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一念鬼神惊！
“弟啊，弟？什么情况？”吕大捕头躲在门后，悄声问道。
“哥啊哥，你是问我，我问谁个？”吕副参谋躲在门后，眼神迷茫。
其实哥儿俩都在看着，看着外面，门，是有缝的。
这就叫做门缝里看人，将人看扁了。
至少，风波子的脸是，扁了。
非但脸扁，而且嘴歪眼斜，已经不再是那样地风度翩翩了。
多少还在笑着，在紫色的光华中拍手嬉笑，就像一个仙女下凡：“好玩好玩！真个好玩！”光华流转，眼波流动，一时尤显肤如玉凝，发如墨染，唇红齿白衣袂飘飘，看上去当真是美轮美奂美不胜收，很有些个一笑倾城再笑误国的意思。用朱大少的话来说那就是，啧啧，美地那叫一个，惨无人道啊！
这不对，明显不对！
风波子脸色变了，大变！看上去也是有一些个，傻了眼了。
这是一只狐狸精，这就是一只狐狸精，这分明就是一只狐狸精，绝不会看错！风波子师出仙山道法精深，这观气之术同样精湛。人之五气，红白青灰黑，此物身上青灰气盛而黑气隐现，这不是一个人，这分明就是一个妖精！更有一丝与生俱来的狐媚之气，观之何其昭然，那是掩也掩不住的！可是——
是的，风波子没有看错。
可是。
神咒已出，神符已降，如何不现其形？
实则连番试探之下，风波子也自惊疑不定。风波子并没有大意，所祭确是昆仑山玄机宫所制，上品灵符！符箓所成，亦有五色，金银紫蓝黄，这紫符威力仅次于金银之符，着实是非同小可！其上呼风唤雨，可御天兵神将，以风波子之能，莫说身上只这紫符可用，便给他金符银符，风波子却也驱使不得——
不妙！不妙！
风波子一时暗道不妙，却也丝毫不敢分心！灵符效力犹在，耀目紫芒浑然披下，灿灿有若云衣锦霞！风波子一般步罡踏斗骈指为驱，口中低诵，并连催法力以助其势——
也是一般无用。
又数息，紫光徐徐消散，灵符悬在当空，颜色转淡，愈淡，淡而又淡——
旋即一道微光闪过，凭空消失。
多少还是多少，人般鬼，狐样妖，风情万种一笑：“果然好戏法，甚么名目来着？清心？还是慑妖？”风波子不言，袖手，垂目。只白净的额上一抹光亮，那是见了汗了。且不论他作何感想，这一回，风波子又是败了。风波子心知肚明，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妖狐的神通法力，大大地出乎了此前预料！
传言狐族生具变幻迷魂之术，修行愈久，功力愈深。这一只，怕是真正有了年头儿了。成了精的狐狸，风波子不是没有见过，可这一只，无疑是最难对付的一只，老狐狸！风波子是看不出她多大年纪，可是风波子已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据《山海异志》所载，像这样厉害的妖狐天下少有，那也并不一定就是——
“敢问一句，姑娘从何处来？”风波子忽然面色一整，轻声问道。前倨后恭，神仙大人自是心虚了。多少嘻嘻一笑，纤手拢过发梢：“从来处来。”风波子吁一口气，两眼眯起：“蛮荒大陆？”多少扫过一眼，不置可否。风波子展颜一笑，伸手比了一个手势：“可对？”多少默然片刻，哼了一声：“知道就好！”他二人眉来眼去比比划划，旁人自也听不清楚看不明白，好在莫虚离得最近，却是给他瞅着了。
那是个六。
至此冰山露出一角，多少果然是个有背景的。
“蛮荒大陆，六翼狐族，呵！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厉害，端的厉害！”风波子是在微微笑着，复作云淡风轻状。多少瞥过一眼，冷声道：“比不上你昆仑仙山，道法通神！”风波子和颜悦色，轻声道：“莫如此说，令祖与我山有旧，若是早知姑娘身份，你我委实不必大动干戈。”多少轻叹一声，不再说话，眉头轻蹙似是陷入无尽回忆。
此为神州大陆，那是蛮荒大陆，昆仑仙山，六翼狐族，看样子，双方这是拉上了关系，已经化干戈为玉帛了。便如此，一场风波弭于无形，双方皆大欢喜，岂不好事！除却一众官差折了几十件家伙，吕大捕头掉了两颗门牙，形势可说一片大好。这样就对了，打打杀杀那多不好，和气生财嘛！家伙坏了可以再领，门牙掉了可以镶上，镶金镶银，再不成镶上俩象牙，反正吕大捕头家里有的是钱，干脆就直接装上一装好了。
