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半帘花影【肆】
“也是,今日还是你第一次说话,从前你一直在沉睡。”那株木槿树的眼睛从绿由由的身上移开。
“我们还都以为你死了呢！”身后一众木槿树注意到绿由由不由得惊奇。
周围一下子热闹起来,绿由由倒是有些局促了,先是叽叽喳喳的做了自我介绍,刚刚同绿由由搭话的木槿名字亦是叫柔柔。
而绿由由直接用了花木槿这个名字。
他们这些木槿树全都是这家大宅子的公子种下的，这家公子对木槿花情有独钟。
“可是那房里的公子？”绿由由撇了一眼立在屋内背影□□的公子。
本来热闹的气氛忽然冷却了下来，大家的神色皆有些伤感,绿由由看向一旁的柔柔,柔柔叹息：“一直照料我们的公子是张家是大公子，前些日子在战场上战死了。”
绿由由的心脏咯噔跳了一下，“你说……张家的大公子？”
柔柔点头,眼眸泪光闪闪。
绿由由的心脏被猛地揪起，疼痛的让她有一种窒息感。
“大公子……”她的声音颤抖：“可是张宪？”张宪两个字声音极小，绿由由目不转睛的盯着柔柔。
当看到柔柔轻点头的动作,绿由由的倒吸一口冷气,周身的空气凝固,连同时间也停滞了。
这怎么可能……她这是穿梭时空了吗？
“房内的是二公子张钰，自小便和大公子交好,现如今也只有他挂念公子。”身后的沐沐眼泪哗啦啦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项链一样落下来。
“不可能！”绿由由干笑,将所有木槿树的话打断,“我醒来之前他明明还是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她看向柔柔，双目赤红：“怎么可能我再次醒过来，他……他就死了……”
他搬着小板凳坐在她树荫下的场景历历在目,就好像是发生在昨天一样。她犹记他拼死抱着她，不让她被砍断……
“阿花，公子七岁的时候……”柔柔一顿，“离现在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绿由由瞪大眼眸，仅仅两个字，沉重的如同巨石，轰然落下压在绿由由的小小的身体上。
竟然已经过了十年。
她被砍断之后，再次醒来便是在黑暗中，她没有呆很久，很快就看到光点。待她再次醒来，却已经是十年后了。
绿由由不得不接受他已经战死沙场的事实，那个喜欢坐在他树荫下和她聊天的张宪已经死了。
绿由由呆呆的看着在风中缓缓飘动的白绫。
不过是眨眼之间，那个近在咫尺的张宪便虚化成泡影，他就那样活在绿由由的记忆中。那个将她视为全部的小男孩再也不存在了。
绿由由一直在哭，不知道他在那十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认识一个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绿由由第一次理解物是人非这四个字。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独在记忆中的那些人却早已不是从前的样子。
“阿花，你难道就是大公子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吗？”柔柔轻细的声音在绿由由耳边响起。
柔柔告诉绿由由，大公子生前闲时喜欢看着她们，他总是说：“不是她，不是她。”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张宪，我来晚了……”绿由由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
柔柔他们也只能看着绿由由哭，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夜色阑珊，孤白高挂，星光稀疏，晚风飒飒，断断续续的虫鸣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尤为孤寂。
张钰一席白衣立在木槿树旁，大哥生前最疼爱的莫过于这些木槿树。
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眼睛仍如而是那般的明亮，眼眸中如同汇聚了无数的星星。
绿由由盯着张钰精致的如精雕细琢的五官。他的模样将绿由由脑海深处的那个人的模样勾勒出来。
绿由由朱唇微启，唇瓣一颤一颤的，“金灿宝……”这个名字很熟悉亦是很陌生。
她仔细的看，眉眼鼻子嘴巴，都和金灿宝类似，有七分相像。她还记得她穿越成妖的时候，袁苏源的模样和金灿宝也有几分的想象。
那张宪呢，也是会和金灿宝相像吗？
绿由由忍不住的多看几眼张钰，金灿宝现在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人，但是看着这张类似的脸，被封存在记忆深处的美好被牵起，就像是蜂蜜一样的甜。
她苦笑，她终究还是回不去。
过了几日，张宪房内走廊上的白绫就被撤了。
这么些年，他仍旧没人疼爱……绿由由垂下眼眸，这十年他究竟是如何过来的，绿由由不敢想象。
天气转凉，千红落尽，地上尽是枯叶还有凋零的花瓣。
