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迪罗．马克威尔之死
「对不起，亚利克斯大人，米莉亚把事情弄成这样……」
「米莉亚小姐本来就没有责任，你不用向我道歉」
再次和米莉亚重逢，亚利高兴到浑身伤势好像已经在一瞬间全部恢复似的，然而现实还是得正视。又一次将克拉姆握在手上，光是提起剑柄就很吃力，在接下来的战斗，武器的沈重将会是负担，不过亚利也没有临阵退缩的打算。。
「等一下我会尽可能拖住那群人，米莉亚小姐就趁这个机会赶紧逃走，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哪里都不会去的。不如让亚利克斯大人挟持我，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不敢动手，我们就都有机会逃离这里」
「我才不会这麽做！」
亚利直接否决这项建议。他并不是基於『挟持妇孺有违骑士道』之类的理由才这样说，而是亚利克斯．赛巴斯达总是把米莉亚．马克威尔的幸福放在自己前面。
「对我而言，你的甚於我的生命。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知道米莉亚小姐在马克威尔家一直是一只被囚禁在牢笼里，不快乐的鸟」
经忘记要如何飞翔……」
「你办得到的」
亚利牵起她的手说：
「米莉亚小姐会飞的。所以，在你完全忘却飞翔的方式与感觉以前，请先鼓起勇气离开自己束缚自己的牢笼吧」
「亚利克斯大人……」
这是彷佛小说情节般的感动场面，可惜感动只有几秒钟。冷风让气氛降温。回过神来，顿时有两张通红的脸不约而同地垂下头来。两人之中，那个外号叫做『赛巴斯达家的小龙』，小名『亚利』的贵族少爷的脑袋烧得特别热。他万万想不到，自己居能够像刚才那样自然而然地讲出那番羞死人的台词。
一开始是冒险传奇小说，走着走着，又渐渐转变为私奔题材的浪漫文学。倘若正值不良中年时期的某位管家在场，铁定把他家少爷损到头再也抬不起来，只想挖洞往里头钻──这样讲似乎又显得管家太没同情心。不良管家应该会一边笑，同时提出本人绝对不会负责任的言论。比方说──
「少爷，这又何必呢？牺牲自己让米莉亚小姐逃走，如此一来双方的幸福不就都毁了不是吗？人不可以老是选择轻松的未来，所以就愉快地想办法一起私奔吧！」
原本吹着肃杀之风的现场突然转变成浪漫喜剧的舞台，观众清一sè是凶神恶煞的佣兵这点是唯一的遗憾。危机并没有解除，佣兵们随时都能制服那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贵族小子，就等待老板下令动手──但最大的问题是，此时他们的老板迪罗．马克威尔活像是梦魇缠身，失去了昔rì让人胆寒的果决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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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少爷的运气真的很好」
这是赛巴斯达家管家的事後感想。
亚利的计画可行吗？事实上有很多问题存在。首先，就是米莉亚的去留问题。亚利怂恿米莉亚离家出走，可是一个千金小姐哪有地方可去。如果亚利事先和汉斯商量过，把米莉亚安顿在汉斯那里倒也是可以──不过话又说回来，讲穿了，所谓的『计画』也只是亚利没经过大脑就讲出来，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建议罢了。
事隔数出现过这一段对话。管家说：
「我的少爷呀，那时候，如果迪罗．马克威尔底下的佣兵喽罗真的动手的话，少爷铁定会被砍成肉酱，然後米莉亚小姐也会毫不费力就被对方给抢回去」
「我哪知道当时对方干嘛一直不动手？」
「那是运气使然，只因为小喽罗们不清楚亚利少爷和米莉亚小姐之间的关系罢了」
「这种事又有什麽影响？」
「影响可大了！要是他们领悟了这层关系，少爷就麻烦了。他们可以连考虑也不用考虑，一拥而上将少爷干掉就成了。就算那时候少爷使出『人质作战』也没用。因为再怎麽说，亚利少爷也绝对不可能伤害米莉亚小姐的」
「这倒是」
没有紧张感，亚利的回答充满事後的悠闲。
