所以小玉离开了我。当你总是听到房东说“尽快吧!”你却还怀揣“电影导演”的梦想,我一定会直指你的鼻子大声骂“傻逼!”,你是多么的大逆不道啊?所以我听到了你现在正指着我的鼻子大声骂“傻逼!”
你骂的对,我怎么会让小玉这么好的女孩儿离开?小玉当然是个好姑娘,她离开并不是因为我穷困潦倒而是因为我太不切实际。当你看到我满满一架子的电影书籍和电影碟片而我却正在剪辑婚礼录像那么就会有四个字和一个感叹号像连发的子弹一样击中你的脑袋“理想主义!”。
那天晚饭的时候小玉突然问我,
“我们结婚吧?!”
“好!”我说。
于是我们做了爱,第二天就生了个小孩儿,男的女的不重要反正是有了小孩。我们也没有打算生第二个,听说有个生了二胎的爸爸被打死了,我觉得这男人生二胎就太不容易了,却那么容易地死了。所以当第三天我们的小孩要有自己的小孩而我和小玉都将要死去的时候我的遗嘱只有一句话“别生二胎”。这样我和小玉幸福地过完了一生就像童话故事一样。
和你一样,我年轻得还来不及死,所以刚才不知道哪个傻逼讲了个童话故事。事实上是当时我把米粒儿吃到了气管里,而这正符合我心愿,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玉,所以正好用咳嗽来展示沉默。
小玉注视着我,直到我把米粒儿从鼻子里喷出来都没有把目光移开,一般米粒儿都会在第二天才能喷出来的,我是多么希望它第二天喷出来啊,看来不给个答复这回是过不了关了,
“能不结吗?”我肯定是有根神经断了才说出这样狠毒的话,这就像病危的小孩儿问上帝“能不死吗?”上帝却说“死吧”一样残忍。
听了我的回答小玉就没有再做声,只是默默地把米饭往嘴里送,而那盘她最爱吃的酸菜鱼却一口都没动。如果我不是那个讲童话的傻逼我就应该懂得她的心酸,可我真的懂,但我觉得自己依然是个傻逼。
当夜,她像往常一样靠在我肩头睡着。
外面下着雨,我赤着脚在雨中徘徊,我寻觅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鞋子,于是我哭了,哭得淅沥哗啦,当我醒来发现小玉已经不在身边,肩头是湿的,我这才明白梦里那场瓢泼大雨是小玉的眼泪。就这样这个房子独属于了我,这也说明以后再不会有人跟我抢着付房租了,虽然每次胜利的都是我,但没有战争的时候战士是寂寞的。
小玉走了,去过她应该过的生活,而我依然过着自己应该过的生活。我从来没有怪她,我也不会怪你在小玉离开的时候没有把我叫醒。我怎么舍得怪她呢,就像我也从来没有怪她走进我的生活。
那么就让小玉离开吧,我依然是个。很明显电影跟婚礼摄像是两码事儿。很多人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都会问“你是做什么的?”我都会说“我是拍纪录片的!拍关于中国式婚姻的纪录片。”那些很多人倒也信以为真了,并说我一看就像个搞艺术的,证据就是我那一脸的胡渣和没有名片跟他们交换了。我常说搞艺术的是没有名片的,但实际上这是我虚伪的借口,我只是不知道该往名片上写什么,“婚礼摄像”?这不是我,那“电影导演”?这是我,可是我不想给别人带来思考上的麻烦,这虽然有点尴尬但还是真诚一点的好,因此我一直没有名片。
贫困怎么还买得起摄像机?且不说这机器是网上买来的二手货,就像你当年也把安全套当气球吹一样,谁年少轻狂青春激昂的时候没有做过蠢事?所以你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还躺在大学的学费欠款黑名单上了。学费我是肯定要还的,虽然大学没有告诉我社会比书上说的低级,但至少让我知道了社会不至于比我傻逼,就冲这点我也应该感恩。
