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们就出去一个星期,你这怎么感觉像要被流放似的
陈静黎的这一招，叫暗度陈仓。她和爸妈商量之后，她妈很痛快就答应了。胡静薇自己就是个海归，在美国读了三年的研究生，因为年纪大了，才不考虑直博的可能性，回国之后通过相亲认识了陈静黎的爸爸陈鹏。说巧不巧，陈鹏也是个海归，同样也有美国常春藤名校的研究生学历，不过两人一个在美国东海岸，一个在美国西海岸，聊起来才发现大家有相似的经历，越聊越投机，就在一起了。所以胡静薇特别希望陈静黎能提前出去接触西方文化，在名校的学术氛围下熏陶，磨磨她急躁的性子。他们俩事业心比较重，陈静黎一生下来就放在外婆家长大，从小就被外公外婆保护的很好，基本上没有磕磕碰碰的。一般来说，隔辈带人难免会宠坏小孩，小孩长大了会养成骄纵的个性，但陈静黎却是个反例。陈静黎上初中了，才跟着父母一起住，他们工作忙，反而养成了她独立的性子，说是没被宠坏到也不属实，什么事情不合心意了也会闹脾气，多少有点自我为中心。胡静薇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更想让陈静黎多接触不一样的环境来磨练性子，这一点，她也和陈静黎的爸爸陈鹏达成了共识。
这事儿就是在饭桌上谈下来的，陈静黎喝着排骨汤，有意无意地和胡静薇说起这个交流项目，胡静薇一听，放下筷子，冲陈鹏使了个眼色，说：“阿黎，那你要去啊。我和你爸爸早就想好了，等你大学毕业，就送你出国读书，这次就当你提前预热，先去国外感受下。”陈静黎自是明白她妈的心思，故意装出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挑着鱼骨头，说：“寒假诶，这么短的假期，还出国，我外公外婆都不答应的。”胡静薇看陈鹏还是自顾自在吃饭，用筷子打了一下他的手，又冲他使了个眼色，陈鹏才慢条斯理地说：“寒假这时间确实比较赶，不过机会难得，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省的你老是窝在家里对着那台电脑。”陈静黎嘴巴咬着筷子，吧唧嘴，胡静薇轻轻打了下陈静黎的脑袋，心情愉悦地说：“吃饭不要吧唧嘴。阿黎，你外公外婆那边我替你去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接着冲陈鹏说，“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之前就帮阿黎把护照做好了。”陈鹏起身去厨房盛饭，边说：“是是是。阿黎啊，想当年你爸爸妈妈也都是在美国留学的，你这回去加州是吧？可以去你妈妈的母校看看。”
陈静黎一边吃饭一边心怀鬼胎，她佯装勉强地答应，顺便从她妈妈那里讨了个便宜，说是从美国回来去她阿姨家住几天，她阿姨之前嫁给了一个房地产老总，平时很少回D城，跟着那个老总落户在K市。
晚上，陈静黎和洛巧慧语音聊天，洛巧慧并不怎么支持她的计划。“阿黎，我觉得你这个计划不现实。这个项目是要出国，你到时候怎么和你爸妈报备呢？纸包不住火的。”陈静黎在手机的那一头到显得很冷静，“我也是没办法，所以只有你能帮我了。”洛巧慧在那一端沉默了，半晌问了一句：“万一你爸妈要和你视频，你怎么办？”陈静黎用食指轻叩着桌面，沉吟道：“要不我出发前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就说为了锻炼我独立在国外生活，让他们不要打电话给我？”洛巧慧迟疑道：“似乎也只有这样了。但是阿黎，我先不说这个计划是否严密，你一个人和左左出去，我怕……”
洛巧慧躺在床上，抱着个大玩具熊，她巴不得陈静黎不去美国，那样就是她和左左的二人世界了，她一点也不担心陈静黎和左左两个人出去，对于陈静黎的冒险她完全抱着旁观者的心态。
“喂喂喂，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他很会照顾人这件事啦？放心吧，你就负责打好掩护。诶对了，那到时候就你一个人去吗？我们班还有谁啊？”陈静黎好奇道。洛巧慧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陈静黎，和她一起去的还有沈豫何，“不清楚啊，我到时候去问问。”陈静黎笑着说：“最好有个男生陪你去哦，也好趁机发展一下嘛，比如说那个谁，那个祁栋河。”陈静黎怪声怪气地打趣，洛巧慧也不由笑出了声，“你少来，少乱点鸳鸯谱，小心我向你爸妈打小报告。”“行行行，姑奶奶，我怕了你了，做戏还得做全套，后天还得去办签证，诶。”洛巧慧在一边安慰道：“这些事情我会来提醒你的，倒是你，赶紧准备去西安的东西吧，那边天气干，你小心鼻子不舒服。”