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留住当下的一秒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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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留住当下的一秒时光

  

    因为生在北方,一直不太喜欢寒冬,但却始终爱雪,更爱下雪的天气。雪,对我来说,仿佛是一种能够令人产生宁静心绪的东西……每当窗外芦花般的雪从天而降的时候,每当大地被装饰得像铺上白色地毯一样的时候,望着不停纷洒的它们,那种感觉——就像在纷乱芜杂的世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那片天空.......

    一切都有命定的时辰。好比人到了一定年纪会不再咆哮、哭喊或是撒娇。不再是风,或是暴雨,那样穷尽一切,可能只是一场很细的雪,克制地来临。雪,会吸收声音,让世界变静,但均匀地反射着光。

    我找不到很好的原因,去阻挡这一切的亲密

    这感觉太奇异,我抱歉不能说明

    我想我会开始想念你,可是我刚刚才遇见了你

    我想我已慢慢喜欢你,因为我拥有爱情的勇气

    ——王蓝茵《恶作剧》

    见我不语,程健问在想什么。我说,好想去看落雪时的圆明园,一定美呆了。

    他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么喜欢圆明园?

    我怔了下,在所有历史的朝代中偏爱清史,因为它未解的谜团最多;而在所有的清代建筑中,最爱圆明园。为什么?我从没仔细想过,就好像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存在就是理由。我笑笑道,好像也讲不出原因........大概是因为它的缺憾美吧,昔日的“万园之园”,如今却只能任凭追忆和回想。

    是的,它远不如故宫那样完好和辉煌,只剩残缺寥落的遗址,让人觉得它似乎已经习惯了百年寂寞,宠辱不惊。

    我和程健,从少年时代的同学算起认识也快十几年,可我却依然还没有在言语中对人坦露心扉的习惯,也许真是有种骨子里的消极和悲观,我遽然地,对自己非常失望。

    见我沉默,程健便笑笑没再追问,他随意地聊起关于四级考试的一些问题,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

    从店里出来,已临近黄昏,雪仍未停,大片大片的雪花,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清香,追逐、轻柔地飘洒,缓缓地落在行人的头上、肩上、衣服上……整个世界都变得迷迷茫茫的,有种迷雾般的美。积雪,星罗棋布的撒满了这个灰色城市的房顶、草坪、树梢……大街上的栏杆、汽车顶、雨棚上全是一层薄薄的积雪,洁白一片。

    我们一路安静地走回学校和大家集合,一行人又再乘地铁来到火车站。

    那时,从首都开往哈尔滨的列车,是多长时间,十几小时或是更长,在动车高铁早已经代替了卧铺车的当下,谁还能记起大学时代、学生真半价买来的硬座绿皮车的样子?

    我记得,不仅记得,而且至今,永不能忘。

    这一年的寒假已临近春节,站台和车厢内均是一派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盛景。虽然买到同一趟列车的票,但程健执意要找机会帮我换到他们几个同学旁边的座位。谁料想就在去放行李的几分钟里,由于我的粗心大意,自己的坐票竟然被陌生人强占,众目睽睽之下不擅长吵架的我们,只好面面相觑再沮丧地回到原来的车厢——我尤为愧疚,原因是程健执拗地把他的座位,让给了我。

    好心的列车员替我们找来了一个凳子,那个四角的座椅也没有垫子,我哀怨地看着它,觉得一定奇硬无比,甚至比硬座还硬。且最主要的是,它没有靠背,这样一整个晚上就没办法好好休息。我盯着这个凳子,从眼睛到心都有种钝钝地生疼:是我的缘故,都是我的错,要让自己心仪的男孩这样坐着整夜。不行,绝对不行。

    我一路忧郁,愁眉苦脸,全然没了心情。可是程健却完全不在意,还能和同学谈笑风生。我几次欲起来让程健坐我的位置,他却一直安慰地摇摇头,按住了我。

    终于,在临近午夜的时候,旁边有一位乘客在途径的某站下了车,我难过的心,才稍稍缓和了一点。

    那时的绿皮火车还在烧煤取暖,冬季又不能开窗,整个车厢既闷热又不透气。

    后半夜了,大家都在打盹间或小睡。我一向不习惯坐夜车时睡觉,也睡不着。太热了,我还穿着在北京买的厚厚的毛衣,裹得感觉整个脸都快发起烧来,程健悄声地问我要不要去过道的通风处,稍微凉快下。我立刻说好。

    他明显地高出我大半个头还多,我背靠在后墙上,中间留出一点点缝隙,两个人,就这么站在暗色而逼仄的窄小空间里,呼吸着从车节衔接处传递过来的、冬夜里新鲜的空气。

    片刻的沉默,我们都没讲话。

    我听见心里有另一个声音,急急地催促道:“问他啊,问他有没有女朋友,问他假期什么时候有空,问他…….”