「实在太危险了，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搅局的话，少爷铁定陷入九死一生的窘境。老实说，少爷应该听米莉亚小姐的话，先扔掉无用的骑士道，再拿剑抵住米莉亚小姐的颈子，然後逃命才是上策」
「我做不出来，这是心情问题」
不管理由是『心情』还是『骑士道』，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被称为『普罗斯的龙人』的灾难结束後，很少人有心情想去反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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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声音终於消失了。
龙人，或叫做『莱登』的男人苏醒了。他的意识一直被压抑，灵魂被囚禁在『憎恨』的监牢里。对傀儡师而言，木偶是不用说话的，随着偶线的手活动就好。
傀儡师……名叫『达格斯特』的神秘男子既卑劣又狡猾。他最初只想找一个傀儡，然而就像傀儡师在制作木偶时要寻觅适当的材料一样，这个是任何人都适合的。宿主遭感染之後，要成为魔兵，也需要经过一年以上的时间进行细部调整才能完成，但是达格斯特没有多余的时间。就在这个时候，达格斯特向来轻蔑的命运让他遇上了莱登。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看起来平凡的工人竟然拥有『术士资质』。虽然弱小到几乎无法察觉，达格斯特仍找到他，并确定莱登的体质能够吸收并储存魔力。依据研究资料显示，拥有魔力的人类是成为魔兵的上选素材。
对达格斯特来说，莱登是贵重的『零件』。为了计画，达格斯特还设计许多手段，比如利用魔道器制造幽灵的幻影，用愧疚、憎恨来折磨莱登，以增加莱登内心的负面能量。
要引诱那个家破人亡、满脑子只想报仇的无能男人实在太简单了，只要撒下一个简单又甜美的诱饵──
「我可以给你向马克威尔家复仇的『力量』」
这个邪恶的剧本造就了『普罗斯的龙人』的诞生。
一个介於人与兽之间的异种生命体诞生了。
牠的凶恶外观，或许就是源自於人类体内那个巨大负面能量的具体显现。
过程与结果都堪称完美，只不过预期之外的『瑕疵』依然出现在速成的魔兵身上。
太过庞大的负面能量，竟让达格斯特也难以驾驭。
大陆历一五九年，当南方还浸仲夏的热情温存的一个午後，非常意外地，御子竟然被卷入迪罗．马克威尔主和夏夫特一党的利益纠纷之中。结果，连布局都不免了。命运向来为达格斯特所轻蔑，这次命运却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好运气。
碰到汉斯，却也意味着达格斯特的幸运之泉终究还是枯竭了。
「迪罗．马克威尔和离职员工的纠纷，以及亚利少爷在身世上隐藏多年的秘密这两件事，原本只是没有交集的两条平行线，最後却纠缠不清，弄成这麽大的惨剧。原本我是不信神的，不过现在也或多或少会抱持一丝敬畏之心……」
事後汉斯这样说过。魔道士达格斯特的死亡，并不代表整个事件就此落幕，反而因为隐身幕後的傀儡师卸下了线，导致自我苏醒的傀儡丢掉剧本，将舞台染上血红sè的狂乱。
那个可怕的生物组织原本是以兵器的形式被创造出来。那个东西带有兵器的本质『将所有存在破坏殆尽』的先天动。那份冲动与莱登体内那道澎湃的负面能量相结合，以致於所有的生命看在莱登眼里都是仇恨的化身。
每当那头失去人魔兽咬死一个人，牠都会以为自己已经杀死了仇人，吞噬了仇人的肉，豪饮着仇人的血。
但是转头一看，看着那些恐慌逃难的人，以及挥剑迎向牠的人身上竟然也有仇人的味道，听到的也是仇人的声音。於是，牠继续用獠牙杀人，继续没有止境的屠杀行动。
牠早就忘了自己是谁。恐怕──
连仇人是谁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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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罗．马克威尔是一个有决断力的人。他能够在短时间内衡量所有事情的利害关系，迅速做出对策。
八年下来，他把马克威尔家推上权势的最高峰。在米莉亚面前，他告诫自己要做一个威严、慈爱并兼的理想父亲。
就如米莉亚所想的一样，那父亲的形象是选项，演技，是妥协的产物，却不是出自於天露。
