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如影随形
白日当头，惨淡无光。
寒风呼号，直似鬼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此时此刻，这是朱大少无比悲凉心境的，真实写照。
朱大少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步，沉重而又缓慢地走在大街上，脸上阴云密布。
不用说，这是事儿办地有些个，不顺。
准确地说，是，办砸了。
朱大少不能理解，朱大少无法接受，朱大少心里头很有一些个委屈，想哭。
人生啊，就是这样地，无奈。
哎——
朱大少长叹一声，一时死的心都，有了。
莫府！莫府！一进一出，那是天堂和地狱的感觉啊！
所有的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朱大少是被多少骂出来的。
指着鼻子，如同打脸，那是没鼻子没脸没口子一顿臭骂，活活儿地就给她，骂出来了。
多少，就是一只，母老虎啊！朱大少暗自想道，此女生猛凶悍，绝非良配！
干脆就，不要她了！
哎！朱大少重重叹了一口气，又连连摇头，无奈一笑。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多少杏眼圆睁，多少柳眉倒竖，多少粉面含煞多少叉腰大骂！简直太过分了！有话好好儿说，有事儿好商量，怎么一上来就张口骂人呢？你听听都骂的甚？甚么臭狗屎，甚么癞蛤蟆，甚么草包一个甚么疯癫二傻，那是甚么难听骂甚么，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人留，简直简直是，太欺负人了！太过过分了！怎么能够这般对待一个善良可爱又痴心的好男人呢？多少你可真是无情啊无情，怎能够对大少如此之，绝情！
可是多少就是多少，多少还是那般美貌，多少瞪着眼睛撅着嘴巴，连生气的样子也是那般地好看，就连骂人的声音也是那般地，悦耳。尽管朱大少意见很大，尽管朱大少满腹牢骚，尽管朱大少偶尔想过放弃将她甩掉不要了多少，可是。可是朱大少不能够，朱大少无法割舍，对于朱大少而言，那完全是不可能的，根本就是做不到！
红颜啊，祸水！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果不其然！
走着走着朱大少忽就停下，负手而立，举目望天，心中这般地安慰着自己。
莫虚是和多少在一起。不说莫虚，莫虚还是那样心不在焉半死不活的，只笑，心事重重的样子，笑得也是有气无力。
良久。
哼哼！朱大少两眼眯起，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走着！
路在前头，由着人走，只要不放弃，办法总会有！
多少，我的！一定！朱大少暗自告诉自己，并暗中发誓，不死不休！
就算是别人没有办法，朱大少也一定会有，因为朱大少具有聪明的头脑以及非凡的才能，更有着穷追不舍死缠到底的精神！正所谓好女怕缠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而死缠烂打正是朱大少最最拿手的，强项！一个字，追！无论如何，虽说此行不是尽如人意，但朱大少也有收获，朱大少总算是看到了多少，可以稍稍缓解一下相思之苦——
相思，真是，一种病啊！
笑着摇了摇头，迈开大步走，朱大少脸上云开雾散，又将所有烦恼甩在身后。
时辰还早，朱大少这是要去茶楼听书了。
听书，本就是朱大少的爱好之一。
朱大少最爱听的书有两部，一是西游记，二是封神演义。
之所以西游记排在前面，是因为西游记里面有着一个朱大少心目当中的大英雄，偶像级人物，那就是，猪八戒。每个人心目当中都有着，或者说是有过自己的偶像，朱大少也不例外。朱大少心目当中的的偶像有两个，封神演义里面也有一个，那就是，殷纣王。当然非同凡响的人物必然有着非同凡响的偶像，以上朱大少的两个偶像都有着一个非常鲜明的特色，那就是——
吃喝玩乐型。
不多说，茶楼到了，说书的在说，说地那叫一个巧，一下子就说到了朱八戒混同七个蜘蛛精大洗鸳鸯浴这回！快！快快坐好！且听——
且听。
下回分解。
朱大少大怒，拍桌吼道：“喂！你个说书的，怎一到洗澡儿这段儿就下回分解？不成！接着说！再说细点儿！”他自大吼大叫，说书的一般不理，这小胖子向来都是干听不给钱的，莫看表面富态，实则一穷二白，就连端茶倒水的伙计也不鸟他：“去去去，没你坐的地儿，边儿上站着听去！”
朱大少连翻俩白眼儿，恨恨啐一口，又乖乖站到后头墙角儿去了。
没办法，真是没钱，朱大少身上确实就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有，让他立在边儿上听就不错了。不得不说，其实，朱掌柜对于朱大少的管教是很严的，白天干活，当牛作马，天黑回家，不给零花，若非朱大少天赋异禀，是绝对不会出落地这般，新鲜欢实讨人喜欢的。众人司空见惯，自也不以为意，三三两两说笑着，听书喝茶。