好吧,这两年也够我悲催的,拍了那么多催人泪下的婚礼纪录片而我依旧单身。不过我倒也没有太多寂寞,有梦想的傻逼总是理想主义,而理想主义的傻逼又总是倔强,所以你想叫一个理想主义又倔强的傻逼放弃无论什么他都会非常磨叽,因此我的梦想在搁浅的两年里学会了一件事“陆上行舟”,谁说行船必须下水的?那么两年里我除了提高业务能力还有就是写了个剧本,没人会觉得自己的鼻涕恶心,所以我对这个剧本感觉非常好,信心满满地希望有朝一日能把它拍成电影。
龚大姐是和我合作的婚庆老板,她性格爽朗为人慷慨,是个女强人。这两年里多亏了她照顾我才拍了那么多脍炙人口的“纪录片”。
龚大姐常跟我说女人千万不能嫁给穷男人,不然就得吃苦吃亏一辈子。她家男人当年家里就穷,因此她的妙曼青春就被岁月打磨成了不羁爽朗的笑容。龚大姐的话让我很是尴尬,幸好她还补充说如果是好男人的话也倒罢了。很明显她男人是好男人不然他们也走不到现在,而龚大姐也常说我是个好男人,对此我一直心存怀疑,因为我不希望自己将来的女人像她一样,当然成为龚大姐没什么不好,只是我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吃那么多的苦。
这两年大大小小婚礼也拍了那么多,凭着自己的天赋在这个行当里自然也是顶级的了。可再顶级也抵不过市场的低迷,这个行当市场本来就乱又赶上经济危机,虽然轮到我们这一代思想被改革开放过的人们结婚了,但婚礼录像的价格却没有丝毫增长。有一次我接个单子才要400块,结果第二天新人说找别人了,为啥?因为那个别人不要钱!?不要钱,看来是只要红包了。这个行当每天都有新手入行,就像你刚玩股票肯定玩小的,婚礼摄像一进来也拿少的,所以再顶级都是白搭。我心里对那个抢了我生意的家伙大骂“傻逼”,他这么干大家谁都赚不了钱,但想想自己当年也是这样起步的,于是你看现在 “傻逼”两字儿痴愣愣地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说到红包,大到两三百,小到一两块我都是拿过的,拿多没什么好窃喜拿少也没什么好沮丧,现在谁不是活在红纸里,尽是表面风光。你要是数数我收集的红包袋子你就明白我这两年里拍过多少人的婚礼了,而每次在家剪辑婚礼录像的时候我就感到特别悲凉,但不是悲凉自己没有媳妇儿,而是悲凉我堂堂大导演怎么会拍这些东西?
今天我去拍一场婚礼,这是一场普通的婚礼,非要说出什么特别来的话,那我想就应该是特别普通吧。
但机会总是在你不经意间赤裸裸地躺在了你面前,婚宴席间我听到一桌有一位嘉宾在谈论电影和剧本的话题,这样的话题就算我是聋子也会听见的。那个人面貌不凡,应该是个搞艺术的,因为他有和我一样的胡子。我跟新人打听才知道那人姓胡是个电影制片人,有几部电影就是他搞的,具体是什么电影我没记住,我脑袋里只有自己的电影。
抽新人换装的功夫我去找了那个胡制片,我告诉他说我有个原创剧本,希望可以跟他聊聊。估计胡制片的胡子跟我的胡子产生了共鸣,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跟胡制片约了第二天下午在他住的酒店见面。
晚上收工回家的路上我跟龚大姐讲了这个事情。她恭喜我,说总算看见我出头了,还说将来拍电影的时候给她个角色演演,我说这个肯定。说话的时候我们正好路过一个叫“肯定”的宾馆,我想起了小玉,当年我和小玉出来玩住的就是这个宾馆,小玉靠着我的肩膀说如果哪我天成功了一定要让她当主角,我也说了“这个肯定”。当时的小玉就和现在的龚大姐一样笑得合不拢嘴,我知道她们都是开玩笑的,可是她们并不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只是对于小玉来说似乎已经无法实现了。
