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名为成长的馈赠（十）
事实上，兰迪博士禁止使用未成年人来做实验这点并不假。
他虽然处事高调，为人傲慢，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人很不靠谱的印象，但在科研和道德方面相当有原则。
绝不会让未成年人被牵扯进这样的人体实验，即便他们自愿也不行。
当然…棹志就是个例外。
比起像贤那样的未成年，及川这个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有着更好的条件，体质和力量都足以让实验顺利进行，加之他本身就是抗体携带者，因此他是整个黑暗抗体研究实验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遗憾的是，在神秘力量的破坏下及川被迫逆转为少年状态，所以兰迪博士的原则可以这样补充：
严禁使用未成年人做实验，某个披着少年皮的成年大叔除外。
棹志苦笑了一下，这一举动让贤感到好奇。
“新诚…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最近比较沉迷的东西。”
“沉迷的东西，是什么呢？”
棹志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易拉罐，转头看向贤，“我最近看了本书，里面有讲述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后成为另一个人的故事，所以我有时候会想，这种现象是有可能的吗？失忆前后的人还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听着棹志的疑问，贤也抬头思考了一番。
“新诚，你听说过关于特修斯之船的悖论吗？”
“就是那个把一艘船的部件逐个替换，是不是已经变成了完全不同的船，这样一种悖论吧？”
贤点点头接着说道：“你说的那个人，失去记忆后也一定会在今后的生活中在大脑里装入全新的记忆，旧的记忆被新的记忆取代，从这个心理层面上来看，持有旧记忆的人就已经被现今持有新记忆的人所取代了吧。”
“那么…如果说那个人并没有完全丧失记忆，只是记不得一年前发生的事情，那他和持有完整记忆的那个他还算是同一个人吗？”
“这个嘛……”贤略微皱起了眉头，“我也说不清楚，即便是完全失忆，从生理角度来看他们还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层面上思考的话，答案也会不一样。”
看着面露难色的贤，棹志带着歉意的口吻说道：“抱歉啊，是我自己不理解，却还要把难题推给你。”
“啊哈哈，这不是新诚的问题。”贤轻松地笑了笑，“悖论本身就不止有一种解法，在不同情况下得出的结论也不同，我也没有办法提供准确的答案，不过稍微讨论一下还是挺有趣的。”
“说得也是啊……”棹志神情复杂地伸出右手揉了揉太阳穴，随后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关于特修斯之船的悖论，托马斯霍布斯不是在后来又进行了延伸吗？如果用特修斯之船上取下来的老部件来重新建造一艘新的船，那么两艘船中哪艘才是真正的特修斯之船呢？”
“重新组合的意思吗……？”
“不过重组过后，外貌和功能都和原来有了差别，这个时候还能看作是同一艘船吗？”
棹志一脸苦恼地皱起眉头，“我根本分辨不出哪艘才是特修斯之船。”
说完，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将罐装饮料一口气喝完。
2002年的最后一天，及川悠纪夫化蝶牺牲。
2003年的某一天，及川被兰迪和玄内逆转而重生，但失去了部分记忆并被逆转了年龄，成为新诚棹志。
逆转前的及川持有从脱离吸血魔兽的寄生，到化蝶牺牲，再到一年后同意配合实验，这期间的所有记忆。
为了区分逆转前后的及川，将最初的及川标记为【旧】及川悠纪夫，而现在以棹志的身份和大家相处的及川，就将他标记为【新】及川悠纪夫。
贤刚刚就是这么说的吧……“持有旧记忆的人，会被持有新记忆的人所取代”，那么当及川失去旧的记忆并得到了新的记忆后，【旧】及川悠纪夫就被【新】及川悠纪夫取代了吗？
【新】及川悠纪夫不记得那段事，也忘记了和皮皮兽的约定，当他忘却这段记忆的瞬间，【旧】及川悠纪夫就消失了吧……
【新】及川悠纪夫的诞生，象征着【旧】及川悠纪夫的消亡。
也就是说，那个看透自身罪恶并获得了实现梦想的力量，沉着而平静地面对自己的下场，义无反顾地作出牺牲的及川…已经在神秘力量的破坏下，连同失去的记忆一并消逝掉了……
留下来的，是活在罪恶感中并用全新的身份掩盖自己，让大家更加容易接纳的【新】及川悠纪夫。
也就是…新诚棹志……
可是，贤也说过答案不是绝对的，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合理的答案？真的无法解开这个谜团吗？
“哐当！”
伴随着手中的易拉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棹志紧紧捂住了头部，双肩止不住地发颤。
“新诚，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贤立马站了起来，凑近棹志想要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我…阿贤…我…到底……”
棹志伸出手示意贤不要担心，但无数的问题却源源不断地拥入脑中——
我是及川悠纪夫吗？
如果是的话，那被逆转前的及川又是什么？
居然失忆前的及川才是真正的及川，那现在这个我只是顶替他的赝品而已吗？
外貌，年龄，身份，记忆，除了丢失以外的部分，没有一个和原来的及川是相同的。
我已经不是我了吗？真正的我早就被神秘力量吞噬掉了吗？
若真正的及川已经不复存在，就无法回应任何人的期待了吧？
新诚棹志…这是一个用来和过去的脆弱告别的标志，也是我用来掩盖身份的伪装。
但我却无法理解，面具下的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及川。
忘记实现梦想的力量，忘记牺牲，忘记约定……
回到现实世界后，一切都变了。
我是谁？是及川悠纪夫吗？还是继承了部分及川记忆的…另一个人呢……？
现在的我…到底是谁……？
“太难了……”
从棹志的口中吐露出了绝望，“根本想不通啊，那艘船还是不是原来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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