陈静黎听了洛巧慧一番话，心里暖暖的，讨巧似的说：“谢谢洛妈哈，给你带特产！我先睡了啊，你也早点睡。”洛巧慧正好要道晚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诶，你之前不是说左左想去宏村么，怎么转眼变西安了？”陈静黎揉了揉快闭上的眼睛，迷迷糊糊地解释：“他就是这样，就是喜欢心血来潮，说是冬天的宏村不好取景，这回想去西安看兵马俑了。”洛巧慧本能地觉得左左这人太过天马行空，但陈静黎就是喜欢不走寻常路的人，怪不得两人这么对胃口。虽说她心里泛酸，想到沈豫何是因为陈静黎的原因才报名的，就像别人往她心里丢了一盆仙人掌，扎得慌。可她又没来由地担心陈静黎，所以挂电话之前，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地说了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
事实上一切顺利的让陈静黎都不敢相信，她爸妈因为忙着展会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她出国前各种事情的准备，所以她早早把东西收拾好，和左左确认好上车地点和时间，期待着怎么去西安了。同时，她也跟着洛巧慧一起去办签证，唯独不同的是，真正参加项目的同学需要去学校教务科登记，而陈静黎却没有去。
当沈豫何看到签名表的名单里唯独只有他和洛巧慧的时候，他愣住了。一旁的洛巧慧看到他的脸色也明白了七八分，她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慌乱，毕竟一开始是她告诉沈豫何陈静黎要参加的。但事实上她也没必要慌，她完全可以找个理由说陈静黎中途变卦，连她也刚刚知道。果然，沈豫何黑着一张脸从教务科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问洛巧慧：“你不是说陈静黎参加这个项目的吗？”洛巧慧理了下自己的头发，用不知情的语气说：“阿黎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三分钟热度，她也没和我商量，要不我等会打个电话问一下？”
沈豫何和洛巧慧并排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今天的沈豫何穿了一身黑色的大衣，黑色镜框的眼镜，面无表情地走在走廊边上，身边经过几个五班的女生，都似乎被他低沉的气场所影响。“没有陈静黎，你是不是就不想参加了？”洛巧慧在走廊拐弯处停下来问沈豫何。
沈豫何推了下眼镜，正视洛巧慧，缓缓说：“你知道你为什么比不过陈静黎吗？”洛巧慧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沈豫何。“她没你这么有心机。”说完，绕开洛巧慧走了。留下洛巧慧一个人，站在走廊的拐弯处，仿佛电影里的一个镜头，其他来来往往的人都变成了虚景，虚景如水一般流动，而她仿佛动不了了，站在那里，不知如何自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也不知道沈豫何为什么要这么对她说，回到家的时候，她妈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追问了一句，她只是径直回到房间，僵硬地拖开椅子，慢腾腾坐在椅子上。恰好桌上放着文具，她拿起圆规，用尖的那头，在纸上狠狠地刻下三个字——陈静黎。
那一头，风景自然不同。陈静黎一边哼着歌一边看着左左给的攻略，心情大好。突然，看到微信那边有信息显示，她拿起来一看，是沈豫何的。“有空吗？可以出来聊聊吗？”陈静黎特别纳闷，其实一个学期下来，她和沈豫何虽然是前后桌，也有过矛盾和互怼的时候，也有过冰释前嫌的时刻，但不知为何，她很少主动去找沈豫何，也很少主动想起这个人，两人似乎是泛泛之交，又似乎比这个多那么一点点。她拿起手机开始犹豫怎么回复这个信息，“要不装作没看到吧？”陈静黎心里暗想，等到回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自然就没有理由出去聊聊了。陈静黎咬了会指甲，就打算不理会沈豫何，继续准备自己去西安的各种行李。
