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一生闷气?
回到家里,里里外外都是艾叶菖蒲的味道,女佣奴仆们忙里忙外,初盐一进到自己的院子里,就忙不迭的把身上的外披、帛带、挂饰等物品一律扔到床上,散开头发,然后平躺在里屋床上,嚷嚷着:“初一!初一!快过来给我扇扇子!”
久久的没见初一回应,想着这个小妮子又到那里去玩去了,忘了自己回家的时辰了。于是便随手从衣架上拿过一件短袖的上衣套上,绾起头发用一条青带子扎起来,穿着夹脚木屐走到里屋外边的小隔间上,看到在屋子四个角上都放着一盆冰块,盆子中央的小水车在冰块上一圈一圈的转着散水汽。
初盐坐在隔间好一会儿,终于凉爽了好多,就走到大杨树下的书房里,一眼就看见书房书案上有一封信,上边写着“转五哥亲启”,又是自己那双生弟弟附在家书里面转给自己的,至于是给自己干嘛的,外人以为不过是弟弟长久不见哥哥写个哥哥的日常话语,其实不然,是自己弟弟初安写给王家二娘子的,就是那个与弟弟结了娃娃亲的那位小娘子,转给自己是因为弟弟的字是在是不能入眼,让初盐看着内容添补删减然后誊写一份,再亲自送到王家府上去,如此周折,初盐也是纳闷。
但既然弟弟绕这么大个圈子,自己也就不好推脱了。弟弟写的字和情书,也是有些有趣,送与佳人的若是诗词歌赋传情达意最好不过了,却尽是些琐事碎语,那王家小娘子回信倒是勤快,初盐一直觉得王家小娘子是心地善良,不忍弟弟初安如此这般殷勤,初盐细细看着他信上的内容,仍旧是弟弟在王府的趣事。
初盐记得有一次他写了他与润王从博士眼皮底下溜了,到城外柳岸玩,看见王家府上的阁楼,望了好久,回来被博士和教授罚跪了一夜,淋了一夜雨。还有一次次写的他与润王出去狩猎逮到的兔子,在草地上,他与成王烤着来吃掉了,肉糊了,硬是吃了下去,黑了一嘴。这次弟弟写的也是他在王府上的琐事,说他与润王上个月月末去了一趟益州路,满纸都是益州的风土人情,整整五页纸,誊写得初盐手都酸了。
初盐誊写完将信装在桑皮纸信封里,写上王公介甫敬启,转王家二小娘子亲启。然初盐写完揉揉手,念叨道:“这初安也真是的,也不心疼心疼我,一口气写这么些,留着下次见面说不好?以免下次见面没话说啊,生生苦煞了我的手”。
初盐调了些了蜂蜡与熏陆香到浆糊了去,然后封上信纸放在桌子上正要出去四处逛逛,就看见书房外边的初一,许是热的,初一满脸通红,穿着一件青绿色的单衣,米黄色的抹胸,外加一件褙子,腰间的帛带松松垮垮的系着,淡蓝色的长裤卷起了一点,手里摇着扇子就走了进来,看见初盐回来了,正穿着短袖上衣,就放下扇子,脸色虽然有些难看,但还是从上房外屋的桌子上拿过五色长命缕,跟谁赌气似的一步一步走到初盐跟前,把长命缕给她一圈一圈缠上,初盐一点也不想缠着这些东西,扯着长命缕,厌烦的说道:“又不是黄口小儿了,缠着这些东西累赘。”
那初一时听惯了这些话的,一边帮她把她扯下来的又缠上,说道:“五哥儿长命百岁,这些不过是图个吉利,谁能长长久久的活着呢?只不过这世上总有人盼着五哥儿能够长长久久活着,看尽世间繁花春水,为了那些人,五哥儿还是乖乖缠上吧。”
初盐叹了一口气,挥着手说:“罢了罢了,就听你一句吧。”
初一收拾初盐的东西之后问道:“那耦合色的香袋呢?”
初盐随口说道:“我看着不好看,扔了。”
初一打了初盐一下,说道:“你少诓我,那个香袋又不是什么旁的,是你日常带着的,怎么就扔了?”
初盐笑道:“许是什么人偷走了吧,在哪扔的?”
