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入魔
“很难受吧？是不是感觉四肢百骸都像是在被毒蚁虫蛇爬过，骨肉一寸一寸地被啃噬殆尽？”
苏临江躺在床上，四肢僵劲不能动，张了张嘴，发现竟然连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整个身体像是被肢解，痛不堪言，他此时真是想一刀结果了那个在他床前喋喋不休的死老头，还自己的耳朵一个清静。
那老头桀桀地笑了两声之后，用他那双略带浑浊的眼睛看着躺在床上裹满了纱布的苏临江。
“怎么，想杀我？你现在不过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你想要怎么杀了我？”苏临江冷哼了一声，朝里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那老头却似乎更来劲了，“想报仇吗，少年郎？只要你拜我为师，我不仅帮你恢复武功，就连我的这一身本领也是你的，我的魅影宫也会是你的。”
这完全是白吃的大餐，对苏临江来说完全没有一点儿坏处，可他偏偏对此不屑一顾，头也不回地说道：“切，没有武功的人绝不是废人，就算没有武功我也能报仇，你个老怪物就等着看吧！你那一身武功我也根本不稀罕，何况你那劳什子魅影宫。
呵呵，我爹是武林盟主，我堂堂万剑宗的少主会稀罕你那个小门小派？”
“你！”老头险些没被气得跳起来，但他手指着苏临江，对着他那颗后脑勺却骂不出一个字儿来，自己好一番吹胡子瞪眼之后，才愣是憋出了一个“狂妄小儿”之后，恼怒地一甩袖离去。
苏临江在老头离开后翻身回来，想着老头刚才的话。
他是感激他的，至少在自己被江海天谋害的时候，是这个怪老头发现并救了他，而且在帮他恢复功力。
虽然老头没有告诉他，甚至拿武功要挟让他拜师，但苏临江小时候跟着自己的姑姑学过几年医，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症状他至少还是分得清的。
其实他是真的觉得没了武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不照样没有武功吗？经商当官，凭他的心智手段哪一样不能做？可是，想到自家那个傻表妹，苏临江嘴角勾起一抹笑，算了，拜师就拜师吧。回去和爹娘好好解释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表哥，表哥，你看舅舅飞得可帅啦！你以后的武功一定会比舅舅还厉害的！”苏临江还记得楚辞在一个桃花盛开的季节，张着一个比桃花还要漂亮的笑容这么对他说过。
恢复武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何况是在他现在这种受剧毒而且筋脉尽断的情况下，他联系了父母之后，对外宣称在治伤。
其实已经在一边接受痛苦的武功恢复治疗，一边暗中接手了魅影供的事务。魅影宫是一个邪教，但它其实并不算邪，因为苏临江看遍了宫内的卷轴纪录，也没发现它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他估摸着邪教这个名声可能是因为怪老头那古里古怪的性格，以及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
但是这个“邪教”在他手中发展壮大了，名声也越来越大，他们从不去找别人麻烦，但总有人来找他们的麻烦。
在一次次地解决麻烦的过程中，苏临江见识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手上造了一桩又一桩的杀.孽。连怪老头都说，不过一个小帮派，何必那么在意，收手吧。
苏临江说不。
怎么可能收手？他还要成为比爹的武功还厉害的人，他还要建造一个比荆沙门还要强大的势力。而且，他苏临江接手要做的事情，没有敷衍了事或是中途放弃的道理，那不是他的风格。
在又一次的屠杀过程中，苏临江看着自己眼前那一具正在喷洒热血的尸体，缓缓地笑了。
他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想。可是，正因为如此，天真烂漫的楚辞在他的心中也越发地重要，他想要楚辞永远都是一副纯洁如白纸的模样。
然而，这么想着的苏临江，却在下一秒抬眼的时候，看见了目睹了他杀人全过程的，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楚辞，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恐惧。
不行，怎么能是恐惧呢？我亲爱的表妹怎么可以怕我呢？
苏临江拿出一方楚辞以前绣给他的帕子将手上的血擦干净，慢条斯理地，一点一滴地，都擦干净。
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吧？可是苏临江发现楚辞却已经害怕得连路都走不了了。
“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表妹你说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让你看到了这样的我？
不如，就跟我一起下地狱吧，这样你就不会再害怕我了。苏临江避着楚辞吃下都要的时候，脸上笑得越发温和了。
苏临江让楚辞做了宫主，因为她的功夫实在太差了，给她别的职位一定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被欺负的。而且，他自己也只愿对楚辞一人俯首称臣。
“苏临江，我恨你！”
“苏临江，你不得好死！”
“你和魅影宫一定会有报应的，你等着吧，我看着呢！”看着歇斯底里咆哮的楚辞，苏临江想，事情怎么发展得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呢。
然后，怪老头死了。
他死的时候有一个遗言，说希望苏临江能帮他找到一个二十年前被他弄丢了的姑娘，哦，不对，现在应该是个老太婆了。
苏临江找到了她，可她在二十年前就被鬼指李泉的爹强娶了，之后又被李泉的娘给害死了。既然李泉的爹娘已经死了，那这笔债就让他的后辈来还吧。
那个人可是怪老头一辈子的小姑娘啊，他还没来得及见她一眼，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和怪老头一样的怪脾气，如果不是的话，又怎么能忍得了怪老头的怪脾气。
都还不知道呢，怪老头甚至没能见到她的姑娘最后一次，她怎么能被害死呢？所以苏临江命人把李泉一家都杀了。
血洗李府的那一个晚上，他带了一朵魅兰花瓣去，那是她最喜欢的花，也是楚辞在魅影宫最喜欢的一种东西。
可是楚辞把她最喜欢的魅兰花瓣送给了江枫眠，让他父亲骗去做了朱家的凶案嫁祸给他们魅影宫。
苏临江气得不得了，江枫眠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要背叛我全心全意地帮他？
除了江海天，苏临江也开始针对江枫眠，两人的兄弟情分终于消耗殆尽，成为死敌。
“表哥，你收手吧。”楚辞对他说。
“好啊，那就收手吧。”他回答道。
——不过要等我杀了江枫眠以后。他心里想。
他承认他已经入了魔，入了情债的魔，入了杀.孽的魔，因为走不出来，甚至渴望将楚辞一并拉进来。
可是，当他的剑刺入楚辞身子的那一刻，他的魔却突然解了。
楚辞替江枫眠挡下了他用尽全力的一件，却是死在他的怀里，他一遍又一遍地乞求楚辞不要说话等他带她去找神医。
可楚辞偏偏不听，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说了什么苏临江根本无心去听，可偏偏那些字一个不落又无比清晰地要钻进他的耳朵。
“表，表哥，你收手了好不好，你，你这，这样，我会伤心的。咳咳，只要你，收，收手，我就，我……”
你就怎么样呢？苏临江看着楚辞血色全失的嘴唇勾起最后一抹笑容，想着这个答案他再也听不到了。
如果还有另一次选择的话，他就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也绝不要再拉着他的表妹陪他一起了。
他学的那一身武功，分明就是想保护她的啊，怎么就把她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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