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六十七
化神修士的神识何其浩瀚,只是瞬间,孽使分散出去的神识,便如细密的网,以他为圆心,朝四面散射,将方圆百里内的景致,一一呈现于孽使的识海之中。
但面对着识海中的景象,孽使却是眉心微蹙。
——神识反馈而来的景象,竟是陌生的。
为着这一次的筹谋,孽使潜进堕月秘境时,便将这整个秘境之界,全都探查了一遍。堕月秘境虽广阔,但在化神修士的探查之下,是纤毫毕现。
但现在,孽使发现,他与这狠心的小丫头所在的地方,竟不像是在堕月境内。
这又是何故?
与这狠心的神女在此处醒来之前,孽使是觉得这一次的谋划,已经成功了大半的;虽然出了种种差错,比如储温那个狗东西突然掉链子,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新的天生魔主扰乱局面。
但好歹,禁制是被彻底打开了的。
按照他先前的推算,此刻堕月秘境应该完全挣脱从前五宗设下的阵法,寂月天尊的遗府,也已现世;到时候腥风血雨自不必说,但再怎么着,也不该是一个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所在……
孽使之所以判断他与夏泠已不在堕月秘境,乃是除了地形的差别,灵气也与堕月秘境中不同;地形可以改变,灵气的浓度、性质,可不是朝夕间能改换的。
该不会他与这小丫头,在禁制破碎的时候,被吸入了什么空间裂缝,传送出秘境了吧?
孽使心中不虞。
他苦苦谋划,不惜跟储温与那人为伍,可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的……
“尊驾。”
孽使倏地回过神。
他抬起眼眸,便见一旁那原本还瘫着躺着的狠心神女,居然已经坐起来了。
“你?”
孽使不由皱眉,又迅速的抹去自己脸色的波动,明知眼前这丫头看不见,却也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这又是何故,本座难得替你看护,你不疗伤,却又是做什么。”
难道这小丫头恢复了些许,就又要开始摆出划清界限的模样了吗。
孽使也没发觉,他心底真是在酸溜溜的想着。
心酸的酸溜溜。
“尊驾误会了。”夏泠平静的道,“我已无需继续入定,接下来心法自行运转间便可疗伤。”
想了想,她认真道谢:“多谢尊驾替我看护。”
在夏泠的‘视线’之中,只见一个高挑纤瘦的人影,盘坐于地,或深或浅的颜色填充在他的轮廓里,面部则时不时因对方情绪的波动,而变化成撞色不同的混合色块。
此刻她说完了话,‘色块’流动,而后夏泠听见一个不屑的轻哼。
孽使:“哼。”
孽使:“小丫头好大口气,你伤势不轻,还是快快疗伤为好。本座既然没在一开始杀了你,便不会轻易反悔,你无需做这等扭捏姿态。”
夏泠此时已经猜到这位化神道君怕不是跟之前那两位首阳宗峰主一样,被她的皮相所‘迷惑’,于是耐心解释道:“多谢尊驾关怀,不过我并非逞强。确实已无需继续入定。”
“尊驾风光霁月,我蒙尊驾援手,必不会以小人之心猜度。”
孽使:“……”
“不愧是极乐神女。”
半晌,孽使才没什么情绪的说了一句。
他心底却着实不平静。
夏泠如此坦然,显然所言非虚——极乐宗的神女,究竟是修行何种功法?孽使很清楚,不过片刻前,这小丫头还躺着,动弹不得。
不过是握着两块灵石入定修行片刻,竟然就……
“尊驾。”
此时夏泠复又开口:“此地却不像是在堕月秘境内。”
孽使回过神,把心中种种思量压下去。总归极乐神女的特殊之处,又不是这一两处,他一个化神道君,都已经被她所俘获,变得如储温那般反复无常,与之相比,能快速疗伤又有什么稀奇的。
“你亦觉得,此处非是在堕月秘境内?”
夏泠点头。
“不知尊驾可有发觉,”夏泠道,“此处的灵气似有些不同寻常。”
“……说来听听。”
“十分稀薄,”夏泠道,“坚且浑浊。”
若非如此,夏泠也不必特意请孽使匀给她两块灵石了。
“这等浑浊之灵气,我此前从未遇见过。”夏泠继续道,“稀薄倒还是其次,这……灵气之中,似有别样内容。是——”
是什么,夏泠却卡了壳。
孽使面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哼,”他用轻哼掩下心中的思量,维持着一贯的口吻,“看来你此前果真是只在总门内修行,未曾踏出过山门。”
夏泠颔首:“确实如此。”
“不必再猜了,”孽使道,“如你所言,此地灵气混杂,譬如灰尘混于清灵之气中,你所感觉到的那‘别样’之物……乃是,红尘浊气。”
红尘浊气?
这陌生的词语入耳,夏泠还在思考,便听孽使继续道:“此地为,人间之界。”
所谓人间之界。
又可称,凡人界、凡界等,用以与修士们所在的灵气充沛的福地洞天等相区别;在某些小千界,修士与凡人实质上是同处一界,只不过修士会用各种禁制,将宗门、家族等与凡人聚集的国城分割开来。
但对夏泠而言,人间之界,就是实打实的,与她此前所在的宗门,是完全分割的两界了。
因为譬如极乐宗、首阳宗、天霄宗等这般的魔(玄)门顶级宗门,早就将宗门所在,切割出来,彻底分开与凡界的联系。
甚至有传言,作为魔门古宗门之一,极乐宗的主宗所在,原本就是一灵界。
因而,自小生长在宗门内,夏泠才会没有第一时间,分辨出她目前所在的地方,那飘散在灵气里的‘红尘浊气’。
“竟是人间界?”
夏泠语气微惊。
她露出思考之色,又像是不甚理解:“这么说,我与尊驾,在堕月境的禁制破解时,被卷入了某个空间裂隙吗?可……”
可要是她在那等状况下被卷进空间裂隙,且不说她该受伤更重,到底是要有多巧合,才能凑巧跟身边这位化神道君,刚好掉在一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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