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舍生
“莫虚！”
朱大少大吼一声，慌慌张张掉过头就，往回跑！
犹不忘狠狠瞪了那大坏人一眼，表示出离地愤怒以及非常非常地，不满意！
大意了！大意了！莫虚没有跟过来，想是已经给绳妖，害死了！
不！莫虚就是活活给这大坏人，活活害死的！
“莫虚等我——我来救你——”朱大少一边跑一边喊一边肚里咒骂着，一时恨天怨地痛悔不已！是啊，是啊，朱大少头脑灵活聪明过人，一向都是心如明镜算无遗策的，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再加上那个坏人总是爱在朱大少的身边不停地暗中使坏，使得朱大少这一回终于是，上了当了。
是他！就是他！是他把莫虚一个人留在那里，并置于一个万分凶险的境地！哎！你说一个人，怎么就能够坏到如此地步呢？莫虚是一个好人，莫虚对他也很好，他怎么就能够害完朱大少又害莫虚呢？朱大少就非常之不理解，这坏人就是爱干一些个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说这不是有病，又是甚么！这坏人！就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是有毛病！是臭毛病！一身的臭毛病，他为什么不去死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朱大少是有许多想法，而一个想法比较多的人，通常都是很忙的。朱大少呼哧呼哧地奔跑着，奔跑着，奔跑着，浑然忘却疲惫，忘却了腹中的饥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天下总是不太平，坏人使坏啊妖怪闹妖的，还有一个可怜的莫虚等着朱大少去营救，朱大少就是想要歇一小下都是，不可能的！
实则，朱大少已经又困又累又饿又气又气又惊又怒又懊恼悔恨，已经头晕脑涨眼冒金星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实在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可是朱大少坚持不住也得坚持，因为还有许多妖怪等着朱大少去消灭还有很多坏人等着朱大少去铲除，还有很多很多的好人等着朱大少去帮助去拯救，还有天公地道人间的公道还有地球的安全世界的和平等等等等需要朱大少去维护，不管行么？明显不行！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话说的是一点儿都没错儿，就是这个样子的。朱富贵啊朱富贵，你生来就是一个，劳碌的命啊！朱大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摇着个头晃着个脑腆着个肚子扭着个屁股——
跑了。
朱大少脑袋里头是有许多奇妙的想法，便一口气说上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当然说来话长，实则朱大少前脚儿拍屁股走人后脚儿又风风火火地赶回来，也就是不大一会儿功夫儿。用现在的话来就是，五六分钟的样子。朱大少弯腰大喘几口，又忙不迭远远望去，眼前还是吵吵闹闹一大帮子闲人，还是黑乎乎的无数个脑袋瓜子，一来一回这里还是原先那个莫名其妙的，老样子。
朱大少回来了！朱大少又回来了！
鼓掌鼓掌！大家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哗哗哗哗——”“唿咻唿咻——”
“好！”“好！”“好！”
“啊——”
掌声热烈，采声雷动，口哨儿声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更有女孩子们大声尖叫着，而且是又哭又叫，听上去很是激动崇拜的样子：“爱你——爱你——老鼠——大米——”哎！朱大少无奈地叹一口气，当下内心之中很有一些个感慨！你看，你看，朱大少就是这样地受欢迎，走到哪里都像是一个大明星，被人狂热地追捧并崇拜仰慕着，是很风光的！当然了，那些个都是虚名，其实朱大少也不想这个样子，朱大少原本就是一个很低调的人，可以说是非常之，低调。
朱大少低调地笑了笑，又低调地腆着肚子，低调地背着手儿走上前去——
走着走着，忽然之间，低调就变成了，蹊跷！
人家喊的，分明是：“莫虚莫虚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什么情况？口号不对啊？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朱大少眨眨眼睛，朱大少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非但口号不对，而且没人搭理，放眼看去前头全是一个个的后脑勺，大家伙儿根本就没瞅见朱大少，更别提给他鼓掌喝彩夹着个道热烈欢迎了。这状况，看上去，明显就是朱大少自个儿有一些个，自作多情了。
