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半惊魂
在一帮半大小子的哄闹中,与崔灿走了个脸对脸的周喜子看都没看崔灿一眼。同样,崔灿也没正眼瞧周喜子,两人就那样错身而过。
回到家里,周喜子简单吃了口东西,蹲在门外雪地中开始收拾三只野兔。
正在这时,崔建德在前,身后跟着崔家近支的四位媳妇,每人手中都拿着,要么是一块布头,要么是一件旧衣服,先后走了进来。
“喜子,今天竟然弄了三只?!”
看见周喜子正在给三只野兔开膛破肚,即便是崔建德也难免眼馋,那四位崔家媳妇自然也不例外。
“喜子这个年可有肉吃了。”
“是啊,比我们家还要富余呢。”
“他二婶就会哭穷,谁不知道你们前天刚杀了一头猪?”
“哟,三嫂你可别提那头猪了。连毛带屎还没有一百五十斤,能出多少肉?孩子爷爷奶奶那里,叔叔大爷家,姑姑家,这么乱七八糟一分,原本还指望能留下一套下水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不用别人问,崔建德堂侄崔运来的媳妇,人称快嘴张(娘家姓张)就接着说道:
“我们只剩下一个十来斤的猪头。”
“快别瞎说了,难道一斤肉都没留下?谁信。”
三个女人一台戏,就更不要说是四个女人了。围着周喜子七嘴八舌说了一会,又一起到西间炕上看了看盖在褥子下小茹的尸体。各人把手中的布头,旧衣服放下来。
“喜子,这是他们几家为小茹入殓时凑的装裹,明天上午棺材就能做好,午饭前我们再来为小茹入殓。”
崔建德说着,伸手在小茹僵硬的尸体上摸了摸,继而又说:
“喜子,晚上在灶里烧把火,不然尸体硬邦邦的,入殓时不好穿衣服。”
“嗯,知道了。大爷爷,各位婶子,要不留下来吃块兔肉再走吧?”
周喜子虽然穷,却不抠门。
“还是算了吧,有这三只兔子对付着过个年,开春后好好侍弄侍弄那三亩地,可别再整日价游手好闲的。都快三十的人了,也该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了。”
把崔建德和四位崔家婶子送出门,周喜子回身继续忙活那三只野兔。
傍晚时分,全部收拾利索的周喜子,把其中一只剁好,放到锅里添上水刚要点火,一时想起崔建德的话,便把原本放在明间东侧灶上的铁锅,端到了西侧久已不用的灶上。
点着火后,又把剩下的两只野兔用绳子拴住腿,高高挂在院子东窗下一棵高大的春芽树树杈上。还不忘把三张野兔皮收拾干净,用两根细树枝撑起前后肢,如一张小风帆的样子挂在房檐下。
不久,铁锅中已经飘出浓浓的肉香,顿时勾起了许久没有尝到肉滋味的周喜子的馋虫。
起身来到东间,从墙角旮旯里摸出一只粗大的酒坛子,抱在怀里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没忍住扯掉了上面的泥封,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便飘满了屋子。
这是十四年前,周喜子父亲去世前留下的。虽然父亲一再叮嘱,这坛酒只能留到周喜子结婚时才能开封饮用,可是周喜子早就惦记很久很久,今天面对一锅兔肉再也忍不住了。
说起来,周喜子并不是真的懒。只是父母离世早,周家在村子里又是独门独户没有近亲,一向无人约束管教的周喜子,因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不论是被人哄骗,还是被人欺负,也都不放在心上。以至于村子里的人家,都喜欢找周喜子帮忙干活,只要打声招呼,哪怕是放下自家的营生,也要去给人家帮忙。
一来二去的,自家的日子自然是越过越穷。
再加上村子里游手好闲的年轻人,哪怕是半大小子也喜欢找周喜子玩。渐渐的,周喜子家的三亩薄田如同荒废了差不多,一年下来打的粮食还不够周喜子半年吃的。幸亏总有人找周喜子帮忙,于是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勉强能吃饱肚子。所以,眼看三十的人了,别说找媳妇,连个上门的媒人都没有。
这不,兔肉勉强可以吃的时候,周喜子平时很少有人光顾的小院里却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影。不是别人,正是村子里最是游手好闲的崔世堂,金文斌,李乾三人。
若不是听说周喜子今天打了三只野兔,就是硬拉他们也不会上门的。
“喜子,大喜啊。”
进门三人就拿西间炕上的小茹尸体开起了玩笑。
“是啊,这往后喜子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胡说什么呢,你们?”
“哟,还不高兴了?”
“难道我们说的不对吗?崔灿可是亲口对三哥讲的,谁发现的归谁,难道你还不承认?”
“就是,即便活着不能娶,结一门阴亲也不错。是吧,喜子,哥几个?”
知道三人是奔着酒肉来的,周喜子也不和他们计较,拿来四只碗四双筷子,围坐在灶台前,就着锅里仅有七八分熟的兔肉就喝开了。
四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一只野兔的兔肉,五斤陈年老酒,不到一个时辰,锅也见底了,酒坛子也见底了。
酒足饭饱之后,抹抹嘴,三人扬长而去,甚至连句客气话都没说。早已醉醺醺的周喜子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随手把两扇早已是漏风撒气的房门关上,摇摇晃晃走到东间倒头躺在光溜溜的炕上,扯过唯一的一床棉被胡乱盖在身上,眨眨眼的工夫已是鼾声大作。
睡到半夜,因老酒烧心,睡梦中的周喜子愣是被渴醒了。尽管脑袋昏昏沉沉的极不愿意动弹,可实在忍不住口渴。费力爬起来,摸摸索索来到明间西北角处的水缸前,拿起水瓢伸到水缸里嚓啦嚓啦半天,竟然没有舀起一滴水,听声音才想起来一定是被冻住了。
正犹豫着是不是到院子里吃几口地上的积雪对付对付,却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咳嗽声。
周喜子并没当回事,只当是自己听差了。拿着水瓢,转过身体正要到院子里吃雪时,再次听到了接连两三声咳嗽,而且声音分明是来自西间。尤其是周喜子所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没有房门的西间靠窗的土炕。原本躺着的,尸体被冻的僵硬的小茹,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
当啷一声,周喜子手中的水瓢顿时掉在了地上。
当他努力挪动酸软的双腿来到屋门前,好不容易打开房门,刚一抬脚就门槛绊倒,噗通一声摔倒在门外厚厚的积雪上。
被院子里的冷风一激,来自浑身上下冷冰冰的感觉告诉周喜子,刚才竟然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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