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失而复得
快嘴张走了之后，因为心中莫名其妙升起的恐惧感，小茹也不再钓鱼。收拾一下，拿着鱼竿回到屋子里，先是随便吃了点东西，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把脑子里的构思画出来后，便坐在屋前的小板凳上，时刻留意着出村的那条沙土路。若是周喜子回来，必定一眼就能看到。
眼看太阳偏西，还不见周喜子的身影，小茹内心的恐惧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不会出什么事吧？”
随即又一想，崔灿一家的家当还是很多的。因崔灿父辈在村子里就是数得上的富户，不然也不可能一直有能力供崔灿读书。自从崔灿的父母过世后，家里三十多亩土地，全部佃出去，靠收租过日子。除了崔灿读书外，也没有其他大的花销，这几年很是积攒下了一些财富。所以，一趟两趟估计拉不完。
再者，从村子到五岭镇，虽然小茹没去过，却也听人说起过，足有二十里地。骡车一个往返下来，算上装卸的时间，少说也要两个时辰左右。
一边这样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一边心神不宁地盯着村子都头的出口。眼见暮霭四起，天色已经昏黑，小茹再也沉不住气，干脆站起来朝村子走去。
刚刚踏上那条沙土路，就看到周喜子弓着腰用力拉着大车从村子里走出来，却不见了大黑骡子，小茹的心咯噔一下就沉了下去。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大黑骡子又受惊闯祸了。
急忙紧走几步迎上去，见周喜子身上的夹衣早已湿透，而且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后，小茹明显从那双发红的眼睛里看到了泪水。
“喜子哥？”
“妹妹，是我对不住你。”
“喜子哥，本来大黑骡子就不是花钱买的，赔给人家就赔给人家吧，等来年我们有了钱再买一头更好的就是。”
小茹心里已经认定是大黑骡子又闯祸了。
“妹妹，不是大黑骡子的事，是被他们坑了。”
正打算上前帮崔灿拉大车的小茹，闻言不由停下了脚步。
“妹妹，最后一趟卸车的时候，车上突然多出来一只破碎的花瓶。他们非说是我拉车时打碎的，不由分说就把大黑留下做赔。可装车的时候，我亲眼所见，根本就没有那样一只花瓶。”
听到这里，小茹也就明白了，崔灿夫妻心里还是放不下大黑骡子。叫周喜子赶着骡车帮忙搬家是真，早就算计好要把大黑骡子坑走也是真。
“喜子哥，他们没怎么着你吧？”
“那倒没有，因他们人多，我只是争竞了两句，就被他们轰出了门。”
“那这大车？”
“是他们扔出来的，嫌旧。”
“喜子哥不要伤心了，就当是大黑死了吧。”
还能怎么办，明知道是被崔灿夫妻坑了，可是他们人多，又没人为周喜子作证，只能忍气吞声接受这个现实。
按照快嘴张的说法，以后可要长点心，再不能上那对夫妻的当了。若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打死都不去了。
“喜子哥，快换下身上的衣服，我帮你洗洗。”
“妹妹，不用，我自己来。”
两人一起把大车拉回家，周喜子拿着换洗的衣服就去了土坝那里，干脆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就跳了下去，等他洗好身子和衣服回来时，小茹也做好了晚饭。
饭后学《千字文》的时候，见周喜子总是走心，小茹轻声细语地问道：
“喜子哥，若你也是名秀才，他们还敢那样吗？”
“哼，就是再给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
秀才，虽然只是最低一级的士人，却足以与县太爷分庭抗礼。也就是说，秀才见了县太爷已经不用下跪磕头，只是作揖就行。而且，完全可以平辈论交。
简简单单的一句对话，虽然谁都没再往下说，可是周喜子马上就集中起精神，认认真真学了起来。
大黑骡子被崔灿夫妻设计骗走，因为中午快嘴张的一番话，内心升起的莫名恐惧感虽然消失了，可小茹夜里躺在床上，却久久难以入睡。她不相信崔灿夫妻会因为得到了大黑骡子而罢手，那么接下来他们要惦记的必然是自己的婚姻大事。
唯独这件事，在这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让崔小茹毫无办法防备。万一真像快嘴张说的那样，被那对狠心的夫妻偷偷把自己卖到火坑里去，该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除死之外，崔小茹再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第二天早晨，两人谁都没有再提大黑骡子的事。不过，不论是小茹，还是周喜子，时不时都会下意识扭头去看看土坝上游，那四棵白杨树下，曾经大黑骡子趴卧的地方。
“喜子哥，若是没其他事，你帮我把这个送给铁匠，让他照着打制一个行吗？”
接过小茹递来的一张纸，翻来覆去看了又看也没看明白的周喜子问道：
“妹妹，这是个啥，怎么看着像个蒜臼子呢？”
“喜子哥真聪明，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并不是蒜臼子，只是有些像。”
心里猜到应该又是这个让自己越来越琢磨不透的妹妹想出来的新花样，所以周喜子并没有再多问什么，转身就进村找铁匠去了。
原本小茹只是说娘在的时候多少教她认了几个字，可是，《百家姓》读完了，《三字经》读完了，《千字文》也快要读完了，却从未见小茹有过不认识的字，或不懂的句子。周喜子不傻，可就是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要说如村子里的人议论的那样，是小茹差点冻死在阎王庙中时，被鬼神附体了，可也没有鬼神总附体在人身上的。而且，周喜子也没发现小茹有什么地方异于常人，除了识文断字，时不时冒出些新花样来以外。
这一次，周喜子回来的也很晚，午饭都没回来吃，也是到黄昏时候才回来，不过小茹并没有担心。
“妹妹，不好意思，铁匠李叔让我帮忙来着，不然今天他一个人弄不完，所以中午就留在那里没回来。”
接过周喜子递过来的细长，中间有孔，一头粗一头细，粗细孔之间还有一个台阶，台阶中有个细细小眼的东西，崔小茹拿手掌比量了一会，点点头说：
“是这个样子，没有错。”
“妹妹，做这个干啥用？”
直到这时，周喜子才忍不住问了一句。
“是不是李叔问你了？”
“不仅是李叔，看到的人都问。”
“喜子哥是怎么回答他们的？”
“我就说是想做个沙漏计算时辰来着。”
崔小茹经周喜子提醒，再一打量手里的东西，还真像是个沙漏，只是小了点，细了点。不由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喜子哥真聪明，不过，不是沙漏，等明后天就知道了。”
夜里躺下后，小茹又仔细琢磨了一会，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可是没过多久，睡梦中的小茹，却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刚刚翻身坐起来，门外就传来了周喜子惊喜的声音。
“妹妹，大黑，大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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