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两个美娘子
初盐回到何宅,只见何夫人端坐在内厅,一身缌麻衰服,红肿的眼睛低着头,脸上的妆容淡淡的,看起来只是为了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才画的妆容,初盐走上去问正在绣小虎软鞋鞋面的何夫人道:“何夫人,我能不能问你几个问题?你看着回答,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
何夫人点点头,说道:“问吧。”
初盐:“你当时认尸体之后,为什么看着何达的手帕那么久,那块手帕是你的吗?”
何夫人:“是,是我初遇他的时候帮他包扎伤口的手帕。”
初盐:“你恨他吗?”
何夫人:“恨。”
初盐:“你爱他吗?”
何夫人没有回答。
初盐:“书房前种了梨花,你喜欢梨花吗?”
何夫人:“是。”
初盐站起来鞠躬道:“节哀为盼。”
何夫人也站起来鞠躬,沉默不说话。
初盐走到大门前,管家何伯走过来说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当讲,我只怕说错了耽误官人查案。”
初盐说道:“只要说实话,对于查案来说就是对的。”
何伯说道:“我们阿郎最近在自己做一对玉镯,有空闲的时候就在书房外面的工架上自己做,这对玉镯的玉是上好的玉,他生怕出差错,没做完就包好贴身带在身上,得闲的时候再掏出来继续做,应该是做好了送给别人的,六月二十当天早上,我就看见他好像是做好了,挺高兴的在房间里拿着那对玉镯把玩,哦,还有,刚刚我到书房收拾的时候,看到书柜下面有一张图纸,应该是下人打扫不干净留下的,我捡出来一看,那图纸虽然很乱,但是我看到图纸上画的玉镯上就是阿郎一直在雕刻的玉镯,我就想拿来给你看看,若是找到得到阿郎把这对玉镯给谁了,或者在谁手里,都应该能有些帮助吧。”
初盐看着那张画着梨花镯面的图纸,将它折起来,说道:“何伯,这个帮大忙了都。”
初盐又折回去问了何夫人一些问题,然后初盐拿着图纸走到茶馆,眼睛发亮,说道:“死者何达身上除了一块手帕、香袋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连碎银子都没有,管家说他做的镯子可能已经送人了,但是我觉得应该还没有,只要找到这个镯子,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阿虎说道:“这好办,只要知道镯子长什么样,就可以找出来了。”
看外面天色将晚,五人待在客舍里,顾子夏和赵以锦、阿虎、王仲俶去泡浴池,初盐自己坐在客舍庭院里,想着这些案子,顾子夏早早泡完澡出来,与初盐一同坐在院子里,认真的问道:“今日你说何达是吃饭不过半个时辰之后遇害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初盐答道:“因为我时常在陈留帮他们查案,久了就从仵作那里学到些皮毛。”
顾子夏说道:“受教,望今后多多赐教。”
初盐笑道:“我涉世未深,只是知道一些浅显的知识,对顾大哥,哪敢赐教。”
顾子夏站起来,仰头看着月亮,背着手,说道:“我说过,我志向在于鞫狱理雪,。”说完便上楼去了。
初盐坐在那里,转头看见赵以锦正好出来,初盐站起来,赵以锦走过来揽着她的腰走上楼,问道:“你刚刚和他说些什么?”
初盐说道:“他问我如何知道何达是吃放过后不到两半个时辰遇害的,我告诉他是因为我和陈留县的仵作学的,他要我多多赐教,我说哪敢,他说他志向在于鞫狱。”
赵以锦笑道:“你不必这样事无巨细的。”
初盐走回房间,说道:“我乐意。”赵以锦笑着看着初盐关门。初盐正要和衣而睡,就听到轻轻脚步声,随即就是微弱的敲门声,初盐疑虑,想着不会是顾子夏吧,阿虎是带着佩剑与马鞭等武器在身,走路自带声响和气息,他的敲门声是接近于重重的拍门,王仲俶向来都是叫老九,赵以锦从来不敲门,走路连声音都没有,再想想自己也没有嘱咐店小二哥上来做什么的。
初盐紧张的起身,从门缝望去,只见一个小娘子,身着杏黄的上衣,葱青的外衫松松垮垮的系着,下身穿着宝蓝底色的裙子,面容姣好,初盐松了一口气,打开房门,问道:“小娘子有何贵干?”那小娘子站在门前,拿起手中绣着蝴蝶退粉的绢扇,软软的低声说道:“今日见你们到处盘问六月二十日晚发生的事情,奴家当晚看见了不得了的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说。”
初盐将此人引进门,倒了杯茶给她,问道:“当晚你看见了什么?”
