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罂粟宴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公子从外面带回来了一个女子,听说是那个女子救了他。”
“胡说!公子武功那么高强,还会被人救。”
“我没胡说!公子中了埋伏,有暗器袭来的时候,那个女子突然出现挡住了那个暗器,那个女的还受伤了呢。我还听说,公子抱她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是呵护的神色。”
归伊眉目低垂地听着,珊瑚几次想出去打断他们都被归伊拉住了袖子。
本来说海棠花开了,归伊和珊瑚就来赏花,哪知道路上偏偏碰到了一群碎嘴的丫鬟,在那里说个没完,归伊静静听着,可把珊瑚急坏了。
突然,归伊低低地说:“走吧。“竟是头也不回的,按来时的路离开了。
晚上,听说公子要给一个新进的女子赐予罂粟之位,所有人必须盛装出场这场宴会。
“堂主,这件红色的怎么样?上面绣着海棠花,上次公子就夸你穿这个好看呢。”珊瑚在那里帮归伊选着衣服,而归伊只是静静地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陌生却熟悉的脸。
黑亮有神的眼睛,公子最喜欢她眼睛里泛起水光,说那样最惹人怜爱,所以她学会了怎样装的泫然欲泣,要哭不哭;挺拔小巧的鼻子,公子在她任性的时候最爱点她的鼻子,所以她就总是做一些任性的事情讨公子欢心;嫣红樱唇,公子说她嘟嘴的时候最让人想一亲芳泽,所以她学会了撒娇。
她都快忘了自己本来的样子了。
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她就是什么样的。
那公子不喜欢了呢?
“这个簪子显得你最有灵气……”珊瑚还在那边喋喋不休,归伊却已经没有了兴致。
“不用打扮了,就穿成这样吧。”归伊径自出了屋子。
“哎!堂主!可是公子要求的是盛装打扮啊……”
这场宴会,她又不是主角,打扮得再好看再隆重,给谁看呢?
归伊进入宴会的时候,宴会已经差不多要开始了,人已经基本来齐了。
她进来的时候,大家忍不住看着她,宴会上所有女眷都花枝招展,流云髻,百香荷花裙,一个个格外的隆重闪耀。只有她,还是平日里的样子,墨发轻挽,红裙一点花样都没有,却在这满屋子牡丹中,显得格外的清新秀丽,宛如一枝秀气的荷花。
宴会上座是公子,公子眉目冷峻,墨衣上绣着银丝,银丝竟是……罂粟的图案,宛如一个王,带着傲气和霸气。而他身边的人,想必就是今天的主角了,穿着一身粉衣,衣服上也开着大朵大朵的罂粟,她眉目姣好,脸有些苍白,一副重伤初愈的样子,姿色的话,算不上顶尖,却有一种我见犹怜,楚楚动人的清秀。
公子下座便是左护法银桑和右护法金桑。归伊不得不感慨银桑长得真是人模人样的,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衣,白衣上点缀着墨叶,在那里一坐,虽然还是一副懒懒撒散的样子,却带着逼人的贵气。此刻他正漫不经心地斟着酒,已经让下面无数小丫头春心荡漾了。
右护法金桑是个端庄的美人儿,长得就是一副贵夫人的样子,有什么任务卧底之类的让她演夫人,那真是一骗人一个准。
接着就是冰堂主归伊和火堂主抹燃。
抹燃是个半大小子,喜欢恶作剧,邪气得很,但是怕归伊,毕竟冰克火,以前他叫嚣着和归伊争斗,可没少在归伊手上吃亏。他后来就喜欢欺负青色,青色是个软萌的性子,归伊护着她,有的时候护不住,所幸抹燃也不是很过分,就不了了之了,后来抹燃总外出执行任务,在楼里的时候渐渐少了,倒是没想到,这回罂粟宴,竟也回来了。
下面就是七色等杀手。
千色楼很少有宴会,一般宴会也就是赐予职位,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宴会开始,到处一副歌舞生平的样子。归伊不敢抬眼,只埋头喝酒,她不想也不敢看公子对她以外的女子露出那样温柔的神色。
舞罢,上面传来公子的声音,公子的声音轻轻浅浅:“罂粟之位已空有一年之久,这位女子乃武林正道之女,如今自愿舍弃以前的身份名望,入我千色楼,为千色楼办事。她武功不弱,擅使弓箭,于是赐她罂粟之位,希望大家互帮互助。”
“谢谢公子。”罂粟柔柔弱弱地应了。
于是她开始下来敬酒,敬到归伊这里,她巧笑嫣然:“这位就是归伊堂主吧。罂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客气了。”归伊一饮而尽。
“阿锦,归伊堂主真是女中豪杰呢。”罂粟转身对公子笑道。
“恩。”公子淡淡应了一声。
不知道罂粟已经走了多久,归伊仍然用力地握着手里的酒杯,差点生生将酒杯捏碎。
阿锦?