    胡思乱想之际,就在飞驰的列车因为突然地临时刹车而猛烈晃动时,没站稳的我被他牢牢抓住了双肩。

    电光火石间,我看到他暗夜中一点星光的眼眸,那里面仿佛有簇簇火苗在跳动。紧紧是一刹那而已,也就几秒钟的光景,他的嘴唇碰到我头顶的发际。

    思维一片空白。

    就算是现在,我仍隐约记得当时的感觉,大约和天旋地转差不多。

    那一刻表上的时针,正正好指向元月某日的零点零分,流转的、寒冷的、梦幻却清晰的1999年,寒假伊始。

    凌晨时分,座位上的几个同学都忍不住困倦沉沉睡去,上半夜还充斥着侃大山和打牌声音的车厢渐渐消弭沉寂,取而代之的是偶尔袭来的微鼾声。我毫无睡意,之前眼皮很重却无法入眠,当下反而更清醒了。

    并非刻意,我察觉到对面座位的角度,有一双眼睛悄悄地盯着我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又再转开,如此反复。趁她的目光还未移开时,我蓦然抬头,认得是此行程健同班里的一个女生,我们平静地对视了若干秒或许更短,当我还在纳罕缘由何在时,她却转头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女孩子的神经总是异常敏感,我隐约地觉得或许和我单独与程健出去一会儿的事情有关。

    实在是不意外,如此优秀的男生,怎么可能没有女生注目、喜欢,说起来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或许比远在外省的单恋或相思来得几率更高。

    哪怕在一个城市也好。我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当初那些不切实际的志愿,让自己远离了北京城。可是,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再次和他相遇,命运的玩笑,总爱开个没完。

    然而,即便是自幼相识的熟稔,再次重逢的惊喜,我不问,程健也从没对我说过什么,没有要求,没有许诺,什么都没有。我也还有点矜持,不可避免地暗暗期待:感情的事,总要男生先开口才对吧。

    等待,是生命所有的谜题中,最难解的答案。有些期望,一旦错过,很可能就终生都无法抵达。

    翌日,清晨六点半,列车慢腾腾地驶进了H市火车站。

    呵气成霜的车窗外,穿着厚厚羽绒服的老爸已经在站台上左右张望。

    我和程健再次告别,并约好打电话联系,利用春节前这几天有限假期,一起陪他的同学去热门的景点和公园。

    这个假期过后,专业课程即将开始,我面临英语等级考,同时也准备报考一次托福试试水平。程健也即将迎来关键的法语专业四级考试。我问如今正在家附近G大上学的儿时好友,借了张图书馆阅览证,后半个寒假在除了偶尔在G大碰面,两人都各自在家中苦读,时不时煲个电话粥聊以慰藉。

    假期一如既往地飞逝而过。我依约来到车站,送别提前返校的程健。

    印象中,从再次相逢开始,我们就总在不断的告别之中。

    背着双肩包的程健对我笑笑,一如上次分别时的样子,随后转身走向站台,进站之前他转过身再挥挥手。我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冬日如血残阳的余晖中,不知道什么缘故,心中居然充塞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当时,任谁也不能预料,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大二下半学期,轻松的公共课陆续结束,同学们都卯足了劲儿准备着英语四级考试,因为学校的规定,我们的报考时间只能在这个学期。英语作为高考学子的强项,却已被两年里泛读精读松散的课程,给耽误得一塌糊涂,单词和文法更是一泻千里。大家每日在自习室寝室苦背单词,几乎都快到了忘我的境界。

    这期间和程健常常通信,我总是洋洋洒洒写上一大篇,班里的事情,学校的事情,自己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写满信纸,如果中途想起什么歌或是书籍,也会写上一些。他的回信不长,但总是很准时地出现在系里的邮箱。

    这种类似于知己或好友的关系,让人感觉很亲密却又有点模糊,我们并非恋人,然而也像所有的初恋一样,觉得有希望再见却又那么遥远,年轻的、未经沧桑的心每日都在期待些什么,又觉得暗暗的酸楚。

    时光,转瞬即逝。

    思念,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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