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生死一线
“姥姥，我不是不相信您的能力。只是前四百年内我渡劫之地都是选在紫桑山周围隐匿的妖域地带，早就已经适应在那里渡劫了。况且那还是我的出生长成之地，于我而言，更为熟悉和安全。而且紫桑山上灵力充沛，并不比南海那些海岛差。最重要的是，紫桑山上还有血灵树这般的灵树滋养守护。血灵树和血灵果对蛇族的用处，姥姥您最明白不过了，是吧？”
青晗言辞恳切，表情真诚，一双碧瞳碧莹莹地看着祥华仙母，整张脸上都写着大大的“是”。
“这样啊，”祥华仙母沉吟片刻，便应允道：“那好吧。”
哇塞！太棒了！青晗双眼迸发出惊人的光芒，在心里高声欢呼了一千遍一万遍，然后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强自按捺住心中欢腾呼啸的欣喜，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跳起来大喊了一声：“姥姥，您太英明了！”吧唧了祥华仙母一口，就光着脚丫子撒了欢似得跑回去收拾东西了。
被偷了一口老香的祥华仙母吓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紫妍看到连忙上去帮她顺气。“她，她，你姐姐她，渡个劫也太高兴了吧？”祥华仙母颤颤巍巍地拿着拐杖指着跟一阵风似跑了的青晗。
她高兴的可不是渡劫，而是终于离开南海了。心知肚明的紫妍非常仗义地守护着她姐姐的秘密。
而青晗当天并没有马上就回紫桑山，一是这样一来显得她逃离南海的心思太过明显，二是祥华仙母要为她渡劫准备不少的东西。所以一时之间，青晗并没有离开。
夜凉如水，青晗靠在窗沿上，看着头顶朦胧的夜之海。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前，纱袖垂落，青晗素手抚上窗沿，忆起某夜，向她伸手那人的绝世风采。
那晚夜色正好，星正明，海幽静。大海中央的一块礁石之上，往事回眸，互诉衷肠，万千思绪，都轻轻说给了温柔的海风听。
忆起那晚的美好，青晗在沉湎的同时心里又不可抑止地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夜再美，也有结束的时候。那轮海上日出升起的美景，于她而言，是惊喜，却也带来更大的悲伤。有那样的人陪她看过那样的景，她以后要怎么独自一个人去看那日出日落，星暗星明？
你出现以后，我没有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遇见你，因为过往没有你的日子我一个人无牵无挂没心没肺地也这样过来了。我难过的是，因为你的出现，我的生命中突然多了不一样的色彩，那么美好绚丽，甚至连夜空中的星星都明亮起来了。那以后没有你的日子，我要怎么面对因为你才变得更美的风景？
帷幔轻拂，宛若撩拨少女飘忽的心事。
青晗赤着脚丫踩在海边软软的沙滩上，两手提着裙摆，踢踢踏踏地边走边想：南海离紫桑山可真远！她都飞了一整天了，还是有老远的路程。以前因为她和紫妍的身份不太适合四处转悠加上紫妍年幼力弱，在外头实在有些不安全，于是她们总是马不停蹄昼夜不息地赶回去。现在她独自一人，倒没有那么多考量。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劫期将至的原因，灵力现在变得虚浮不定，赶了一整天路后，青晗确实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青晗看向这座海岛，平展的沙滩之后是连绵的森林，青晗至今想来，仍觉心有余悸。这座小岛，便是她当年渡劫遭袭之地。
呸！都怪那个是非不分的臭道士，看到自己是妖就二话不说地下手偷袭，要不是自己命大，早就葬身于此了！
青晗愤愤地想，恼怒地用力踹了一脚沙。
向着小岛上走去，今晚她起码要在这里休息一晚再走。
突然，“轰！”一个惊雷响起。青晗惊吓地转头。天色瞬间昏暗，海风呼啸，汹涌的海浪一波波席卷而来，山呼海啸，风云变色。阴沉的天空中隐隐有雷电闪现，嘶嘶作响。
青晗无比惊讶地抬头看着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色，怎么瞬间就风雨欲来的模样。不对！青晗低头看手，雪白的双手上灵光闪现，隐隐有青色蛇鳞显露。
这是她的天劫！
怎么现在就来了？她明明感应到还有好几天才是劫期！不行，管不了那么多了，天劫来都来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青晗迅速朝森林深处飞去，那儿有一个山洞，是她曾经的渡劫场所。该死的老天爷！劫期莫名其妙提前就算了，居然还是赶在她灵力衰弱时到来，而且还是在这个她曾经差点殒命的地方，她真是流年不利，倒霉到家！
青晗在心里诅咒了老天爷一千遍一万遍，但又丝毫不敢大意，渡劫一个不小心，便是灰飞烟灭，万劫不复。于是脚下更加着紧，一阵风似的掠进了森林。