下一回孙猴子出场，一棍子就将七个如花似玉的妖精抡死了。
没劲！没劲！朱大少听地是大皱眉头，连道晦气晦气，真是晦气！
再后头唐僧来了，开始啰里八嗦地摆事实讲道理，又大念特念紧箍咒，孙猴子又抱着脑袋打着滚儿哭，每回都是这个样子。沙和尚也跟着哭，你说有他嘛事儿？这个沙和尚没用得紧，朱大少向来都是直接无视的，而这师徒四人里头朱大少最讨厌的就是唐僧了，这人相当无趣，有福不会享，美女投怀送抱都不要，完全就是个傻的，真是没劲！
朱大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拍拍屁股，走人。
朱大少已经饿了，肚子咕咕叫了，日头老高了，回店里了，先吃饭！事儿没办成，书也不好听，这就叫做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儿！流年不利啊，看来今儿个是专走背字儿，可得小心点儿了！走着走着，转念之间，朱大少心里忽就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那是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说不清道不明，又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就像是一只过街的胖大老鼠，不慎被蹲在角落里的老猫发现——
并死死盯住！
半仙客栈。
一楼偌大个厅，一般冷冷清清。
一无反常之处。
“哎哟哟，富贵啊，外头风冷，快快进屋儿！”朱掌柜端着茶盘笑模笑样地立在门口，面色既慈祥又和蔼：“来来来，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呆会儿爹再给你添俩好菜！”咦？今儿个老爹态度很好啊，殷勤又客套，话里话外更有一些个巴结的味道！这是为什么呢？朱大少一时心中狐疑，暗道不妙。
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自家老爹肚子里头有几根弯弯肠子，朱大少那是心里比谁都清楚，不对！明显不对！一准儿有事儿！一准儿没好事儿！朱大少后退一步，满脸戒备道：“爹！咱有话直说有事儿呃，明讲，你这个样子我心里头一有些个，发毛！”朱掌柜还在笑，笑地更甜了：“没事儿！没事儿！就是前儿个打了你，爹这心里有些个过意不去，哎！富贵啊，你不会恨爹罢？”
哈！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朱大少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摇头笑道：“不会！不会！老爹可是最疼我了，我怎么会恨你呢？我知道爹打我是为我好，嗯！”说着揉揉屁股，重重点头道：“就是，这个样子！”朱掌柜深情地注视着朱大少，看上去激动地都快要哭了：“富贵啊，你真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唔，又懂事又孝顺！爹没白疼你，没白疼你！”
“爹——”
朱大少激动大叫，一时哽咽难言！
望着老爹日渐稀疏的白发与那渐趋苍老的容颜，朱大少心里头很是有一些个，感慨！
“儿啊——”
旋即父子二人深清互视，场面既温馨，又感人。
良久，朱掌柜忽然背过身去，不欲使眼角的泪花与他看见：“富贵啊，告诉你一件事情，方才，空悲大师来过。”空悲大师？谁啊？朱大少皱眉苦思，看上去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新认识的老朋友。忽然一拍脑袋，失声笑道：“哈哈！我还当是谁个，原来是那干巴瘦的老和尚啊！”是那老和尚，朱大少已然想起了他，却也不以为意——
老和尚来过就来过呗，又和朱大少有甚么关系呢？根本就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嘛！不过说来也怪，那老和尚不好好儿地呆在庙里头念经，闲着没事儿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难不成馋了？想吃肉了？嗯！就是这样子！你看他瘦得皮包骨头，完全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可怜啊可怜，是该好好地补一补了！朱二掌柜正自胡思乱想，忽听朱大掌柜轻声说道：“空悲大师，是来找你。”
哈！原来这样子！
