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黑暗之果（其七）
原本一度闪过希望之光的双眼，降下了黑影。
全部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任性和私心，亲手残害了兰迪。
所以…没有资格呼救，也没有资格驱散这片黑暗。
如果向绿茶兽求救，用抗体消灭黑暗的话…只会再一次给兰迪带来痛苦……他的善心会被问责，他会活在悔恨之中，这不是我想看到的。
生而为人，善意和恶意本身就是并存的。
当我没有选择接受一次次的善意，反而几乎将兰迪置于死地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结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我任凭黑暗侵蚀内心，命令数码宝贝杀害兰迪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要想杀死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
轻微的抽泣声引起了兰迪的注意，他转头看向棹志那残破的身躯。
“对不起——”
“哈啊？突然间说这种话，还想做无谓的挣扎吗？当然比起毫无意义的道歉，你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才会让我更加快乐，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呢。”
他走到棹志跟前，慢条斯理地说着。
“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抵抗，打算放下一切来参与这场盛宴呢？”
“博士……”
努力组织想要说出的话语，棹志注视着兰迪早已被黑暗吞噬的目光。
“至少…放过绿茶兽…将它带回数码世界…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算我死了，它也会重新出现在创始村……”
“切！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什么事呢！”兰迪撇着嘴，摆出一副无趣的表情。
“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根本死不了…你被迫活着，无论被残害多少次，身体都不会选择死亡。”
“可是…这种事情…是不是真的也……”
棹志带着哭腔的说话声，让兰迪“噗嗤”笑了出来。
“也是啊…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说着，兰迪恶劣地笑着，取出了铁钉和锤子，将钉子对准了棹志的太阳穴——
“咿——！！”面对这样的举动，棹志的眼珠几乎瞪得快要掉出来，他奋力作着毫无意义的挣扎，不愿让兰迪想要发生的事情真正发生。
万一黑暗力量告诉兰迪的事情是假的——
绿茶兽还在现实世界，万一他在这里被杀死的话——
那个无辜的孩子会受到牵连，丧失性命——
“不要…不要啊……”
棹志嚎啕大哭着，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反抗到底。
只有这个，绿茶兽的惨死，他不想看到——
铁钉被刺入太阳穴，和用枪对着太阳穴开一枪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棹志的脖子没有受到束缚，因此他一连串的挣扎让兰迪难以对准目标，而这一举动，无疑将兰迪激怒了——
“啪！”
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棹志的脸上，这一打击让棹志顿时停止了动作，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用哀求的眼神诉说着他的渴望。
“放轻松，如果可以一下完成的话，马上就会结束。”
对棹志凄惨的表情置之不理，兰迪再次将锤子靠在对准了太阳穴的铁钉，一字一顿地说道。
“咕…唔……”
棹志只能看着兰迪带着邪恶的微笑，高举右手的铁锤，朝太阳穴旁的铁钉狠狠砸去——！！
“啊——啊——”
和预想中的凄惨喊叫截然不同，在铁钉被刺入脑中后，棹志发出了古怪的，至今为止未曾听过的声音。
“啊——啊——啊——啊——”
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像坏掉的机器一样的声音，将铁钉拔出头部后，血液和脑浆从被强制造出来的洞中溢了出来。
很多人在往自己太阳穴上开一枪后，基本上直接死透了，而棹志的心脏却还在跳动，还能发出有趣的声音来取悦他的主人。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啊？！超有趣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迪大笑着“扑通”坐在了地上，仿佛是看搞笑节目的观众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棹志不知道，自己脑中的什么部位被破坏，以至于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但…更让他害怕的是…明明已经破坏了大脑，却还有感受，还能思考现在的状况，还能听到兰迪的笑声……
甚至，连死去的人本该无法感受到的“害怕”本身，却依然环绕在棹志心头。
只有活人才能感受到这一切…他说的话…是真的……
仿佛不需要大脑也能思考，不需要大脑的信号也能明白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棹志…含混不清地吐出一连串的词语…坐在地上的兰迪重新站起，抿嘴笑着看向十字架上的小丑。
“唔啊——啊啊啊——博士——啊——我——啊——绿茶——兽——啊——对不——啊——起——”
“现在，相信了吧？实验是验证理论的唯一标准，不过这次是专门为你才做了这种事，毕竟抗体携带者不会在黑暗力量下死亡，这可是常识啊！”
兰迪好奇地看着脑浆从洞口中流出，发出粘稠的“啪嗒”声，说不定解剖课程的学员们体验的就是这个，他心中如此想道。
他口中所道出的“常识”，无疑是黑暗力量的作用下所了解到的。
棹志完全确信了，兰迪的经历和自己五年前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不知不觉，他习惯了脑袋里多出一个大洞的感觉，这是活人绝对无法感受到的…或许，将他称呼为“活死人”也不为过。
逐渐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就算脑中的洞口尚未愈合，棹志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这样啊…这些都是真的，黑暗抗体的作用，不是骗人的。
无论是被剜下肉块，还是被剥去指甲，还是被撕裂上肢，还是…直接朝致命点的大脑造成伤害——
这副躯体，永远不会屈服于黑暗，只能永远在酷刑中体验无间轮回。
受伤的部位重新长好，再被撕裂，再恢复，如此循环——
自己已经彻底沦为了兰迪博士的小白鼠。
棹志闭上了双眼，现在的他已经用溢出的脑浆从头部滑落的感受，理解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居然不会死亡，断肢还可以再生的话——
居然不会连累到任何人的话——
只要兰迪高兴，只要他满意了的话——
就任由他残害自己的身躯吧——
反正，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作为兰迪的专属泄愤人偶活下去。
没有怜悯，没有慈悲，没有同情，更没有什么恻隐之心。
要问缘由的话，当兰迪遭受到及川一次又一次的恶意伤害，甚至几乎快要丢了性命的时候，属于他的慈悲又在哪里呢？
Karma…用来形容这一幕应该再合适不过了吧？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因果。
当自己作为恶贯满盈的及川悠纪夫，为了自己那用“梦想”来掩饰的野心，将黑暗种子移植到孩子们身上时……
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不让人意外。
种下黑暗种子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在某处所生长的黑暗之树，会伸出干枯而粗壮的树枝，伸向自己，伸向那颗心——
然后，无情地贯穿他的身体——
被摧残的躯体，化作因罪恶而结成的恶果，缓缓落下。
其名为：黑暗之果。
……他觉悟了。
没有资格呼救，也没有资格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更没有资格为自己的遭遇而哭泣。
被这样对待是应该的。
兰迪完全有这个权力将恶魔的利刃伸向他，不仅仅是兰迪，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践踏这腐朽的身心。
这是因果报应，这是理所当然的命运。
平静地接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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