正自懊恼惊异不明所以，忽听一人惊慌大叫道：“大少！大少！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啊——”听声音，正是莫虚！莫虚叫得声声凄切上气不接下气，听上去似乎马上马上就要，不行了！是了！是那妖怪！是那绳妖！你说这些个闲人，一个个儿地就知道起哄添乱瞎嚷嚷，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上去帮忙，没有一个中用的！朱大少一时又气又急又惊又怒，蓦地狂吼一声飞身冲了进去！
只可惜，冲了冲了，进不去。
人是太多了，乌乌压压，密密麻麻，里三层外三层层叠叠围在那里，生似一个铁桶阵。进不去，就是进不去，朱大少急得哇哇大叫急得上蹿下跳也没有用，别说去救莫虚了，便是莫虚的毛也没有看到一根：“大少！大少！快来救我快来救我，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只有那焦急迫切的叫声阵阵回荡耳畔，于嘈杂喧嚣的鼎沸人潮人海之中竟也格外，清晰。
“莫虚——”
朱大少红了眼睛，凄厉大吼声中猛一低头就，一下子撞了过去！
在这个世上啊，凡事就怕认真二字。别看朱大少平时嘻嘻哈哈一团和气人畜无害的样子，其实朱大少一旦认真起来那可是，谁都拦不住的！是相当可怕的！只听哎哟哟一阵惊呼大叫，人群呼啦啦当下就倒了一片！转眼铁桶阵就被打开一个缺口，旋即缺口扩散，扩散，再扩散，那是一片片地倒，倒完一片又一片，一片一片又一片，最后一片哭爹喊娘声中终于摧枯拉朽般，土崩瓦解！
一时女子尖叫小孩大哭，人人怨声载道灰头土脸，更有几名年迈老者倒在场中颤颤巍巍爬不起来，所有人都在指天骂地情绪很是激动的样子！谁干的？谁干的？哪个不长眼的乱推乱搡！败类啊，败类！祸害呀，祸害！哎呀呀，我的腰扭了！哎哟哟，我的脚崴了！刚刚哪个流氓趁乱摸老娘屁股来着？给我滚出来！娘！娘！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是一起严重的，人为造成的踩踏事件，其后果以及影响都是极为恶劣的，是天怒人怨神鬼厌憎的！而罪魁祸首朱大少已经是魂飞天外，彻底地傻了眼了。所幸朱大少一向头脑灵活聪明过人机巧百变，朱大少是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被人揪出来活活儿打死的，朱大少见势不妙早就两眼一闭自行缓缓躺倒在地，大肚朝天并啊啊地长声惨呼，看上去那是伤得比谁都要严重！
原来，这就是失传已久的绝学，隔山打牛神功啊！朱大少暗中叹一口气，继续啊啊惨叫表示自个儿也是个不幸的受害者，与那暗中下黑手的人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干系。他自装疯卖傻，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众人却也不是瞎子，正是天网恢恢疏而不露，早有若干目击者看到了朱大少令人发指的恶劣行径，当下纷纷跳将出来你一句我一句大声指责！
“就是他！我看到了！就是这个大傻猪哈哈！”一个小童激动跳叫，拖着两条粗长鼻涕。
“我也看到了，就是这胖子！就是他！”一个老汉哆哆嗦嗦指着地上，也是义愤填膺。
“朱富贵！别装死了！我呸！不要脸！”一个面皮白净的人嗤嗤冷笑着，却是二麻子。
“哎！怎又是他？这小胖子，比那个妖怪还能闹腾！”有人摇头叹气，有人点头称是。
“你看！你看！他又死了，这人！哎——”有人失笑有人无奈，更多的人还是，无语。
是的，朱大少又死了。
朱大少两眼紧闭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面色安详，就那么心平气和地，死了。
朱大少这是为了不给大伙儿添麻烦，一死以谢天下，自绝于人民了。至少是，看上去，朱大少是死地不能再死了，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实际上，这一回，朱大少真的已经死了，朱大少绝对绝对不是装的。那些个闲言碎语冷嘲热讽的话，朱大少真的是完全听不到了。朱大少死了，朱大少又没有死，朱大少将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朱大少死得其所。
风声呜咽，天地同悲。
蓦然一只孤雁划过天际，唳声凄凄，有如唱着一首苍凉的，挽歌。
这个世间太多丑恶，人生是那样的短暂而又无奈，即便是朱大少，也是无力回天的。
生来奔波劳碌，而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朱大少已然，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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