米莉亚给迪罗．马克威尔的那巴掌威力不小。
亲生女儿初次反抗自己，事先准备的脚本里却没有对应的选项……其实迪罗．马克威尔只要下一道命令，就可以轻易抢回独生女，然後解决亚利的。
不久之後，僵局之所以打破就肇因於那一声惨叫。
「哇啊！怪物又活过来了！」
紧接着是无秩序的
刀光和箭矢不停反光和星光。
架在弩炮上的枪尖放出令人胆寒的锋芒。
佣兵打算用弩炮迎击，然而在这时候，他们的老板却打破沈默，出声喝止。因为老板的独生女也在范围内。
「不准这会伤到米莉亚！」
没有人听到老板的命令，即使这命令带着露骨的恐吓语气。但是，龙人的恐怖已经远超过老板的恐吓。只要看到伙伴被龙人咬住，在半空中活生生被血盆大口给分屍的画面，任谁都会二话不说，立即启动膛机。随即十把长枪便齐出。
米莉亚和亚利两人就夹在龙人和弩炮之间，不过这批长枪只从两人头上略过。
龙人的鳞片虽然硬，但仍然抵挡不了弩炮的机械力。
有三把枪成功龙人。
弩炮虽然不是命中率高的兵器，但是龙人的巨型躯体已经中和这项不利要素。弩炮初次建功的瞬间，佣兵之间响起了欢呼声。不过，才短短几次眨眼的时间过去，现场又化为哀嚎不断的地狱。
「那种程度的伤害是杀不了『普罗斯的龙人』的」
和龙人有过一番恶战的亚利最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他现在也无暇顾及他人外人。亚利以保住米莉亚与自己生命为优先事项。
失去双臂的龙人还能以獠牙杀人，或者将脚抬高就能踩死矮小的人类。龙人和佣兵们之间的混战原本是无规则可循，但很不幸的是，战场却逐渐往亚利和米莉亚所在的地方移动过去。
「别管我了！我来对付龙人！米莉亚小姐一个人快逃！」
「我不能丢下亚利克斯大人不管！」
争执浪费了砂金般贵重的时间，两人都没机会逃了。
龙人的脚步足以震撼天地。
负伤的魔兽失去双臂，胸膛炸开，伤口喷出火红的血浆，乍看之下，就像是在暗夜中喷发的火山。再除去双脚，现在的龙人就像是一条被猎人集团围剿，全身血肉模糊的巨型蟒蛇。
「克拉姆给我力量！」
这大概是亚利最虔诚的一次祈求了。
不管有没有用，亚利拼命挥出一剑。在龙人的牙咬下的瞬间，大剑重重地劈中龙人。龙头连着粗厚的蛇颈反弹到半空。下颚应该是碎了，碎片当中有牙齿和碎鳞。
现在的亚利使不出能够斩断龙头的凌厉斩击。在龙人发出下一次攻击时，亚利打算用刺击贯穿龙人的脑袋。龙人失去双臂，亚利认为龙人只剩下獠牙这项武器，然而这项先入为主的判断却很快就为亚利带来痛苦的教训。
一个长如蟒蛇般的物体从侧面袭来──那是龙人的尾巴。亚利一时不察，侧腹部被龙尾扫到，整个人带着剑飞出去。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挨到这记扫尾攻击，先前吃进肚里的东西不吐光才怪。吐着胃液的亚利，抱着肚子跪倒在地，但是亚利很快又强迫自己站起来。
因为另一个人有危险了。
逃！」
嗜血的龙牙比亚利的脚步还要更快一步。亚利根本追不上，而米莉亚也逃不掉。就算在这个时候，原本失去光芒的克拉姆又再度散发出光之波动，让亚利的脚步越来越快，也改不了即将发生的悲哀未来。
在生死的狭缝间，意识化为空白的那一刹那──
──迪罗．马克威尔推开了米莉亚。
慢一步的亚利抱起米莉亚，带着她死命逃走。
亚利甚至感觉得到，溅洒在自己背上的血依然是热的。
亚利没有回头，他不想看到迪罗．马克威尔的死亡，甚至尽可能用
身体遮住米莉亚的视线，不愿意让她目睹亲生父亲的惨死。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啧！」
无论米莉亚如何哭喊，亚利也不停步。
那是彷佛永恒的一段时间。
现实经过的时间其实并不长。
亚利只跑了不到百步的距离，然後停下脚步。
这是很不自然的停止。
只见到亚利皱着眉头，在放下米莉亚之後便单膝跪下，用大剑支撑摇摇yù坠的身体。
亚利的额头沾满了汗水，他咬牙忍住痛苦。
痛苦，是源自於腹部那个奇怪的『突起』。
那是一支枪头。
从另一侧的背部还看得到已深深埋进亚利体内的枪杆。
就在刚才，弩炮又一次发动攻击。
这次亚利就没有上一次的幸运了。
同时，那也是那座弩炮所发出的最後攻势。
远处爆发出橙白sè的强光。暗夜被撕裂，十几名佣兵以及巨型弩炮在猛烈的龙炎下被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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