我跟龚大姐说拍完手上最后一个单子就不做这行了,我打算去北京闯闯。听到这个龚大姐就像当年的小玉一样沉默了很久。我知道她们是舍不得我离开。我住的小区里有只小黑猫,它死了,前两天它还活着。它死在一个花坛的中央,我想那些花或许是上帝送给未来猫王的。我不想让上帝给我送花,人生这么短总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吧,于是我告诉龚大姐和小玉我下定了决心。
说到手上最后一个单子蛮有意思的。两个月前有对新人中的男方找到我说希望我帮他拍个短片结婚那天放给女方看,要给女方一个惊喜。他有个奇怪的名字,叫火火,而实际上他性格很是温和。且不说能赚钱,也不说他的行为让我感动,单冲“火火”这牛逼的名字我也应该接这单子,而拍短片找我那就找对了。按理说火火貌相不错,只是他的头发少了些,但这也让我对他的好感剧增,你知道搞艺术的喜欢有智慧的,而有智慧的大多头发都少。当然我相信即使你头发很多也会有智慧,我只是想说火火确实很有智慧。
火火的计划是婚礼前我跟他一起去他未婚妻最喜欢去的地方,然后拍他在每个地方回忆他和未婚妻发生的故事,最终剪辑出一个记录短片在婚礼上放映。我个人认为这个创意没什么特别,但人若用心就有智慧,所以我喜欢火火的计划。
我跟火火去了一个以电影为主题的咖啡馆,叫3咖啡。我很喜欢这个小店,但自从做了这里我就很少来了,没想到火火也会来这里,这让我更喜欢他那稀少的头发了。
我们在靠窗的座位录制了一个片段,午后的阳光整个把火火融化在了浪漫的梦里,他那稀少的头发被镀上了一圈金色的轮廓甚是可爱,当然你能看到这样的画面也得归功于我对光的巧妙运用。
“妞妞,还记得你在这个位置哭吗?后来你骂我变态,因为我当时没有给你安慰却说你哭得很美,呵呵!其实我真的好心疼,我太爱你,爱到就连你微笑我都会感到心疼。亲爱的,我知道再怎么努力我都不能永远陪着你保护你,我多么希望变成你的眼泪,这样至少在你哭的时候我就会在你身边了。
就算下辈子也我也要做你最美的眼泪,我爱你妞妞!”
火火对着摄像机说的这段话让我想起了一句诗“就让我收集你泪水,不叫你浪费。”作者是谁不大记得了,不过肯定不是你,但你至少会和我一样认为若非智慧的之人是不会有这般才情的,所以火火必有智慧。
录完这段话,我们点了两杯叫寂寞的咖啡,我跟火火开玩笑说他这么有爱还寂寞实在是天理难容,我才是名副其实的寂寞。火火笑着说有的时候越爱越寂寞,不够爱就不够寂寞。我觉得火火是真正懂爱的,他静静望着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目光里满是慈悲。慈悲?真正懂爱的人爱这世界的一切。
在咖啡馆外和火火约好了最后一次录像的时间,刚跟火火告别就有一只黄狗跑过来在我旁边的墙角拉了一裒屎。
那么你应该记得我约了胡制片,我到酒店大门外的时候正好有一条黄狗在旁边的墙角拉屎,这已经是刚刚跟火火谈话的一周后了。
我到的时候胡制片已经在大厅等我,那里说话不方便,于是我带他到了3咖啡。胡制片也表示喜欢这个小店,那么我想胡制片也必有智慧。我把剧本给胡制片看,心里有些激动,不过并不是怕他不喜欢,恰恰相反我是嗅到了成功的味道。
剧本看完了,胡制片面露喜色,他问是不是真是我写的。当人这么的问的时候一般不是表示怀疑而是表示肯定,于是我真诚地点了点头。他接着说这故事他喜欢,想拿回去再仔细看看。当然没有问题,于是我们又约了三天后还在这里进一步探讨。对此我非常期待,临别胡制片给了我一张名片,我把它放在摄像包里。而你知道我又一次尴尬了,再加上一时激动我也忘记了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胡制片,不过不要紧反正还要见面的。
当晚我对着自己装满电影碟片和电影书籍的架子沉默了好久,心想这些年我花了大把的票子养你们现在也是时候得到回报了。
