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孤待花开
这一整天青晗都没有出房门，她怕出门之后碰见就住在隔壁的凌桀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也不想端出一副冷漠的模样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凌桀不好受，她也很累。
但临近傍晚的时候，青晗还是踏出了房门，她需要再去看望一下花姬的伤势如何，再说这么躲着也不是事，反正估计凌桀在紫桑山上也不会久待了。
有些忐忑地走出去之后很是幸运地并没有见到凌桀身影，看样子并不在房里，避免了尴尬的青晗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花姬还是没有醒过来，但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了，估计经过花婆婆和素姬这般悉心的照料，她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了，只是不知道她心里的伤口也能像身体上的好的那么快么？
从碧灵湖出来一路直到花姬家，都未见到凌桀，一直暗揣一旦相遇会如何尴尬难堪这般心思的青晗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转变为担忧和自责，
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虽然按照青晗对凌桀这个人的了解，他不是那种度量狭小性格软弱之人，所以自己对他说的话的确有些直白和伤人，可按他的脾性，无论如何都不至于会因为这个就深受打击而躲起来独自颓废或是消沉啊！
青晗问了几个巡守的族人，发现她们这一天都未见到凌桀的踪影。
紫桑山上溜了一圈，没有看到。回到紫青阁时天已经黑了，“砰！”青晗一把推开凌桀的房门，房内光线黯淡，空空如也，并无人影，只有自青晗身后投在房内的淡淡月光。
怎么会？咬着下唇，青晗本就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悲伤和愧疚的心里又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难过，她门口蹲下来，视线慢慢模糊，泪珠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他竟真的不辞而别了。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臂，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在这空荡的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以为，就算他要离开，起码会和她说一声，至少会留个口信或是纸条，没想到，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
也对，她白天说了那样过分伤人的话，谁还想搭理自己呢！可笑自己还暗暗奢望也许他会原谅自己，会愿意继续和她做朋友。紫桑山以外正眼看她与她交好的人很少很少，她一个都不想失去。可是眼下，好像已经失去一个了。
青晗蹲在门口哭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委屈、难过、愧疚、恐惧、纠结等等等等堵塞在她心里的负面情绪都哭出来，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期望过凌桀那样的人会喜欢上自己，因为那样的感情对她来说太沉重，她负担不起。只要是友好的善意，一些好心，对她来说就够了，像凌桀那样的喜欢，太浓太烈太过逾越，她的身份注定她承受不起。
所以，她就想把他过多的感情给推回去，剩下一些自己受得住而且已经很满足的朋友情谊，可是没想到，她推出去之后，他把他对她所有的感情都收回去了，一丝都没有剩下。
青晗泪珠像断了线似的不停流下来，还是怪自己贪心，说了那样的话拒绝了人家，就不应该还有所希冀，人家立马离开也是理所应当，自己现在这样难过也是活该。
只是，真的好难过。
脚早就蹲麻了，青晗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埋着头，泪水打湿大片衣裳。
淡淡月色交织流淌，勾画出一件月华轻衣，温柔地披在哭泣的少女身上，也照进了寂寞如雪的空房。
第二天早上青晗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还躺在凌桀的房门口，朝里张望一眼，还是空空荡荡。青晗收回视线，眼光低垂，一大早醒来就面对这样的境况，未免会有些伤感。
用力握了一下掌心，像是给自己打气，有什么要紧，反正自己以前不也这样过来了吗？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虽然心里还是很难过。
