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虚实莫辨
“起，起来！都他娘地给爷站起来！”吕大捕头连连跳脚儿咆哮如雷，眼看气得话又说不利索了：“你！你！还有你！都一边儿立着去，给，给，给我候着！”事出有因，此时三名疑犯坐着说，一众官爷立着看，尤其是吕大捕头。吕大捕头站地腿也酸了脚也麻了，越看越不是滋味儿，这是终于回过味儿来了。也无怪乎如此生气了。
这岂不是，反了么！
多少当先起身，一旁立好。
莫虚随即起身，一旁立好。
看上去都很给面子，不是一般地乖。
吕大捕头满意点头，当下气消了一半，大摇大摆走上前去。
转眼又怒了，喝道：“你这厮！滚开了！”
只有风波子无动于衷，坐地那是八风不动，神情不屑。
吕大捕头怒不可遏，当下抽出腰刀，上去就是一脚踹翻，一刀砍死！
念头一闪而过，吕大捕头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不错，这是一个大草包，但这大草包也是粗中有细的。
对于这个人，吕应松着实是摸不到底细。
欺软怕硬，一般草包本色。
吕大捕头又哼一声儿，随即一屁股，重重坐下！
坐的是多少的位子，舍近求远，吕大捕头自有主张。
美人之屁，凳有余香。
然后一屁股坐个了空，当场跌了个四角朝天，两半屁股摔成了八瓣。
“哎哟我地爹！哎哟我地娘！”吕大捕头哭爹喊娘，疼得嗷嗷直叫杀猪也似。
众官差慌忙上前扶起，并柔声细语安慰，人人面色痛楚，似是感同身受。
甚么情况？吕大捕头，还有吕大捕头的手下，都懵了。
四个石凳子，没了一个，那里空空如也。
吕应德没有过去，吕应德还在默默地数凳子，早先两只，其后四只，现下三只了。
这是一个谜题，这是一个秘密。
除了多少，只有莫虚知道，真正的石凳只有一只。
本是四只，另外三只已经搬走了，多少指使劳管家搬走的。
是三个一起搬走的，老山羊力大无穷。
那三个石凳都是多少变出来的，方才莫虚坐的那只，才是真的。
多少捅捅莫虚的腰，莫虚忍不住地笑了。
风波子一般坐着不动，貌似坐地很稳，实则是在暗中算计，重新评估风险。
连番走眼，愈加惊疑，这也是风波子隐忍不发的原因。
当然，这下，吕大捕头，更不干了！
吕大捕头怒极反笑，噌地拔出了刀，一字一字道：“谁、干、的。”
“是他！是他！”莫虚多少异口同声一齐指道：“是他使的坏，将官爷凳子变没了！”
风波子冷哼一声，抬头望天，根本就不屑争辨。
吕大捕头举起钢刀，厉声道：“姓风的！你说！是不是你？”
吕大捕头还是心里有些怕他，换别人早就一刀砍过去了，大卸八块了。
风波子掸掸衣摆，终于长身而起：“何必多说，看过自知。”旋即又是一挥大袖——
转眼相对两凳消失不见，只余一只。
风波子总算是看明白了，真真切切，的确一只。
风波子笑道：“如何？”
如何？如何？一二三，三二一，甚么对甚么？在场官爷们又迷糊了。
“对对对！对对对！”忽听二人一起大叫，一人指点道：“就是这般，大伙儿都看到了罢，方才他就是这般将石凳变没的！”一人指点道：“这人恁地阴险，明明自家屁股下面没有凳子，还假模假样坐着，哄骗吕大捕头上当来着！”莫虚先说，多少后说，又一齐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吕大捕头，这下跌疼了罢？”
这是加的戏，事先对词儿了。
疼！很疼！吕大捕头疼痛恼怒之余，又不由有些感动：“你二人别说了，我这儿心里有数儿。”接着复起钢刀怒目而视，大喝一声：“姓风的！你还有甚么话说！”
风波子冷笑一声，无话可说。
多此一举，失策了。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好个狐妖！果然难缠！
如此看来今日之事，着实不可轻忽！
利刃在前，风波子视若不见。不过色厉内荏，风波子本就不将那草包放在眼里。
风波子的眼中只有狐妖，或说多少，这只狡猾的妖狐。
草包就是草包，说了欺软怕硬，吕大捕头一忍再忍忍无可忍还是，忍了：“也罢也罢，念你举报有功，便留你一条小命儿，哼！他娘的，流年不利，今儿这是犯了太岁了，真个倒足了八辈子血霉！”说着又是重重一哼，骂骂咧咧收了腰刀，屁股歪过便待又坐——只一凳了，至少，这一只石凳是安全的。
“慢坐慢坐！官爷小心！”这回说话是多少，多少知情知趣地提醒道：“这凳有鬼！小心坐空！”吕大捕头猛吃一惊，跳将起来：“怎么？这个凳子也，有鬼？”说着下手摸摸，松口大气：“不妨，不妨，这个真的，实着儿的！”多少连连摇头，煞有其事道：“凳子没事儿，本就好好儿的，只怕有人暗中捣鬼，害官爷又——”
“咝——”
前车之鉴，屁股还隐隐作痛，吕大捕头不由抽口凉气儿，拿眼去瞅风波子。
所有人都在瞅，风波子。
“故弄玄虚！”风波子不屑一笑：“你且放心坐，有事算我的。”
三虚一实，这一回，风波子是看准了。
这一只石凳，百分之百，真的。
少时吕大捕头小心翼翼坐上去，坐稳了，犹不放心，探着身子两手扶着桌沿儿笑道：“好家伙！人吓人，吓死人，这可哎哟我地——”语声未落身下猛然一空，登时势无可收，两手撑将不住，扑通一声又是跌了个四脚儿朝天！
“啊——”
吕大捕头抱头惨呼，疼地满地打滚儿！却也怪不得他，这一回姿式不对，摔得更惨，非但屁股开花，门牙也不慎磕在桌沿儿上，当下崩飞了两颗！少顷七手八脚扶将起来，一看，满口是血，嘴巴肿得就像是上头挂了两根腊肠，犹自一动一动含糊道：“没事，没事，说了算我的，不对，是算我的！”
这一回，也是真个摔懵了。
唯一的石凳，不翼而飞。
多少在笑，莫虚不明所以，众官差争先恐后，乱作一团。
吕应德还在数凳子，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四个，三个，两个，一个，且数着。
风波子面色阴沉，看着南墙。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还是五个？
这是一个谜题，这是一个秘密。
莫虚也看不明白了，莫虚也在看着南墙。
南面，墙头上，也有一个。
石头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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