朱大少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老和尚是来找朱大少，玩儿的！可是，还是，不对啊！朱大少跟他又不熟，再说他又不好玩儿，朱大少也不爱跟他玩儿，你看他都老地快要死了，活泼好动的朱大少又怎么可能和他玩儿到一块儿去呢？哎，可怜啊可怜，这是没人和他玩儿了，孤独了，寂寞了，在庙里头坐不住了，只能死乞白赖地来求朱大少陪他玩儿了，因为他知道朱大少是一个好心人，人又好心又软，是绝对不忍心拒绝这个可怜老和尚临死之前唯一要求的！哎，算了算了，还是答应了他罢，谁教朱大少生来就是一个操心的命呢？没有办法，真是没有办法啊！正所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作为一个……
朱大少浮想联翩，时而微笑，时而叹息，呆呆立在门口儿完全忘记了自家身在何方。朱掌柜深深望过一眼，叹口气，转身走开。
“爹？爹？咦？怎么一下子就——”朱大少好不容易回过神儿来，一看，又迷糊了：“没了呢？”转眼间楼梯口儿施施然走下来一个，并阴险地笑着，正是叶坏：“朱小二，朱小二，上好酒！上好菜！”切！朱大少嗤之以鼻，立刻就撇过头去，理都不带理他的！傻子！既坏且傻！他是不知道，今天朱小二是休了病假了，不用干活，这是专门儿来吃饭的！还想让朱大少伺候他？那是痴心妄想，是想都别想！没门儿！
对于这个家伙，朱大少是恨地牙都痒痒，也实在是不想他多说废话了，当下两眼一翻，只装看不见。岂不知越是烦他越是懒得理他，那坏越是涎着个脸一个劲儿地往上凑，并装模作样神秘兮兮说道：“我说，朱大少爷，你还不知道罢？告诉你个好消息，刚刚这里来了个老和尚，说是找你来着！”
朱大少不理他。
朱大少还是不理他。
朱大少根本就不去理他！
关于这件事情，朱大少一早就知道了，用不着他来多嘴多舌地告诉！好消息？有甚么好？甚么好事儿给他一说也变坏了，这就叫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这是知道自个儿得罪了朱大少，又过来讨好卖乖拍马屁了，那也没用！朱大少绝对是不会原谅他的，滚开！去死罢！朱大少横眉冷对，肚里大骂！那坏自觉无趣，没滋没味儿地笑了笑，灰溜溜地走开了。
该！活该！朱大少登时得意起来，挺胸凸肚趾高气扬地笑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刚刚打了胜仗的大将军！转眼那坏出了店门走没了影儿，不知道又跑到哪里使坏去了，朱大少挠了挠头，心里忽就感觉有一些个，不对劲儿！随后是越想越不对劲儿，心里头始终觉着有些个地方不对又说不上来，一时又皱着眉头愣在那里。
同样的话，在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那个味道是不一样的。朱掌柜说的时候朱大少还不上心，可给这叶坏一说这事儿明显就，有鬼！老和尚，老和尚，老和尚是来找朱大少了，可老和尚真的是来找朱大少玩儿的么？恍惚之中，又见到那一张干巴的脸和瘪皱没牙的嘴，老和尚在用欢喜爱慕以及无比渴望的眼神瞅过来，就像是一只饥饿的老猫，死死地盯住了——
这是命啊！逃不过的！
不好！朱大少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满脸满眼都是警惕之色，并有一丝隐隐的，恐惧！那老和尚说过，朱大少生来就是一个和尚的命，难不成，难不成！难不成他来找朱大少，是想着拉朱大少去当和尚的！终于，终于，那一个肥头大耳的小和尚再次浮现眼前，背对着朱大少坐着，坐在冷冷清清的破庙里头，一下一下地敲着木鱼——
通！通！通！
“天！不要！不要啊！”朱大少抱头大叫，哭着喊着慌慌张张就往屋里头跑：“爹！我不要当和尚！我不要当和尚！爹！呜啊——”
朱掌柜说，不哭不哭，我看这事儿，挺好。
是的，朱大少猜地没有错，空悲正为此事而来。
老和尚早就看上了朱大少，一心将他收归门下，传以衣钵，参禅悟道。
说来奇怪，也不奇怪，老和尚说过，朱大少生具慧根悟性超常，正与我佛有缘。
奇怪的是，朱掌柜对于这件事情竟然好似没甚意见，他怎么舍得？
要知道，朱大少可是朱家的，独苗！
这，定是一个，阴谋！
大大的阴谋！
既然这个该死的老爹无情无意，朱大少只好哭着去找自家亲爱地老娘了。
当然，朱大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当和尚的，哪怕是死。
如果这是命运，那么朱大少将，誓死以抗！
夜幕降临，天地朦胧。
只须臾间，无边无尽的黑暗将这喧嚣的尘世吞没。
万物萧瑟，鸣虫也无，华灯初上，光影依稀，照不尽的是——
几家欢乐，几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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