初一怀疑的看着初盐,初盐笑道:“我看你越来越像那承检的官人了。”初一切了一声不再过问。
缠完这些东西,初一就将初盐领到名叫风清月朗的阁楼,这阁楼周围都是水流,建在水上,底下镂空,能够从上边直接看到底下的水潺潺流过,为了凉爽消暑,还命人往水里倒上冰块,下中通而上边凉爽,向上边看去,此时爹爹吴允和娘亲张念安正在阁楼上用金盏饮雄黄酒。初盐看到了娘亲发髻上纯蓝金色底边的元宝冠。
初盐走上去,桌子上的银盘子上都是一些端午的菜肴,那金盘子里的就是五色糯米团子。两位姐姐也是缠着五色长命缕,堂姐可微穿着抹胸与蓝色碎花的上衣,下面的裙子是淡黄色的,脚上穿着青灰色的印花鞋,摇着手里的羽扇,正在和姐姐从阁楼上边往下看,姐姐可念见初盐穿着木屐就过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羽扇,到楼梯口等着,说道:“别看这天热,若是穿得少了,也是会风寒的。”
初盐给爹爹和娘亲作揖,娘亲扶着起来对她说道:“这阁楼里凉,你就这样出来,也不怕伤了身子。”
初一走在后面,拿着一件灰色蓝花底的长褙子就跟上来了,给初盐穿上,说道:“五哥儿一回来就赶着来看阿郎和夫人,一时着急,忘了添衣服了。”
爹爹吴允看着娘亲说道:“去接六郎的人回来说,六郎回来还要几个时辰,夫人若是困了,就回屋子里小憩一会儿,也是不碍事的。”然后叫来在池子里放冰块的仆人说道:“夫人恐怕要久待,你们拾掇拾掇,把冰块弄走些。”
初盐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对娘亲说道:“我与赵九郎约好到扬州王通判家,若此时不启程,恐怕误了时辰,儿子现将辞别。”说着正要走,此时娘亲说道:“去便去吧,舟车劳顿,水陆、陆路的,初一你看着带些什么,莫要遗漏什么,多少顾周全些。”
初盐点点头,可微上前,帮她理了理头上的发带,笑着说道:“五哥儿,若是去了扬州,必定要记得给我们捎些好玩的。”初盐说好,便走了。
回到自己屋子里,初一坐在竹篾编织的软塌上,懒懒的靠着枕头,也不说要来帮初盐收拾行李。初盐在里屋换上适合出行的半臂外衫,裹上绑腿,然后忙着收拾东西和包裹,对初一说道:“你好歹也帮我看看,应该带些什么,我平日里也不知道这些琐碎的事情,你最是细心了,也来帮我瞧瞧,看带错那样没有?”
初一在外边起身,只是有些不高兴的摇着扇子,走到屋子里来,放下扇子,帮初盐一件一件的挑选,把一些累赘的换掉,换成轻便简单的,嘴上说道:“去扬州也不带上我,就知道自己一个人出去,好歹和夫人说说带上我一起,好生照应些,夫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定然会应允的,你明知道,却偏偏要落下我在家。”
初盐低着头,讨好似的说道:“也不是去什么大漠远疆,最远不过横山,总是会回来的,你也听夫人说了,舟车劳顿的,若是生病了倒不好了,我一个人去,身边还有些哥哥们照应着,你去怕是不方便。”
说完,初一就把行李收拾好了,跟着初盐到门外,姐姐可念走过来,给她理了理身上衣服的褶皱,拿着一小包打包好的五色糯米团子,柔声说道:“这也也带去吧,路上若是没什么的,可以尝尝。”然后从侍女兰槿手上拿过一个淡紫色的香袋,将香袋扎到初盐垂下来的帛带上,说道:“夏天蚊虫多,带上这个好歹能驱散一些,去别人家比不得在家里,终有些不周到的,你自己要注意些,莫要过于张扬惹出事端来。”
初盐点点头,然后问道:“姐姐可知道初一最近可是有什么事儿?今日我看着她脾气大得很。”
姐姐可念说道:“许是与郑伯的浑家杜大娘的闹上了,前几日是初一生辰,下人们给初一过生辰,杜大娘喝了些酒,又要帮初一说媒,原先她就总是盯着初一,每日每日的想给初一说与自家远亲的侄儿,她那远亲侄儿虽说不错,模样周正,还是不小的官。但是初一这丫头你是知道,她偏是不依,二姐便与杜大娘说初一出园子的事不着急,哪日找个好的再许出去才好。”
接着姐姐可念帮她理了理衣服和领口,说道:“正好初一那日生辰,喝了些酒,杜大娘又提起这事儿,就与杜大娘闹上了,初一恼杜大娘,说着,就算我出了这园子,自有比我好的来,断然轮不到你那眯眼黄毛、尖牙利嘴的好女儿来服侍五哥儿。郑伯是府里的老人了,杜大娘因着这层,多少有着些体面,被初一这个丧父丧母,算是无依无靠的丫头这样羞辱,心里不满,但脸上碍于是初一生辰,生怕当时发作,众人向着初一些,当时就没话说,回过头酒醒了,正好今早初一到厨房拿几个天鹅攒花的金碟,在大厨房主事的杜大娘偏说没有,初一就上去理论,言语中冲撞了些,杜大娘就对初一说,一个婢女就莫要捏起夫人的做派了,别以为能留在一处久了,就能做起主子来,影儿还没见,就想蹦出水花来,真不知道害臊。初一听着争辩几句,就气呼呼的走了。”
初盐眼看着马倌就牵着马过来了,就对姐姐说道:“若是初一不想出去就留着,那杜大娘也是刻薄了些,姐姐看着办吧,就是莫要委屈了初一才好。”
姐姐可念笑着说道:“这是自然的,初一若是不依也不好勉强的,郑伯也不是不要体面的人。”然后将初盐送上马,说道:“你夜里莫要贪凉。”初盐连说几个好,姐姐站在门外远远的目送,看着初盐骑着马走出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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