那小娘子说道:“奴家是密镇紫烟妓馆的女伎蓝娘,当晚我看见何达被一个人拳打脚踢,然后被麻袋套住,扔到了河里。”初盐问道:“你可看清楚他们的脸?”
那小娘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看清楚了,我当时就站在那个人的身侧,他就是林木夏,我与林木夏本交好,当天他来密镇,就来我这,然后不知怎的,就……六月二十日当晚,啊不,已经子时左右了,何达醉醺醺的从醉风楼回家,手里拿着玉镯傻呵呵的,林木夏见是一块好镯子,就想抢回来,然后就……”
初盐疑虑的看着她,只说道:“明日你与我一同启程到县司可好?”那人点点头。
七月初五。
睡醒之后,初盐与赵以锦、王仲俶跟着那小娘子到小娘子说的案发地点看了看,到一个里醉风楼不远的狭小的窄巷子里,巷子夹在两栋楼之间,墙上又斑驳的血迹已经浸入墙砖里,地上尘土之下还有血迹,那小娘子说当晚林木夏为了一对玉镯而将何达殴打致伤,然后抛尸入不远处的河里,自己在一旁不敢说话,何达给自己十金,让自己闭嘴。正说着,顾子夏和阿虎回来,确认了此小娘子说的确实属实,阿虎说道:“此小娘子确实唤作蓝娘,是紫烟妓馆的,与林木夏确实有来往。”
顾子夏说道:“蓝娘家中有一母一弟。”然后拉过初盐走到一个角落,悄声说道:“他们家最近应该有意外之财,我估摸着应该有二十金,因为我四处查访,得知他们在看一处宅院,大概就是这个价格。”
初盐点点头,走到赵以锦身旁,赵以锦说道:“从现场来看,和蓝娘说的差不多。”
坐马车回县司,路上顾子夏忍不了与蓝娘坐一车,便执意要和阿虎换着,阿虎坐车顾子夏骑马,路过南街时,那蓝娘说晕车,要下来走走,初盐同意了,离县司也没多少路了,众人下车,蓝娘被路上的稀奇玩意吸引走得很慢,众人也不得慢了下来,初盐忽闻一阵清香,侧身一看,真是一位美娘子款款的走过,挽起袖子,轻摇绢扇,绢扇上绣着桃树底下罗裳女,腕上玉镯相碰,声音清脆,顾子夏见到那美娘子,不自觉地退了几步神色不自然,初盐定眼一看,只见那美娘子手上,带着正是要找的那对玉镯,初盐喊道:“小娘子请留步!”那女子便停了下来,浅笑嫣然的看着初盐,初盐走上前作揖问道:“小生吴某唐突,欲问,不知小娘子能否让我细看腕上所戴玉镯?”
那美娘子倒是爽快,说声好就将一块方巾垫在玉镯下面的手腕和手背上,将玉镯小心的从白皙细嫩的手腕上滑了下来,那玉镯明显比她的手腕大一些,初盐用食指和中指扣着住玉镯,拇指按稳,余下两个手指抵住,然后小心的拿给其他四人细看,王仲俶惊呼道:“这不是……”说出口就意识到说错话,立马闭上嘴不说话。
初盐将玉镯还给那美娘子,问道:“不知小娘子这玉镯是良人所赠还是佳人亲制?亦或是别的……”那美娘子得意的笑道:“你看我这般,自然是有人赠与,赠与之人真是林郎木夏。”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阿虎说道:“这位小娘子,随我们去县司一趟可好?”
那美娘子倒是不推脱害怕,而是笑道:“那便随你们去。”
公堂之上,林木夏与陈玉燕父母、那美娘子还有蓝娘俱站堂下,吕渊端坐躺上,初盐五人在侧厅看着。
吕渊道:“堂下民女是为何人?姓甚名谁?年纪几何?家住哪里?原籍何处?可有婚配?家中亲眷还有何人?其他诸事俱细细道来!”
那美娘子笑道:“民女唐翠云,人唤云娘,今年二十又三,赁南街巷东去三里一三楹小院住,原籍湖南路潭州长沙郡,未曾婚配,家乡洪水,家中无人,本是良人,迫于生计自卖奴身,而入乐籍,现在在脂粉妓馆弹琴为生计。”听来此人与程波同乡。
一录事前来上下打量,确认道:“确属京师教坊司下我县乐籍之娼户脂粉妓馆之伎人,其所言无虚,体貌特征相符,确为唐翠云,无前罪无田产买卖故此无赋税,可审。”随后又同样问了蓝娘的乐籍,俱可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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