火火约我到城郊一座叫方山的死火山,叫方山是因为如果站在远处看山顶就像人死后的心电图,而火火要在这里结束他的计划我觉得意义上也正合适,他的单身生活就要结束了嘛。这里我也来过,城市就这么大,他带我去的地方我也基本上都去过,因此我觉得妞妞也挺有品位的,不过妞妞这个名字就有点俗了。
火火和我站在火山口旁边的瞭望台上,他稀少的头发被微风灌醉了,摇啊摇,如果你看久了或许会被催眠的。
“听龚大姐说你要去拍电影了?”在我快要被催眠的时候火火转过头问我,
“嗨,还只是计划,停留在决心阶段,龚大姐总是抬举我。”
“有梦想真好,接触这些日子我觉得你肯定行,‘失败’就怕真诚。”
“理想主义都执著,但理想主义也都单身,呵呵!”我想火火能理解我的幽默,我接着问火火,
“你的梦想呢?”就像我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俗一样火火的回答也无法避免的落了俗套,
“我的梦想啊,就是给妞妞最想要的生活!希望你别觉得俗。”
是有点俗但我还是给了火火鼓励,
“你肯定行!‘失败’就怕真诚嘛,呵呵!”
“嗯,我正在努力!”说完火火微微笑了,那笑容就像这初冬的阳光让人宁静祥和。
火火希望他最后的故事只有他一个人在场,于是我调整好摄像机就找了个地方去看风景了。这里视野极好,看下去就是整座大学城,大学城的旁边就是数不清的包括“肯定”在内的宾馆,而从这些宾馆里走出来多少新人多少故事啊!我正幻想着,火火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结束了。
火火说相信这个片子我会做的很好,我叫他放心,这是我的职业原则。临别火火突然叫住我想说什么,但又没说,我跟他说放铁了心吧。于是他微笑着说了“再见!”就离开了,从他的笑容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内心,真诚。
回家的时候看到一只黄狗在拉屎,我突然想起了胡制片,差点忘记今天是约定见面的时间,我赶忙给胡制片打电话,结果电话里有个奇怪的女人用双语说对方已关机。我想可能他手机没电了,于是就到了3号,结果他没在,我又去了他住的酒店,到前台一问才知道他昨天就退房了。我想起了小区里死去的黑猫,原来上帝早就叫我当心了。
“骗子”两个字击中了我脑袋,对于骗子我向来无能为力,这个剧本很可能要被盗用了,愤怒是没有用的,报案也是没有用的,就像城管执法抵抗是没有用的。回头想想,被盗就被盗吧,至少说明我的剧本还是优质的,大不了再写一个。
晚上朋友约我去喝酒,这正合我的心意。这些个朋友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我不知道婚后像他们这样出来鬼混老婆会不会管,但我知道要不是他们今夜我会有多么孤单。酒之酣处,我还是告诉朋友以后不干这行了,要去拍电影啦。朋友们笑着说我是呆逼,然后还唱了起来 “你是呆逼,你是呆逼,噢噢啊啊!”,为什么我是呆逼,我想可能是执着的人看起来很牛逼,而牛的逼那么大看起来肯定很呆,于是我就呆逼了,所以“呆逼”没什么不好,是夸人的。
我想我有些醉了,应该是和某个女人搭上了,她长的还行,挺像小玉,当然女人长了乳房看起来都挺像的。说起来惭愧,我还没有过一夜情,可当别人问的时候我总会说有过多了去了。这是一种虚荣,如果一夜情算是种荣耀的话。其实我不想虚荣,我只是不想和大家不同罢了。这儿是座不夜城,一夜情的说法其实是有偏差的,在不夜城里时时刻刻都有情,有情好啊,不然这悲催的夜我该怎么度过?
正午的阳光透过天窗直愣愣地打在我脸上,我醒来,昨晚翻云覆雨柔肠断骨的过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这真叫人遗憾。我摇摇晃晃地倒了一杯水,水喝一半竟然喝到了气管里,发现,
摄像机没了!!
