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归伊被废
归伊随着延持来到未名居,未名居是千色楼议事的地方,归伊已经好久没有接过暗杀任务,她看见未名居不华丽却简单大方的木雕大门,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上一回来这里,还是暗杀张员外失败,和橙色争吵不休的时候。
而今,却已发生了这么多事。
归伊进入大厅,抬首望向前面的两个上座,先注意到的却是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脸上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的女人。通过这双眼睛,归伊认出了这是罂粟。看来事实应该和她估计的差不多,罂粟没有死,却毁容了。罂粟的旁边是公子,公子安慰似的将罂粟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中,他温柔地对罂粟说:“你想怎么惩罚她?”眼神呵护地仿佛能滴出水来,似乎他身边是世间罕有的珍宝。
归伊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仅有的对公子最后的希冀也消失殆尽了。她的内心无悲无喜,只有对命运麻木的服从。命运让公子给了她一切,如今却要一一收回,当真是造化弄人。
罂粟见公子这么问她,恨不得立刻说:“五马分尸!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但是她为了维护自己在公子心中善解人意、柔弱可欺的形象,生生把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也敛了眸子里的怨恨,装出要哭不哭,满眼泪光的样子,委屈道:“一切但凭公子做主。”
归伊冷眼看罂粟的转变,内心只觉得这女人真是虚伪。罢了,公子瞎,又与她有何关系呢?
公子看了一眼归伊,对罂粟轻柔道:“归伊向来要强,一向以她一身武功为骄傲,不如,我们废了她的武功,如何?”
归伊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无法相信的睁大眼看向公子,这招,真狠!废了她的武功,她和任人宰割的小绵羊有什么区别?不如让她死个痛快!
但是这惩罚,对于罂粟来说却远远不够,她恨不得把归伊千刀万剐,大卸八块,但是她却深深明白,一切不可操之过急。公子说出这样的惩罚来,对于他曾经最宠的杀手来说,已经算是狠厉了。她若依依不饶,只会引得公子反感。归伊若是没了武功,以后杀她的机会不多的是?想到这里,罂粟眯了眯眼睛,然后装作于心不忍的样子:“这惩罚,对于一身傲骨的归伊堂主来说,是否太严重了些?”
公子大笑道:“不愧是罂粟,即使这样了也处处为别人着想,不过——”他收敛了神色,冷冷地看向堂下的归伊:“她伤了你的脸和身体,实在欺人太甚!这样的惩罚,对她来说也不算过了。”
归伊眉目低垂,不声不响。仿佛上座的人讨论得不是她一样,只是微微握紧的拳头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半晌,归伊抬头,冲公子嫣然一笑道:“公子喜欢,就拿去吧。哪怕公子喜欢我这条命,你也尽可拿去。”那笑容却带着一丝难言的脆弱。
公子视而不见,道:“延持,带她到顾辛那里去。用洗髓散泡上一天一夜,从此以后,你就是个没有武功的人了。千色楼的堂主之位不需要废物来做,你以后,也不是堂主了。”公子以他特有的淡漠调子说道,每一句都那么清晰,直直传入归伊的耳朵。
归伊没有说话。只是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公子。那眼神,带着决绝,了断还有释然,仿佛在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了。
顾辛有一个自己独立的院子。院子里都是花花草草,或者说,是毒花毒草。鬼医之所以能被成为鬼医,就是他行医不按章法出牌,治病一般都用以毒攻毒。他对□□也很有研究,但是对于归伊来说却没什么用。归伊来了千色楼就在□□坛子泡着,早练就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这世间的□□,对她都没有什么效果。
但是洗髓散,却不是□□。它可以让人武功尽失,饮下它,再在顾辛配好药的坛子里呆上一天一夜,忍受浑身筋脉全断,四肢百骸如针扎般的痛苦,再从坛子里出来,就和那些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无异了。也有好多人,忍受不了那种痛苦,生生痛死。但是这种疼痛对于归伊来说,却不至死。她作为杀手,痛感本来就不是很灵敏,再加上她不要命的打法,一路刀尖舔血的日子,早已习惯了疼痛。
见到归伊来,顾辛却好像意料之中似的,一点也不惊讶,顾辛是个五官平凡的普通青年,放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长相,但是他的眼神却精明的很。不过他似乎故意低调,甚至于千色楼里好多丫鬟小厮都不知道他是赫赫有名的顾辛医师。