她居然称公子为阿锦?
还记得那年盛夏,她从背后捂住墨锦的眼睛:“墨锦墨锦墨锦墨锦,猜猜我是谁?”
墨锦失笑:“全千色楼只有你一个人敢直称我的名讳,你还能是谁?”
她笑开:“这可是我的特权!”
如今,竟也不再是她的特权了吗……
你可知,这世上最残忍的不是不给予,而是给予了之后又生生收回。
她受宠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有一天她不受宠了,而今天终于到来了,却发现也没有那么可怕。拥有的时候时刻担心着失去,失去的时候却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终于不用再担心了。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再能够失去的了。
只是,还是有点不甘心的吧。
和公子简单说了声不舒服她就先行退下了。
以前,她一说不舒服,公子就会很担心得问她:“没事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师?”满眼关怀和宠溺。
而现在,他只是不带丝毫情感的扫了她一眼,说:“退下吧。”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简直要怀疑那个罂粟是不是给他惯迷魂汤了,让他忘记和她的所有美好,只记得罂粟救了他。
归伊坐在院子里的樱花树上,抬头望着星空。
星空,可真美啊。
就像那些闪耀着的过往。
可是,只有她记得了。
“我还以为你去了哪里,原来在这里。”下面传来清雅的男音。
是银桑。
“你也觉得宴会太无聊了跑出来了吗?”归伊歪头笑道。
归伊这个样子,说不出来的天真烂漫。
银桑嘲讽道:“出息,看把你醉的。”
“我才没醉!我没醉!不信你闻!”归伊委屈地叫道。说着竟要跳下来真让他闻,大概是真醉了,连轻功都不会用了,直直从树上掉了下来。
归伊恍惚地闻着抱着她的男人的味道:“好香,原来我没摔死……”说罢,缓缓没了声音。
银桑刚要骂她笨,居然能从树上摔下来,还害得他去接,就看见归伊已经睡着了,格外安静的睡颜。
和刚才喝醉了的胡搅蛮缠不一样,和平时被他气得跳脚不一样,和伤心时隐忍克制不一样,那样安静祥和的睡颜。
怀里抱着她柔软的身体,看着她如扇子一样的睫毛,他觉得自己的心软了下去。
和她第一次去执行任务,这个女人半点没把他当做合作伙伴,自己一个人直取暗杀目标,他被暗杀目标的暗卫缠住,等到解决的差不多才看见暗杀目标已死,而她,满身是血的站在那里,宛如地狱修罗。
“喂,我说你也不和我打个商量?”他没好气的问归伊,当时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差劲透了,只想着自己领功。
结果还没等他靠近,那女人“彭”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到底都是千色楼的,他过去查看了她的伤势,结果发现那些血,竟然大多数都是她自己的。后背深可见骨的伤口,腰腹上数不清的小伤口,那样白皙美好的胴体,竟让她给搞得满身伤痕。
这个女人,不要命了吗。
带她回去医治后,他对她越来越好奇,发现她不是只想着自己领功,而是不会和别人合作。她杀人更是,只为了杀人,半点不顾自己,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每次回来都是满身伤痕,每次上药的时候,都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他在暗处观察她,看她一个人沉默的练剑,一个人隐忍所有的痛苦,竟然莫名觉得……心疼。
于是他总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扔给她金疮药:“小爷我赐给你的。”
她淡淡扫了他一眼,本来想扔,后来还是擦了。
他内心里止不住的欣喜,后来他每次执行完任务而她还没回来的时候,他就会在她院子里的树上等她,然后扔给她金疮药。
那个时候,竟是他一天最快乐的时候。
后来她获得了公子的宠爱,很少提剑去杀人了,也不再需要他给她扔金疮药了。
他也被公子派去执掌长齐的分楼。一晃这么多年过去。
他再没能遇上一个让他这么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让他心疼,左右他的喜怒哀乐。
所以,他约莫知道了,就算她喜欢公子,公子可能也喜欢她,但是他就是爱上了这个叫做归伊的女人,毫无办法。
谁能控制自己的内心呢?
在分楼的时候,他想过忘了她,想过爱上别的女人,可是,再像她也终究不是她。
天下只有一个归伊。
回来这里,看见她为公子黯然神伤,他也替她心疼。
我爱你,不需要你知道,不需要成为你的负担。
此生,万劫不复。
月光徜徉在归伊院里,银桑在归伊唇上印下一个吻。一个浅浅的吻,却包含了他所有小心翼翼的爱恋。
从今以后,我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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