双悲临门啊!本命年果然倒霉!剧本被盗了,现在连饭碗也丢了。摄像机可以重新买,可摄像包里上次婚礼的素材带子和火火短片的素材带子都还没有拿出来,短片素材丢了可以补拍,可婚礼现场的素材怎么补拍?人家一辈子结一次婚,如果我去说要补拍,人家肯定会说补你妈的逼呀!我之前觉得自己牛逼,这下说不定我就会被打成牛的逼了。
之前说那是场普通的婚礼是因为我不想让故事太戏剧化,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实话实说了。两家都不是白社会的,他们对自己人都不对付别说对外人了。怎么说?你看新郎的老爸老妈正在闹离婚,而新娘的父母已离婚好几年了,婚礼上的气氛之尴尬就像他们两家干架干了多年结果两家的子女竟然干到一起去了一样。
难道是那个女人!?她为什么要拿我的摄像机?难道她也是干这行的!?操,至于用身体来竞争嘛!?
可是当昨晚一起喝酒的朋友都说根本没什么女人和我一起回家,还说我是想女人想疯了。有老婆的人还出来鬼混才是想女人想疯了呢。他们说我是自己叫车回的家,而我根本不记得那该死的出租车的样子,更别提车牌号码了,这车子就和那女人一样好像根本就没存在过。
你知道,人犯了错首先想到的不是承认而是弥补。因此我用了三天的时间去寻找,而我寻找的结果毫无偏差地指向了,徒劳。那么我别无选择地只能选择承认了。
龚大姐是女强人但也是女人,所以当我把这事告诉她的时候她张开嘴巴想表达什么可是一声儿都发不出来,就像在电影院看电影而音箱突然坏掉了。我可以理解,发生这种情况,新人不得放火烧了她的店啊?因为我是她介绍去拍摄的,而且她还打保票说我是全城顶级的!现在看来我应该是“极品”了。
龚大姐是女人但也是女强人,良久她还是嘣出了两个字“没事!”。确实,就算有事儿又能怎么,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厚着脸皮去认错了,我想只要足够真诚就没有过不去的槛儿。于是我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其实也就3000块吧,虽然不多但也是我准备北漂的积蓄。
到了晚上,我跟龚大姐带着两瓶五粮液两条中华一起敲响了新人的家门,而我也准备好了变成“牛逼”了!
可是你知道这个世界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开门的是新娘子,她看到我们脸色顿时转阴,好像我们欠她什么东西,而确实我也欠她东西了。
“什么事,这么晚了!?”新娘问,
“哦,不好意思,有些事儿想跟您商量下。”龚大姐先说了话。
“商量什么,就在这说吧。”
这时候我看到门里有个男人往门口望了一眼,而那男人并不是新郎也不是新娘的爸爸,似乎也不是新郎的爸爸。
我心想“本命年不至于这么霉吧,人家偷情也被我撞上......?”
门口就门口吧,于是我告诉她
“您的婚礼录像我......”
我话还没说完,新娘子就把话头抢了去,
“什么录像,你帮我销毁吧,我们离婚了!”
听到这话,有两个字如闪电般劈中了我的脑袋“闪离”!我看到龚大姐也呆在原地,想必也被闪到了。
躲过了一劫,但我还是说明来意,并把带去的礼品和所有积蓄的一半给了新娘,另一半我会给新郎,做人要公正!