没有人来打扫，这处院子就像是被所有人忘记了一样。
也只有张钰会过来这里小坐片刻。
天气越来越冷，风凛冽的像是刀子一样，绿由由在冷风之中瑟瑟发抖。这里愈发的破败，枯草纵横，像是遗弃的旧院子。
大雪纷飞，冰天雪地。绿由由的全身都被积雪覆盖，柔柔他们像是冬眠了一样，只有绿由由一个人日落而息。
来陪她的也只有冬天觅食的麻雀。
连着下了几日的大雪，积雪将绿由由的半个身子都淹没了，她从头到脚都冻的发僵。
听麻雀说，这几日京城也不是很太平，因为大雪的缘故，多地遭遇雪灾。城外匪患猖獗，难民流离失所都奔向京城。
到初春的时候，这雪灾才遭到缓解。
昏黄的太阳慵懒的躺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之上，带着暖意的阳光落在绿由由的枝杈上，绿由由登时舒服了很多。
柔柔他们也冒出了绿芽。
绿由由在阳光下惬意的眯着眼睛，恣意的沐浴在阳光之下。
一个小小的身影扑闪着翅膀朝着绿由由飞来。恰巧落下绿由由的枝干上。
“你好啊，小蝴蝶。”绿由由热情的对着落在她指头上的蝴蝶打招呼。
那白蝴蝶兴许是有些害羞，只是扑腾了两下翅膀，然后木然的看着绿由由。
“阿花，看来这只蝴蝶挺喜欢你的，一直停在那里。”柔柔咯咯笑了起来。
“自然是，谁让我好看。”绿由由不禁昂起胸膛。
白蝴蝶趴在绿由由的枝干上，笑吟吟的看着绿由由。
也许真的像是柔柔说的那样，每天这只白蝴蝶都会落在绿由由的身上都会落在同一个位置。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绿由由，时光静好。
仲夏之夜，蝉鸣聒噪。
柔柔他们都已经睡了，绿由由难得今天很精神。
头顶的月亮又圆又大的，像是白玉团子。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绿由由不由得绷紧神经，这里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人了。
“吱呀”门被推开，皎洁的月光下身着百合裙的少女朝着绿由由走来。
绿由由紧盯着眉眼含笑的少女，她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孩是来找她的。
女孩巴掌大的瓜子脸，黛眉下是熠熠生辉的桃花眼。月光下，她肤若凝脂，眉宇之间隐隐有几分孤高清冷之感。
这女孩不是寻常人，绿由由的直觉如此。
女孩走到绿由由的树下，笑容愈发灿烂，她抬起如白玉一样的手，纤长的手指轻抚过绿由由的树干。
一股电流席卷全身，绿由由打了一个哆嗦。
“想不想重新变成人？”女孩挑眉，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吓得绿由由一惊。
绿由由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女孩在对谁说。
“什么什么呀。”绿由由嘟囔道。
“花木槿，我就是在对你说。”女孩背过手，笑盈盈的。
绿由由一颤，惊异的看着女孩的笑容：“你怎么知道我叫花木槿。”
“这个很重要吗？”女孩反问，绿由由点头，女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直在强调她问的那个问题。
绿由由不喜欢这个女孩，有一种高人一等的傲慢感。
“我现在没有心思变成人，这就是我的答案。”绿由由不耐的看着始终满面春风的女孩。
女孩笑容有些意味不明，总之让绿由由感觉这笑容很渗人。
“怎么办，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女孩的手攀上绿由由的枝干，眼眸闪烁着寒光：“给你机会你还不要吗？”
绿由由冷笑：“抱歉，我现在对当树挺喜欢的，谢谢你的好意。”
女孩的手微微一用力，将绿由由身上稍粗的树干折断，“嘶……”蚀骨的疼痛席卷全身，绿由由疼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好啊，这是你自找的！”女孩压低声音，语气之中尽是怒火，绿由由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这个从未相识的丫头。
绿由由眼睛牵强的眯开一条缝，女孩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极其强有劲的力量，“你是……”绿由由还未说完，女孩的手掌便向绿由由劈来。
“唔……”她坚硬的躯干忽然变得很柔软，她变成了人，女孩的一掌正中绿由由的腹部，腹腔之中的内脏受到冲击而绞在一起。
绿由由惊异的看着带着诡谲笑容的女孩，怎么可能……她不过是一掌便将她变成人。
“噗！”绿由由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重重的撞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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