青晗停在一个山洞前，抬头望了一下天，天劫马上就要降下，她根本没有时间再布置重重复杂而繁琐的阵法和结界了。青晗扯下储物袋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抓起一个玉瓶就咕噜咕噜地吞了下去，接着又一个硕大的血灵芝三两口就塞嘴里了。没时间了，就算身体承受不了如此多的灵丹妙药她拼着反噬之力也要想办法渡过此次天劫。
翻滚的黑云酝酿着磅礴的雷霆之力，滚滚劫雷即将炮轰而下。青晗将其它现在派不上用场的东西一袖子扫开，双手迅速结印，“结界，启！”撑开了一个力所能及最坚固的结界。青晗盘腿坐下，尽力消化掌控着刚才所吞服的大量灵宝。那些丹药药力深厚灵力磅礴，平常青晗绝对不会如此鲁莽地全部吞下，可现在生死关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庞大的药力迅速补充着衰竭的灵力，可同时由于体内能量过多，青晗感觉自己全身经脉都隐隐胀痛，饱和得几欲胀开。艰难得运行起体内堵塞的灵力，青晗忍着剧痛压抑住体内汹涌的能量，抵抗即将到来的天劫。
“轰！”一道粗壮的巨雷凌厉劈下。“咔嚓！”结界顿时破碎。剩余的雷霆之力波及到青晗身上，顿时便让她吐了一口血。
青晗擦了擦嘴角，这才是第一道。这是她的五轮天劫，足足有五道劫雷，也就是说，她还得再挨四道雷劈。青晗口中腥甜，心中苦涩，说不好，今天就把命搁这儿了。不行，她既然上次都没有死在这儿，这次也绝不会。她还有很多心愿未完成，就算是老天爷，想要她的命也没有这么容易。她绝不认输。
青晗立马咬牙结手又弹开一个结界，磅礴的灵力汹涌而出，顿时再结成了一个牢固的防御结界。只是，青晗的青衣之下，皮肤表面也有着丝丝血丝渗出。
“轰！轰！”两雷连劈，“咔咔咔！”顿时结界炸裂，青晗身上所着由祥华仙母所送的透明天蚕丝甲都被劫雷劈得裂开。“噗！”一口心血喷出，青晗顿时萎靡在地。
“轰！”丝毫未给青晗喘息时间，第四道劫雷已是迅猛轰下。已经重创倒地的青晗发狠一咬舌尖，右手一招，青霜剑袭来，青晗赤脚凌空，碧瞳狠厉，双手持剑与从天而降的劫雷悍然对立！
“轰！”巨大的劫雷劈在青霜剑上，磅礴的雷霆之力席卷青晗全身，电得她全身发麻，血泡沸腾，“哐当！砰！”青霜剑掉落，青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中流出，全身上下都像被火烧似的，血液蔓延，青晗躺在血泊当中，身上青衣已成血衣。
青晗微微蠕动着，想要挣扎着起来，全身撕心裂肺地痛，却如何都不能站起。
头顶的雷云还在翻滚，最后一道最为凶悍的劫雷还未降下。还需要酝酿什么，接下来无论是多小的劫雷自己都无法接下了。看来，自己今天是怎么都得殒命于此了。
青晗躺在血泊中，嘴角无力地流出一丝丝鲜血。如玉白皙的侧脸贴着浸满鲜血的地上，睫毛微微颤动，青晗无力地闭上眼。青晗周身一团青色光晕渐渐浮现扩大，“嘶嘶嘶。”传来青衣布帛裂开的声音，隐约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有一大团青色的物体出现。
而这时，第五道惊天劫雷携带着令天地变色的威势悍猛降临！
“轰！”巨大的劫雷狠狠劈在那团青色光晕上，“砰！”光晕四散，一条蜿蜒粗壮的青色巨蟒昂首吐信，身上被雷电劈中时发出了一道无比凄厉的哀鸣，“嘶！”足足有丈粗的劫雷劈在青蛇身上，雷火烧身，蛇鳞四溅，蛇皮炸开，血肉横飞，青蛇痛苦得扭动着身子，不停“嘶嘶”地哀鸣着。庞大的劫雷之力蔓延青蛇全身，将巨大的蛇身炸得浑身焦黑，青蛇终是无力地躺在地上不动了，宛若一道蛇形焦尸。
五道劫雷已过，天劫已散。天边现出一道浅浅月牙，天地间也恢复了正常。
而那道蛇形焦尸此时还一动不动躺在山洞前，一副死透了的模样。
突然，“咔！”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咔咔咔！”不断有开裂的声音在静谧的林间响起，一块块焦黑的蛇皮从蛇尸上剥落，露出里面色泽碧青的蛇鳞。不消片刻，蛇身上的焦皮都已掉光，一条碧青光滑的青蛇从那些焦皮断鳞中缓缓露出。
青色的蛇鳞上泛着碧波般粼粼的光泽，每一片蛇鳞细藏古老繁复的暗纹，光滑水亮。蜿蜒而庞大的青色蛇身呈现一种曲线曼妙的美感，碧色幽青的鳞片流转着淡淡的古老气息，玄妙而神秘。一双蛇瞳如绿晶石般幽翠苍碧，透着魅惑而深幽的瞳光。
青蛇微微摆动了一下头，头顶上两片金黄色的鳞片在微暗的夜色中闪着炫目而玄奇的光。青蛇朝着山洞缓慢游去。入洞后，横躺在洞中央的青蛇一动不动的，突然又有些痛苦地扭曲起了身子，慢慢地，蛇身渐渐显露出人形。
一头乌黑的青丝被汗打湿了黏在赤裸的雪白美背上，青晗艰难地将历经劫雷天火而重生的蛇躯中转化成人形。最后那道劫雷，按道理她是没办法扛下的。可是在生死攸关之际，自己体内不知从哪里涌出了一股力量，使自己转化成原身抵抗住了最后那一道威力巨大无比的劫雷。
