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灵曜讨好似的冲尸胡笑，她横着走惯了，但山神她是素来尊敬的，山界还未和人界分开时，便有十二山神统领十二山脉。直到二界分而治之，立界之初才始有镇界山灵。因此她虽一直被十二山脉各族尊为尊神，但正经按辈分算，她算山神的小辈。
况且她一直惫懒，只是勤勤恳恳做个镇界的大石头，其余杂事一概不想管，也就是个吉祥物，远不及数万年统领各山脉的山神有资历。
山神说话，她还是有点发怵的。
尸胡的目光扫了一圈，阴山脉极少能来这一大群人，闻百里和许惠两个他只是撇了一眼很不在意，倒是一只狐狸一只呆瓜让尸胡大人小脑袋上的小眉毛挑了又挑。
但他也没说什么，拍了拍破破烂烂的袍子，这就准备走了。
走了几步又转过身道，“阴山脉是收留死人的地方，闲杂人等尽早离开。”
闻百里这个闲杂人等毫无被主人下逐客令的自觉性，反而笑着说，“我冥府是收留人间死人的地方，贵山脉是收留山界死灵的地方，也算是同出一行，大家可以交流交流嘛。”
尸胡为人素来怪癖，不喜和人多说话，像没听到闻百里的话似的，走了几步便化为了鸟首豹身的原型，几步腾跃，便攀上了首山上一块极大的石头，原地趴下，阖上了眼。
灵曜知他性子，也不多打扰。带着人正要出阴山脉，尸胡却又开口，他闭着眼，声音却稳如洪钟，“冥君留步。”
一帮人面面相觑，等着尸胡说完，可他除了这一句，就再无下文。闻百里便试探着往前探了一只脚。
只见石头上趴着的尸胡，将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闻百里立马把脚缩了回去。
“那你走吧。”灵曜对闻百里摆了摆手。
“上君跟谁学的过河拆桥？”闻百里十分不满，“好歹是您的地界，您不略尽尽地主之宜就算了，这就赶闻某走了？”
灵曜摇摇头，“这是山神的地界，他不让你过，我有什么办法？”
闻百里大惊失色，“上君好歹贵为镇界神，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
灵曜眼睛滴溜溜的转，就是不说话。闻百里一看就明白了，她不是没这点权力，纯粹是不想为了他这个闲杂人等和山神过不去罢了。这丫头片子看着世事不知，其实谁是自己人分的比谁都清楚。
闻百里愤怒的一甩袖子，“上君以后再想进我冥府，那也没这么便宜了！”
可对方一脸的不以为然，闻百里犹自愤怒，许惠在后面默默的抓了一下他的衣袖，“上君的意思是您说了不算……”
灵曜提溜着小狐狸的灵身，远远的朝尸胡道，“大人，我把逐渊暂时放在你这，他现在灵识不清，请多看顾。”
她自以为安排的妥帖，可是她往前走一步，傅易屿就跟着走一步。他无知无觉，说什么也听不到，只知道她往哪个方向走，他便跟着往哪里去。
灵曜便踮着脚在他耳边说道，“你等我一会，一会就来。”
她在声音里使了力，他应当可以听到，但是她要走时，他便还是那样，总之要跟着。她正在发愁，尸胡却懒洋洋的开口，“灵曜君还是将逐渊君带着吧，阴山脉的阴气重，逐渊君此时魂魄不稳，不适合呆在这阴寒之地。”
她只好把小狐狸揣进衣袖，拽着傅易屿，从阴山脉首山的崖边跳了下去。
闻百里见没人管他，气的无可无不可，一甩袖子，正要从桃枝树一走了之，山头上趴着的尸胡却又慢慢游游说道，“冥君来都来了，不多待一会吗？”
闻百里挑了挑眉，许惠闻言也恰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山神大人。”闻百里笑道，“不知有何吩咐？”
*
此界共计十二道山脉，除了漆雾山镇于极东边界，极西也有交错的两道山脉，不与其他山脉相连。一称阴山脉，共计六座山，只生黑石。一称陵山脉，共计七座山，只生黄金玉石。两道山脉皆不长草木，不生灵兽，万年荒芜，乃是山界子民死后魂归之地。
这里的灵兽不像人类只有数十年阳寿，动辄都能活上个三五百年，生死轮回也不归冥府管辖。大限将至时，都会掐着日子自己下山，一步一步往阴陵二山脉去，死后化为山石，在极西守着这一方土地。