一边往行李箱里放了瓶祖玛龙的香水，一边又打算把热水壶带去，陈静黎永远不嫌自己的行李箱重，永远害怕带不够东西，就一个劲的想到什么往里面塞什么，就差把床带过去了。左左和她视频聊天的时候，就特别害怕地提醒她：“你怎么带那么多东西啊，我们就出去一个星期，你这怎么感觉像要被流放似的，你那热水壶带去干吗啊？”陈静黎边拿着手机边给左左展示自己整的行李，理所应当地说：“当然要带去啊，你不知道么，现在宾馆的热水壶都特别脏，我又是只喝热水的，当然要自己带去。”左左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托腮看着这个忙来忙去的小姑娘，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宠溺地说：“那你慢慢收拾，反正到时候我拎行李箱，你就负责美。”陈静黎嗤笑说：“少来，你从来没夸过我好看。”说完又塞了很多双袜子进去，左左不由笑着说：“给你放个音乐吧，看你整理的那么累。”陈静黎绕着行李箱走来走去，往衣柜里看看，书包里翻翻，暮地听到左左放了一首很欢快的歌，忙不迭说：“你赶紧关了吧，放这音乐，只怕我再多带一个箱子。”左左在屏幕那头哈哈大笑，冲陈静黎比了个心之后说：“陪我爸妈去散步了，晚上再联系。”陈静黎也顾不上左左，看着手头清单，又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呀，晕车贴忘买了。”
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胡静薇回家了，听到陈静黎卧室里乒乓作响的，就敲门进来了，看到女儿往行李箱里塞了热水壶，她也是不可置信地问：“阿黎，美国那边宿舍没有热水壶么？”陈静黎正背对着胡静薇给左左发微信确定最后碰面时间呢，一下子听到胡静薇的声音着实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把手机背面朝桌子放下，支吾着说：“这不是怕不卫生么？”胡静薇看着女儿整的两大箱子，有模有样的，心理更多的倒是安慰，其实陈静黎从小到大很少出远门，这回一出就出国，她也有点不放心。胡静薇走到陈静黎身边，拍拍肩膀，说：“走的时候带上妈妈的信用卡，看到有什么喜欢的就买，不用替我们省钱。和同学在外，也大方点，别有时候小家子气，斤斤计较。”陈静黎一听又是这种陈腔滥调，就手推着妈妈的肩膀说：“好好好，你这话都说多少遍了，前几天去外婆家还说。你别打扰我整理东西了，过几天都要走了。”胡静薇边走边说：“你这人不给你挈挈魂灵（D城方言，表示后辈的忠告之类），你在外面就没分寸。我听说慧慧也去是吧，你们俩自己相互照应知道伐？”陈静黎撇撇嘴，一边说着知道了一边关门松了口气。她还没想过这个计划如果失败怎么办。
刚躲过了妈妈，微信又有动静。陈静黎一个猛子扎到被子里，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是沈豫何。原来距离他那句“出来聊聊”已经快过去了三四小时，陈静黎自己都快忘了。这次沈豫何直接微信电话过来了，陈静黎也不好意思再不接了。
“我还以为你休息了。”手机里传来低沉的带有磁性的声音。这是陈静黎第一次在电话中听到沈豫何的声音，她自己嘀咕了一句“还挺好听的”，对面愣了几秒说：“你刚说什么？”陈静黎秒正经，说：“找我什么事啊？”对面沉默了挺久的，陈静黎边摆弄着枕头套上的穗子，好整以暇地猜测着这么晚沈豫何打来电话的意图。“你怎么不去那个项目了？是家里有事么？”陈静黎一听，第一反应是关你什么事，其实她嘴巴也不饶人，但想起之前和沈豫何的关系已经破冰了，也不好说得那么小气，就简单解释道：“我妈说时间太赶了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其实也就两周，明天才最后截止，你如果真想去，可以让班主任劝劝你妈妈。”沈豫何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一个建议。陈静黎一听觉得沈豫何那人也挺招乐，没事那么关心自己去不去那个项目，忍不住打趣说：“我不去才好啊，这样你和洛巧慧两个人一起，也省的我做电灯泡啊。”陈静黎这句话倒是无心，她完全不觉得洛巧慧会喜欢上这么一个面瘫，只是想开玩笑了，便脱口而出了。没想到对面连忙辩驳了，这在陈静黎看来就显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了。“我和洛巧慧不熟。你这都哪儿听来的八卦，没头没脑的。”陈静黎心里暗笑，调侃沈豫何假正经，真要有点什么才会这么急着辩驳吧，她自作聪明地这么认为了，也懒得拆穿，只是懒洋洋地说：“我随口一说嘛，反正我们班就你们俩去，免不得得你这个男生多出力帮帮她了。”对面沉吟许久，半晌说：“你是真的决定不去了？”陈静黎满脸无所谓地说：“对啊，以后有的是机会，也不用急于一时嘛。”沈豫何说：“好，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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