莫虚长长松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
岂不知一口气没吐尽，笑容还挂在脸上，局面又生变！
“有完没完！你有病罢！”多少横眉立目指鼻斥骂，看上去竟又翻了脸了！风波子哈哈大笑，神情得意：“不过说说，还当本仙真个怕你？哈！一窝儿骚狐狸！”多少嗤嗤冷笑，不屑啐道：“好不要脸！当真不知死活！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昆仑山又怎出来你这种货色！”风波子纵声长笑，其意昭然：“我既来了，又怎会就此作罢？哈哈！你既来此，便教你插翅难逃！”
是的，美色当前，风波子还没有死心。
事实上，风波子也是看准了多少今日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出手，因为，莫虚。
莫虚，就是多少的命门，风波子的眼睛是很毒。
所以说，心机谋略远胜一切神通法术，仙兵宝器：“此剑名为知机，昆仑三十六仙剑之一，敢请一观，以鉴吾意！”铮将一声清鸣，长剑脱鞘而出，但见三尺青锋，一泓秋水，明澈白亮而又温润，尽将光华敛于锋芒。果然好剑！仙兵利器！风波子一剑在手，登时狂态尽显目光咄咄：“任你机巧百变，一般空自算计，哈！却不知你以凡人自居，又当不当得仙剑之威？”
自是当得，多少不是凡人，若是当得，又怎自居凡人？终是难以自圆其说，多少一时无语，面色犹疑，目光之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惊惧！风波子察言观色之下，已然心中大定，当下不慌不忙，也不御剑飞斩，只缓缓轻舒右臂，一剑平平刺出——
其状轻佻，直取左胸！
多少只不动，面色复归宁静，多少无视利刃当前，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所谓犹疑惊惧，不过仍是一种伪装，所有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多少早自有应对之法。
却不料忽将抢上一人，挺起胸膛直面锋刃：“好个疯婆子！你别欺人太甚！”
正是莫虚。
自是莫少爷，莫少爷已经是忍无可忍，再也忍不住了！这也不能怪莫少爷，这种情形之下想必是个男人都会冲上去的，英雄救美，舍命相护！莫虚是个男人，莫虚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一般勇敢无畏热血儿郎！挺胸怒视，并以斥骂，莫虚宁是舍却性命也不要他伤到多少一根头发！莫虚已是浑然忘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所有，也忘记了多少反复的叮嘱过——
不用你管，你只管看。
“疯婆子？”风波子笑了笑，只一振臂，哧一声轻响，长剑猛地刺出！
来了，来了，我来了，这一刹那，何其漫长？
来了，来了，你来了，这一刹那，生死相依！
来了！来了！都来了！这一刹那，就是永恒。
剑已近身，当胸而来，只在霎那之间！
躲不能躲，避不能避，身后是多少，莫虚躲避也不及！
躲也不躲，避也不避，身后是多少，便来得及，莫虚也会不躲不避！
莫虚张开双臂，不去看那剑，只来得及微微侧过头，急急说一句：“多少，你快跑！”
耳畔叹息声起：“傻瓜，大傻瓜！”
剑何其疾，锋锐无匹，转眼之间透衣而入，胸前乍起一丝寒意！
风波子毫不留手，锋刃及胸，莫虚已是必死之局，即使多少再快，也是快不过这一剑的。而世上最快的不是剑，不是风，不是闪电惊鸿，而是念头，瞬息万变的念头！那一瞬间，莫虚心中是平静，愉悦而满足，为了多少，莫虚死也心甘情愿！甚至有时间转过念头，多少，多少，如果有来生，莫虚还要，和你在一起。甚至甚至有时间想到其它的人，叶先生，爹爹，娘亲，等等，如果有来生，莫虚也要——
对了，还有朱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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