故而往西这一条路，也叫生死阴阳路。
灵曜从首山上下来，入目便是满山漆黑黑的山石，阴沉沉的，压抑之感扑面而来，她在山界纵横万年，草木都深知她的气息，她刚从山上跃下，便有一整块黑石离了山体，托在她的脚下。灵曜知道这些山石皆是灵兽所化，虽然死了，但也是有灵性的。便亲近的摸了摸这黑漆漆的大石头。
黑石知晓她的意思，托了一会便再度分崩离析，四散到山上，和山石融为一起了。灵曜便独自带着傅易屿，往东面的青山脉飞去。
出了阴山脉，其余十山脉都是草木旺盛灵物繁多，一脉皆有十数座山，山川交错，繁盛兴茂。
各山脉的首山皆高耸入云，被群山环绕，皆是山神居所。其余山神都不像阴陵二脉的山神不管俗事，时常对她耳提面命，所以灵曜特意避开首山而行，省的撞上哪一位山神。
从前他们一起游历十二山脉时，也是这样随心所欲的四处游荡。可是傅易屿此时看着这些景色，也只是低着头呆呆的，不发一言。
好在青山脉离阴山不远，略行一程路就到了。灵曜看着脚底下翠油油的群山，眼前有点发晕。每一脉山的灵物都各有脾性喜好，也不知是不是名字的缘故，这一脉的灵兽格外喜欢青翠青翠的草木，哪怕是生了一株略黄的，点也要给它点翠了，故而青山脉格外好认，只找最晃人眼的那一堆，准错不了。
灵曜踩着山巅的一茬树枝上，从袖子里把林轻掏出来，林轻气息衰弱，一副要死的了德性，可是越靠近青山脉，灵曜就越能感受到它的急躁，人死了都想落叶归根，灵兽也不外乎如此。当年义无反顾的离山，如今把自己蹉跎的就剩一点灵识，心里却又心心念念想回来这早呆烦了的地方。
好在故土没有脾性，总是愿意收留她的。
她把林轻放在树窝窝里，它怯怯的缩了一会，才伸出脑袋这里嗅嗅那里嗅嗅，地上生的草木知道这是同出一脉的生灵，也亲亲热热的在它身上绕来绕去，狐狸这才支起四只爪子，小心翼翼的往树林里头去，而后越走越快，连跑带窜的钻进了树林深处。
灵曜挑了挑眉，千里迢迢把狐狸送回来，她倒是没良心，连头都没回一下。
傅易屿看着前面若有所思。他此时灵识被怨魂纠缠，不管眼前是什么，入目都是阴暗嘈杂之地。他嫌吵，一直都是低着头不言不语，此时却抬起了头，呆了一会却拽着灵曜，朝反方向去。
他走的极快，灵曜被他拽的差点摔一跟头，她腿短，只好连走带跑的，走了几步才发撅他是一路往东去的。
她心里一动，“你想回漆雾山吗？”
傅易屿没说话，灵曜使劲往后一拽，把他拽停下，“这里离漆雾山，起码还有几十座山，你要一座一座翻过去吗？”
他瘪了瘪嘴，只动了动眼皮。“跟我走。”灵曜笑着说，“很快就到了。”
他们的踪迹在山界永远不会成为秘密，只在青山脉呆了一会，就觉得附近灵兽蠢蠢欲动，愈发聚集，似乎成群结队在往这里来。
灵曜没想过隐瞒自己的行踪，却也不想生事，便带着傅易屿离开青山脉，往漆雾山去。
在山界，说起各山脉下辖的小山，过于多，所以没谁能正经记住名字，大多是灵兽自报家门，说起自己从哪一脉哪一山而来，各人听个印象罢了。正经说起山名，比如青山，阴山，陵山，稷山这些大的山名，指的都是一片山脉。
而漆雾山不同，它不接河流山脉，就是单单一座山，巍巍立在极东边地。
灵曜和傅易屿从青山脉往漆雾山去，远远的，就看见天边一座孤零零的山头。
它太特殊了，山界所有山脉从阴山脉所在的极西往东延伸，到结界前一百里处全都戛然而止。在往东便是虚无无的一片天地，没有土地，没有山川，只有无尽的茫茫白雾笼罩。
这片白雾的尽头，便是漆雾山所在。
他们御风而行，出了十二山脉，周身被白雾包围，再回头看时，便看到一道道山脉，如莽莽银蛇，去势起伏延绵，铺陈在广阔天地。
这幅景象她看了太多年，早已经腻了。可是走了这几个月，再看倒是觉得十分留念。
再往东五十里，却发现漆雾山不是以前那座孤零零的大山了。
它的周身，有数道红光，四面八方从下延绵而上，紧紧的辖制住了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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