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府谷城外已经是人群汹涌,大多数都是那些大户人家出逃的队伍,都打算过了黄河前往一河之隔的山西保德州躲避兵灾,县城里,大街小巷也混乱如翻滚的粥锅,但县衙大堂上虽然坐满了县城士绅大户商贾,但死静的却是落针可闻。
李县令坐在高高的大堂之上,主簿县丞,三个师爷分立左右,两个个身穿大明制式正五品盔甲的胖子也规规矩矩的站在县尊身边,不敢有一点造次。他们一个是这府谷县的千户,另一个便是那保德州派过来帮忙平乱的千户。这府谷不同于河曲,河曲靠近边境,所以县城内就有两个千户所戍守,而这府谷相对要靠近内地,从来没有鞑子到过这一带,所以守卫的力量自然也比不上河曲。
按说,这县令不过是正七品,而千户所千户却是正正经经的正五品授武节将军骑都尉,那要比这县令的阶级高上十万八千里,但就是这样的两个武官在这七品大堂,却连一个座次都没有,只能战战兢兢老老实实的和县里幕僚从属站在一起。
这也是和河曲差不多,武官在文官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文官更是对武官视为猪狗,同级别的臣对武臣喊杀喊打,那是司空见惯,即便是低级臣对高级武臣也是呼来喝去视作奴仆。
这两个千户也算正五品,比那七品县令不知道要高上几等,但在这个县令的眼里,他们俩不过是自己一个看家护院的头头罢了,根本就不拿他当回事,若是平时根本就对他不假以颜色,只是现在事情紧急非常,不得不让人把他们唤来,在这大堂之上寻个位置给他们两站着。
一早李县令便分派人手,敲锣打鼓的四处抽丁整备城防,同时又派出胥吏衙役请来县城之所有头面士绅富户豪强,说的好听些,是共商守城大事,其实不过是想募捐钱粮支应签丁花费罢了。
还有,府谷城内的千户所兵丁也是一两年都没有发饷了,把这个千户所一千多的兵丁都饿跑了大半,剩下的这些,只不过是走不了的罢了,一些些老弱病残,又能有什么战力,平时靠着帮助衙役催逼些租税钱粮过活,现在大战将起,还得依靠他们带领签丁守城,这战前的钱粮饷银还是要发的,不然才一交战,这些个兵丁也学着之前派出去平乱的兵丁一般,直接投贼了,那可就坏事了。但这些饷银、朝廷现在是不会拨付的,他更舍不得从库里抽调,只能打这些富户士绅的主意了。这些士绅也知道此次被喊来的原有,于是大家就都闷在那里不说话。
李彬开始的时候还摆出一方父母临危不乱的架势,但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大堂上的气氛更见沉默,他的心中的火气不由的慢慢的冒了出来。
时间不等人,乱贼就在府谷城外二十里的地方整顿大军,说不定下一刻就来攻城,再不弄些募捐供养签丁,那就万事皆休了。
递个眼色给身边的钱粮师爷,那师爷见状,忙咳嗽一声,上前一步道:“各位乡亲父老,想必大家已经知道,这城外王嘉胤会盟王子用,杨六,三股流民大军,要血洗府谷县城,夺取资材钱粮过年,已经聚集了四五万贼寇了,声势十分浩大,本县县尊大人,受命朝廷,守牧地方,自然有守卫城郭,保卫士绅乡亲不被荼毒之责。因此,县尊与我等商议,要调派千户所兵丁,并行使签丁职权,组织人马守卫府谷,与贼人血战到底,以绥靖地方,保卫乡秭,以报皇恩。”
师爷如此一说,坐在底下的乡绅富户立刻乱哄哄的恭维奉承一番,直夸县尊是天底下难寻的好父母。
那钱粮师爷见大家吹捧的实在不着边际,连忙双手下压,止住大家继续吹捧,严肃道:“适才县尊大人与我等以及两位千户大人商议多时了,既然贼人来犯,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是,现在我们的卫所之兵久无战事,大多荒废操练,且久欠粮饷,毫无战心,城外的那些个百户所也都投了贼寇,而如今贼有数万,而本县卫所之兵只有不到五百人,再加上吴千户由保德州带过来的两千士卒,加起来也勉强只有两千五百人,这怎么能敌得过城外的流贼?”说到此处,他拿眼睛瞟了一下府谷县的千户一眼,那千户老脸一红,低头不言。
那师爷也不再理会他,接着说道;“再有,县尊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发快马向神木卫和榆林镇去请求援兵,但是大家也是知道的,要开春了北面的鞑子怕是又要开始侵扰了,还有神木境内和榆林境内比咱们这里也好不到那里去,也皆是流贼四起,他们也需要镇压境内的流贼,怕是无兵可派了。”
“能帮咱们的也就只有一河之隔的山西保德州了,现在咱们已经向临近的保德州借过兵了,大家也都是知道这官场上的事情,保德州的那些个山西人,是个什么样的嘴脸,以邻为壑,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本就爱做那落井下石的龌龊勾当,哪里还会出手相助?所以咱们是指不上那些外援了。”
其实不要人说,众人也知道,这次贼人势众,县城铁定不保,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打点细软,打着带着家小逃往黄河对面的保德州避难的心思了,于是人人都只是焦躁的盼着聚会快些结束,好早点带着家小、他走避祸。
那师爷也不顾及这些个士绅商贾的表现,只是自说自话道;“而我县,城墙守具,和武备多已崩坏,都要大修一翻,护城河也要开挖疏浚,才能有一战之力,各位------”故意拖长话音。众人哄的站起,又是跪倒了片:“请县尊大人怜悯城中老小,想个办法才好。”
“万望大人保全府谷县城上下老小——”如是等等,做那苦苦哀求之状。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钱粮师爷干咳一声站出来道;“各位父老稍安勿躁,请听我一言。”
众士绅财主连忙支起耳朵等待下面的安排。
那钱粮师爷扫视了一下、下面殷切的众人后,才胸有成竹的道:“由千户所之兵牵头,县尊大人再行驶那签丁职权,咱们整个县城怎么也能签出个两千青壮吧,再加上在座的各位父老的家丁和下人怎么也有五六百人吧,这样加起来也就有个两千五百人左右了,还有咱们县里的卫所还有兵丁五百和保德州过来增援的士卒也有两千,加起来也有五千人了,在配上武库里的刀枪,据高城深壕而守,以五千吃饱喝足的精壮对四五万连饭都吃不饱的流贼,咱们还用还怕那些个流贼吗!
众士绅财主一听这话,虽然个个表面振奋,但是心里都有些不太相信,以他们对那些卫所兵丁的了解,这县城八成是保不住了,不过当着真么多人的面他们也不敢,乱说什么,稍有不慎就会被冠上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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