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卖身契
直到正午，马车始终未停。大概到申时前后，感觉车速越来越慢越来越颠簸，才最终停了下来。
不过，只是矮瘦的所谓三爷撩起车帘走了出去。而老鸨翠红却没有马上下车。小茹毕竟是被从睡梦中抬到车上的，所以早就有些内急，却苦于无法说话，只能努力憋着。
“女儿，想必这一路上有些事你也该想明白了。妈妈也不瞒你，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张纸，单手拎着纸的上沿，放到小茹的面前。纸上的字并不多，而且小茹一眼就认出来正是崔灿的笔迹。
“卖女契约。”
看到开头的四个字，小茹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女儿，知道你不识字，妈妈其实也不识字。不过内容妈妈是知道的，这就说给你听。”
收回捏着“卖女契约”的手，先是仔细折叠好，重新藏进怀里，这才用手中一方水红色，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帕子擦擦嘴角，又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念道：
“立据人五岭镇驻跸村生员崔灿，自愿把不孝女崔小茹，以身价银一百四十两卖给百花堂翠红姑娘，为奴为婢为妓均有翠红姑娘做主。”
念完后，再次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转而问道：
“女儿，可听明白了？下面就是你爹崔秀才与妈妈我的画押签字，还有见证人崔林昌的签字画押。女儿，妈妈给你看这‘卖女契约’，告诉你契约内容的用意，看女儿也不是糊涂人，应该明白妈妈的意思吧？”
小茹自然明白，对方这样做无非是想让自己死心，不要吵闹，老老实实跟她回百花堂就是了。实在是被内急憋得没法，所以，小茹只好含着眼泪默默点了点头。
“哎，这就对了。妈妈就喜欢听话的好孩子。”
说着，伸手把塞在小茹口中的帕子扯了下来。
“想必女儿一路上也累了，乖乖的，妈妈扶你下去歇会。千万可别生其他的心思，不然，你看看，”
说着撩起车帘，指了指站在马车一旁，虽是深秋依然光着膀子，胳膊肚皮上刺着刺青的两位彪形大汉。
“他们可不是吃素的，可没妈妈这么体贴人。”
当小茹发现马车所停的地方，既不是村镇，也不是大路，而是停在了荒无人烟的山野中时，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被老鸨翠红搀扶着走到距离马车仅十来步之遥的一丛灌木后面小解之后，并没有吃翠红接下来递来的食物，而是站在马车旁，注视着不远处秋风中萧瑟的小山头，任凭泪水无声地流着。
刚刚毕业不到一年，正在为一棵黑枣树的旁枝嫁接柿子树时，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下来，偏巧后脑勺磕在一块凸起的尖锐岩石上。死就死了吧，却又重生到了这数百近千年前的古代，而且还是被亲爹晚娘虐待，冻死在阎王庙前的小女孩身上。
回想醒来后短短八个月中经历的一幕幕，无不让崔小茹想起来就伤心。好不容易通过自己的努力生活有了些起色，却又被这具身体的亲爹给卖到了火坑里。
崔小茹不知道除了再死一次外，自己还有其他什么路可走。
“为什么我就这么命苦？死一次不够，死两次不够，即便一定要死第三次，何必非要让自己临死前再受这些人的摧残呢？”
一边想，一边开始琢磨该如何早一点死去，也好留下个干净的身子。
崔小茹知道，若想少吃苦头，避免死前遭到凌辱，眼下是绝不能硬来的。先不说眼前这个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甚至都没有看到一块能够让自己撞死的大石头。何况，夜里被下了迷药之后，至今双腿还有些发软，即便有石头，怕是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撞死。
“女儿，不要再哭了。容易哭坏了身子，你也知道了，妈妈可是花了一百四十两银子，要是身子坏了，让妈妈去哪里要回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来？”
不由分说，又把崔小茹扶上了马车，不过这次没再用手帕堵嘴，也没再捆起她的双手。
让崔小茹恶心的是，那个矮瘦自称三爷的人，却不再如前般那样老实了。不是伸手捏一捏小茹的脸颊，就是隔着衣服在其前胸后背，甚至大腿上，轻轻摸一把。
知道反抗也没用的崔小茹只能尽力扭动身子躲避着，只是车厢就那么大一点地方，又是三个人挤在一起，能躲到哪里去呢？
好在被小茹不停扭动身子弄的有些厌烦的老鸨翠红见状，先是讨好般笑了两声，继而劝矮瘦男人道：
“三爷，何必急在一时呢？再有两个时辰不到天就黑了，到时候还不是让三爷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吗？”
“嘿嘿，谁让这朵花这么嫩，这么诱人呢？好吧，三爷我就再忍忍。”
说完，用力在小茹脸上摸了一把，把身子靠在车厢壁上假寐起来。
也曾听周喜子说过清迈县城是在驻跸村东南方向一百七十多里地之外，如果马车是黎明前后出发的话，一天的时间说什么也到不了。那也就是说，今晚极有可能会在途中过夜。
小茹紧张着透过车帘缝隙漏进来的天光，总期盼着天能再长点再长点。期盼着天黑前会不会有奇迹出现。即便救不了自己，能给自己一个痛痛快快死去的机会也就满足了。
“村子里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的失踪？会不会去通知喜子哥一声？”
一想到这里，崔小茹马上就想到了崔建德。
“事情绝不会这么巧，喜子哥刚被崔建德叫去董家庄帮忙的第一天，这帮人夜里就来了。难道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也就是说，崔建德也参与其中了？”
随即摇了摇头，心道，即便真是如此，现在想这些还有用吗？而且，若真是如此，自己就更没有被救的希望了。因为，即便村子里有人发现了自己的失踪，送信到董家庄，遇到的也一定是有心的崔建德，而不是忙着赶骡车运石料的周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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