“来,喝下这碗洗髓散,然后到左边第一个坛子里泡着,别乱动,别把我坛子弄破了,疼就咬嘴唇,实在疼得受不了就咬舌头。”顾辛边摆弄毒花毒草边漫不经心地对归伊说。
归伊不语,她看着碗里像水一样的洗髓散,毫不犹豫地喝了。然后走到顾辛说得那个坛子里,缓慢地泡了进去。
她其实是个很爱惜生命的人,她的命是珊瑚救得,如果自杀都对不起珊瑚,所以再痛,她也会忍下去。她也有过机会逃走,但是她不想也不愿。说到底,不过因为是公子的吩咐,公子想让她没有武功,好啊,那就没有;公子想让她卑贱如蝼蚁地活着,好,如你所愿。
等我把欠你的都还清了,我就去走遍大江南北,替珊瑚看看,她还没来得及看得锦绣山河。当然,前提是她得活着,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武功没了,她也不能再为公子做什么了,到时候,她就请命离开千色楼。那之后,她能不能活着就看她的本事,也免得她在这里,继续碍着公子的眼了。
归伊闭着眼,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着,渐渐地,丹田感觉到了灼热,想有一团火球在烧一样,这火烧到了身体各处,浑身都开始痛起来。皮肤肌理中,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针扎着筋络,那持续不断的痛感让归伊皱紧眉头。
但是她能做的,只有忍耐。
不知过了多久,针扎般的疼痛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剧烈的疼痛,她的筋络仿佛被人绞着,又似乎是断了又接上,接上又断了……反反复复,无穷无尽。她似乎掉到了一个深渊里,在这深渊里忍受着各种痛苦。这疼痛,饶是坚强如她,也忍不住发出了低吟。
恍恍惚惚间,时间流逝,在她快要习惯了那疼痛的时候,那疼痛却慢慢消失了。她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黎明的曙光给所有的事物都蒙上了金纱,仿佛这世间本就没有黑暗,处处光明。明明刚遭受完痛苦的洗礼,她却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她感受了下自己的丹田,空空如也,现在,她终是失去了武功,怕是寒冰剑也不会认她这个主人了吧?想到这里,她的内心不禁有些苦涩。
她缓慢地从坛中出来,刚刚被洗髓,她还有些虚弱,脚步有些虚浮。正当她不小心一个踉跄马上摔倒的时候,斜下里一双手及时地伸出来,稳稳地扶住了她。归伊略带诧异的顺着这双手目光上移,看见的却是银桑的脸。
银桑还是那副老样子,嘴角噙着抹笑,只是眼角有些发红,却显得他更妖冶。他那神情,似乎在嘲讽归伊怎么那么蠢,走路都会摔跤,果其不然,下一瞬他便说道:“你走路都不带脑子的吗,这也能摔倒?”
归伊懒得解释自己刚刚被洗髓完,站起来之后就甩开了银桑的手,回讽道:“大早上的你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来要堕胎药,还你风流债?”
银桑听罢,狭长的眉毛挑起,轻笑道:“我可一直洁身自好。只是路过这里罢了。你这个样子,我今天就发发善心送你回去吧。免得死在路上也没人知道。毕竟,我……最是怜香惜玉了。”说罢,竟还在归伊耳边轻轻呼了口气,这个说不出来的暧昧举动让未经人事的归伊耳根都红了。
“滚!”归伊有些恼怒。她不顾还很虚弱的身子,加快了步子,只想远远甩开那个该死的风流公子。
而银桑,也只是含笑在后面跟着,直到看她进了归伊院才转身离开。
两日后,未名居内。
归伊经过两日的休养,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此刻正跪在地上,对公子恭敬地说道:“归伊武功已失,自知无法再为公子办事,现希望能够离开千色楼,虽离开,但公子恩情仍在,归伊发誓绝不会将有关千色楼的任何秘密告诉他人,若公子不信可在归伊身上种蛊,一旦食言即爆体而亡。”每句都那么有道理,让人挑不出来错,却让墨锦觉得莫名得不痛快。
半晌,墨锦道:“好,临走前你再为我办最后一件事吧。去于渡将军府,当细作,把于渡的兵力图和控制兵力的信物偷出来。我知道你没有武功,但是这更让于渡对你放松警惕。你的细作身份稍后会告诉你,摄政王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如果任务完不成……”墨锦顿了顿,继续道:“你就留在千色楼,别想着离开了,楼里养一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时限两个月。”
长年的杀手本能让归伊下意识地回道:“是。”虽然内心很诧异千色楼养她这样的闲人有什么用,但是既然公子这么说了,她也不好违逆。
她现下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认真完成好这个任务,争取能够,重获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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