回来我请龚大姐吃饭向她谢罪,说起刚才的事她哭笑不得,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年此类的笑话也见过不少了。记得有一回拍摄跟新郎去接新娘结果被卡在门外,新娘说买的电视太小非要买的更大的,可眼看就要到吉时十二点了新郎说办了事再补买,但新娘死活不肯说当时不买婚就不结了,哪知道把新郎逼急了,新郎转身带着我还有车队去了暗恋他几年的一个姑娘家里,他当即求婚,这正是那姑娘梦寐以求的,她当然答应了。于是你知道原先那新娘的大电视没买到头却被搞大了,真是让人啼笑皆非。当然,这些事情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婚可以随便结,也可以随便离”,不是所有人都懂真爱的。
那现在就剩下火火的事情了,我决定明天去找他,希望他同意进行补拍。
去找火火的时候天下起了雨,我一直认为天气的变化只是个人心理的反应,或许我真是该伤心地时候了。我按照火火提供的地址找上门来,敲门,门开了,而你将发现打开这扇门,也就翻开了一个伤心地故事。
我从来没有想过火火的未婚妻会和我有什么关系,就像我从来没有想过两天前火火会因为癌细胞扩散离开了这个世界一样。我又想起了小区里死去的那只黑猫,它躺在花坛中央被红色的花拥簇着,猫真是挑剔的动物连死都打扮的这么精致。可不管我怎么想,火火还是离开了,而她的未婚妻是我的前女友,小玉!
原来,火火带我去的那些地方都是过去我常带小玉去的,而他说那都是小玉最喜欢去的地方,其实是我喜欢,小玉只是陪我罢了。
小玉看到我并没多么惊讶,她平静的让我进了屋就像她平静的离开我一样。原来火火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他时常做化疗,因此我为曾经拿他稀少的头发开玩笑而感到惭愧。
我安静地听着小玉纤弱地哭泣,我没有说什么也不应该说什么,沉默是最好的哀悼,而我也没有告诉小玉短片的事儿,除非我想她更加痛苦。
从小玉时断时续地讲述中我知道火火自从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后就要跟她解除婚约,我可以理解火火的选择,谁愿意让自己的爱变成负担呢?我同样可以理解小玉即使是在殡仪馆里也决意要和火火完婚的决定,谁又会放弃爱的负担呢?我突然好羡慕火火,真正的爱情谁不羡慕呢?
上大学的时候社会对我来说还是单纯的,人情也很醇正,人们相爱了就会做爱做的事儿,泡在梦想里的人也总能尝到幸福的滋味。可是梦想是会叫人迷失的,我迷失了,迷失在了小玉对我的宠爱里,迷失在了自我感觉的良好里,于是我的自负冷落了小玉的情感。
可现实像父亲生前的巴掌一样,我可以忍受几记,但最终还是得妥协,于是我做了婚礼摄像至少暂时可以有饭吃。或许真是小玉她家里人催她结婚,也或许是她看多了我拍的婚礼录像,她也想起了结婚这个事情,而你知道我的“能不结吗?”把她送走了。
“能不结吗?”这句话火火也对小玉说过,但火火的这句话却留住了小玉。
临别的时候小玉送我,她问我婚礼那天我还能不能去摄像。火火生前说他找了一个南京城最好的婚礼摄像,没想到是我,如果我能去火火会开心的。这样的请求我没有理由拒绝,就算我是个陌生人我想我也会前去祭奠的。望着小玉坚定的目光我对小玉说,
“这个片子你是主角!”
三天后就是火火和小玉的婚礼,我打算和朋友借台摄像机,这让我想起了胡制片,没想到胡制片回来了。
胡制片之前因为有急事去北京了,当时又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只好先走了,而路上他又把手机丢了。从胡制片丢了手机这点上来看我们有相同的遭遇,于是我原谅了胡制片。他仔细研究了剧本,觉得很不错可以合作。他通过那天结婚现已离婚的新人要到了我的联系方式,于是打电话告诉我说他晚上到南京希望和我见个面。
这个世界总会给你些意外,就像它总叫你丢东西也总叫你失而复得。
当我见到胡制片的时候,他首先把我的摄像机递到我面前说,
“兄弟呀,吃饭的东西可要看好啊!”
真相明了了,醉酒那晚我根本没有和哪个女人搭上,看到小玉只是因为过去醉酒都是被她带回家,于是你也懂了当被爱成为习惯那么离失去爱就不远了。我倔强着自己叫车回家因为我一直以为有小玉陪我,所以下车的时候我还以小玉会帮我拿东西,而小玉竟然把摄像机丢在了车上。
后来司机发现了摄像机想要归还,而包里只有胡制片的名片,于是摄像机就到胡制片手上了。
如果说小玉的婚礼也算是喜事的话,我想这就是双喜临门了,如果我还有人性的话这两件喜事都叫我泪流满面。泪水里我看到了火火录的最后一段话,
“老孟,这段话是我对你说的。请原谅我隐瞒了一些事情,妞妞我的未婚妻,其实也就是小玉。我真的非常爱她,想和她白头偕老厮守终身,可是她根本无法忘记你,她离开你是因为不想拖累你,请你不要怪她,好吗?”