这次天劫实在是来得有些离奇，而且威力也大得有些离谱，但自己渡劫渡得也有些神奇，明明最后重伤成那个样子居然还扛过来了！最后关头自己身体里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从何而来？青晗都不得而知。
刚刚从灰烬中爬出来的新生躯体娇弱得很，青色的蛇身眼下正一寸一寸化为人身。忽然，
“唰！唰！唰！”
几道朱砂符箓倏忽袭来，在半空中迅速结成一个法阵围住了半化人身的青晗。
强横的灵力压迫性地向青晗袭来，冲击着她刚刚死里逃生的虚弱躯体，尖锐的灵波袭击着脑门，青晗头痛欲裂地在地上翻滚着。
“啊！啊！啊！”青晗捂着脑袋凄厉地嘶喊着，蛇尾凌厉地摔打着围住她的符箓阵，却像触火般烙伤了皮肤。
怎么回事？这些符箓是从哪里来的？谁在操纵它们？为什么要攻击自己？青晗发了疯地想逃出去，坚固的符箓阵法构筑成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灵笼，将她伤得遍体鳞伤的同时又彻底封锁了她的出路。渡劫后化形中无比虚弱的她，根本就没有力气打破符阵逃出去。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一阵穿脑魔音般的铃声由远及近传过来，青晗只觉得脑袋要爆开来的疼，“啊！啊！啊！啊！啊！”巨大的蛇尾狠狠地击打在山洞的石壁上，“砰！”将一块山石击得粉碎。
伴随着靠近的铃声，一个道士左手摇着三清法铃，右手持一方雷击木印，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法器伴随他口中的法咒，光芒愈来愈盛，缓缓向着青晗逼近。
青晗愈发觉得烈火灼心，浑身灼痛无比。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袭击她的道士，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却震惊无比：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这个道士，赫赫正是五百年前偷袭她的那个人！
凡人怎么可能毫不衰老地活如此之久？
看着被法阵折磨得痛不欲生的青晗，道士冷笑一声，浑浊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
“哼！蛇妖，五百年前是你走运才从我手中逃脱，可凡是被我净明道盯上的妖魔鬼怪，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这世间妖魔一日未除，我元明就不会就此罢手！我净明道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三清法铃被摇晃得更加厉害，刺耳的铃声好像无数把利刃狠狠刺进青晗的脑袋里，雷击木印散发的光芒愈加强盛，照在青晗身上好像滚油一般灼痛。
“啊！臭道士！你是非不分，总有一天会遭天谴的！啊！啊！啊！”青晗抱着头无比凄厉地叫喊着，长发凌乱地散在身上，沾满了灰尘，蛇尾狂乱地四处击打，浑身上下已是伤痕累累，无一处安好。
法号元明的除妖道士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像看死尸般冷酷地盯着满地翻滚的青晗，右手高抬，雷击木印举起，眼神中不带任何波动地直视着地上的青晗，是时候了，这条蛇妖注定要死在他的手下。
雷击木印瞬间爆发出无比刺眼的强光，摧古拉朽地直接向青晗席卷而去。倒在地上的青晗立马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所带来的巨大伤害，蛇尾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即将波及全身————
自己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吧？
“咻！”突然那道光瞬间消失，青晗抬起头就被一道不明物体盖住了全身，顿时失去了视线。
除妖道士震惊地看着瞬间脱手而出滚落在地四分五裂的雷击木印，方才一道不知来历的强劲灵力突然袭来，若非目标是击落他手中的法器，他的右手险些就废了。可眼下，与废了也没有两样了。除妖道士捂着血流不止的右手，眼神愤怒阴狠又有些惊疑地扫视着周围，似乎是想要把那个攻击他的隐藏高手瞧出来。
一把雪白纸扇撑开停在青晗头顶，挡住了包围她的朱砂符箓阵所散发的强横灵光。一袭黑色长袍覆盖住了她伤痕遍体的身躯，青晗揭开一角，眼神迷惑不知发生了何事。
元明道士突然转头看向洞口，一个黑色身影显露出来。
凌桀脸色阴沉如水，青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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