火火眼睛湿润了,他调整了下气息依然微笑着,
“当然,我也条汉子,如果我没有这该死的病,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小玉的,绝不会!我要给她我的全部,给她她想要的生活,这是我的梦想,我不会输给你的。”
火火沉默了一会儿......
“可惜了,老孟,我还是输给了你。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请你把她找回身边吧,好好待她,她真的是好女孩儿!这个短片希望你做出来亲自送给小玉,我想她会懂我的意思的。今天说的这段话希望你能剪掉。
老孟,这算是我的遗嘱了,你一定会帮我实现的,对吧?呵呵,谢谢咯!”。
这让我想起了一句诗“就让我收集你的泪水,不叫你浪费。”,作者是我自己,而我好想对火火说这句诗差他的愿望太远太远了,他没输,我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他温柔地微笑着说完了这段俗不可耐的话,是的,俗不可耐,却让我却泪如雨注。
婚礼开始了,这是我第一次在殡仪馆里拍摄婚礼,龚大姐也是,但她还是将会场布置的相当得体。小玉全场没有掉一滴眼泪,我看到她的微笑开成无数朵洁白的花,花瓣散落在会场的每个角落,会场变成微笑的花海,花海收留了所有人的泪水。我知道小玉内心的悲伤,可是火火已经是她的眼泪,她怎么会舍得浪费?
从未觉得摄像机如此沉重,而每个画面都叫我心碎。我也从未问过自己是否真的爱过小玉,如果没有爱过,那只能是我自己不配。虽说批评离去的人不好,但火火真的错了,因小玉是真的深爱着他,真的想跟他白头偕老厮守终身。小玉去那些我最爱去的地方不是为了记住我,而是为了忘记我,而她真的做到了。
婚礼后我把剪辑好的短片送给了小玉。我知道她看到内容的时候会泣不成声,这是我希望的,因为那个时候火火是应该陪在她身边的。我并没有剪掉火火最后说给我的那段话,但我并不是想借此让小玉回到我的身边,我只有一个意思,正如临别时我告诉小玉的话一样,
“火火真的,好爱你!”
接下来几天我没有出门,没有和任何人联系,我一遍一遍地看小玉婚礼那天的录像,我感到自己和自己的梦想无比卑微。有什么会比真爱伟大,有什么梦想值得让人放弃真爱?......
你看完把剧本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问我,
“这真是你写的吗?”
一般人们这样问并非表示怀疑而是表示肯定,于是我向你自信地点了头。
你看着剧本的名字《》然后说,
“直说吧,我觉得你做这行确实挺不容易,但你还是打消拍电影的念头吧!”
“什么?”我没有听懂你的意思,
“你这个故事真的很烂,就像一坨屎,如果拍成电影那就是狗屎了!电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的话让我想起了来的时候在酒店外有一只狗拉了坨屎,我一把从你手里夺回剧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结果你又说,
“我还没说完,你这个故事现在这样肯定不行,如果你愿意可以让我改改,那就不一样了,你可以开个价!?”
“什么意思?要我给你钱?”
“这你就外行了吧,是我给你钱,然后这个故事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价钱好说怎么样?”
我想你的脑子肯定是被屎壳郎蛀了,我叫你稍等,然后跑到酒店门口把那坨狗屎拿了进来丢在你的脸上,接着径直走了,走的时候听到你在背后嚷嚷,
“故事我已经记在脑子里了,你不卖就是傻逼!”
对,我一直都是傻逼,但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告诉你,就是打我进了酒店开始我的宝贝摄像机就是开着的。你说过的嘛,
“吃饭的东西要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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