捶了捶僵硬的腿，站了起来，再拍了拍身上的灰，青晗深吸了一口碧灵湖早晨清新的口气，感觉一股舒爽的凉意冲入肺部，全身都清爽了不少。
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要再纠结这些已经过去又无法改变的事情了，青晗定了定神，整理好心情，关上了那扇她希冀永远为某人而开的房门。
这一天，青晗再去看望了花姬，她终于醒了，也没有像当初在荣余山上那般形似痴傻状态癫狂，但她丝毫不愿开口，只是一副闭口沉默的模样。素姬又喜又忧，一直眼泪汪汪的，花婆婆一直宽慰她说花姬很快就能好起来，青晗心里却明白，她要恢复成原来那个恣意风情的鲜活美人，许是还要很久很久。
当年她和素姬初到紫桑山时，虽也是一副被折磨得千疮百孔的模样，但为了护住年幼的妹妹，她一直都表现得异常坚强和成熟，经过五百年的愈合，她也慢慢敞开了心胸，每天嬉笑怒骂地迎接曾经自己最渴望的自由生活。
本以为，未来会一直这样美好下去，却没想到祸从天降，再遭如此重创，以前黑暗的回忆阴影再度笼罩，不知她何时再能走出？
走出房门之际，青晗再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行尸走肉般的花姬，终是无奈而心酸地转身离去。
只愿她心伤早愈，以后一切安好。
回到紫青阁后，青晗拿起纸张折了好几只纸鹤，默念灵诀，素手挥过，那些千纸鹤便宛若有了生命一般“扑棱扑棱”地飞了起来。
青晗捧起它们，轻轻说道：“辛雍，我是青晗，听说虬龙族起了内乱，你遇到了麻烦，是很严重的事情吗？我能够帮得上忙吗？如果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地方，无须客气尽管直说，毕竟你帮了紫桑山那么多！”
说完，便将那几只千纸鹤从窗外都放了出去。
回到桌前坐下，青晗叹了一口气，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坏事连连。紫桑山身处妖界之外，她对妖界内发生的事并不是很清楚，虬龙族内外一事还是从傲擎口中得知的，当时情形不容她多问，但青晗已默默将此事记挂在了心上，单凭辛雍一直以来对她还有紫桑山的恩情，她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虽然未必能帮上忙，但起码心里能好受一些。
前阵子她渡劫被袭时是凌桀救了她，五百年前也有一次类似的情况，不过，当时救她的是辛雍。那也是她和辛雍的初见，没想到他却对她一见钟情，之后诸般打听她的消息，得知她是低贱不堪的混血蛇女后也没有丝毫退却和轻视，反而愈加细心关怀，经常来紫桑山看望。紫桑山上族人的来历，辛雍也清楚，而且之后正是他帮了非常大的忙。
他以虬龙族少族长的身份下令周围势力不许侵扰紫桑山，暗地里派人掩饰清除掉族人逃亡时的踪迹，不然以她和紫桑山的能力，根本就没可能对付得了暴猿族和蛟龙族的搜捕从而护住那么大一批人。
之后也是他一直以各种名义给紫桑山送来很多对修炼有益的宝物，因为是送给大家的，族人们很需要也很喜欢，她自己又拿不出，所以完全无法拒绝，只是心里一直都有亏欠。
五百年了，救命之恩，相助之情，她早就还不清了。
这也是她拒绝凌桀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不能一边欠着人家，一边又跟另一个人好，这种事她做不来。
可是她也不能因着欠了辛雍就同他在一起，这不是感情，这是施舍，这样才更对不起辛雍。
五百年来，她或明或暗地不知道拒绝了他多少次，即使是出于感恩的心情那些话不会说得太直白伤人，但其中的意思她却一直表达得很清楚，她感激感恩感谢他一辈子，因为他对她和紫桑山所做的一切。
但却无法和他在一起，因为她不喜欢他。
是的，答案很简单，不用像拒绝凌桀那样煞费脑筋，尽力说一些刺人的话好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没那么苍白。她拒绝辛雍的理由只有一个，无关身份无关外界，只关乎她的本心，却有力十足。
可惜，他一直都视若无睹，只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对她好。可终究，那些感动都没能变成心动，青晗的心里也只是增添愈来愈多的内疚和负罪感。
如果只是朋友，多好。辛雍也是，凌桀也是，她都不想有进一步的牵扯。
平等以待的朋友，足够。
接下来两天都没有见到凌桀的身影，青晗确定他是真的不打招呼就走了。很难过，也很可惜，紫桑草已经冒出了好多花骨朵，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很快就要将紫桑山开成一片连绵无尽的漫山花海……原本希望他能看到这样的景色，却没想到，真可惜。
也许她和他的缘分，就像这紫桑花苞一样，再美的光景，还是等不到在你面前绽放的那天。
青晗自一丛紫桑草丛前蹲下，从一根长长的弯茎上拾起一朵低垂的花苞，雪白的指尖拈起绿色的花苞，顶端已是绽出了一点紫色，娇俏粉嫩，可以想见里面包裹的是如何明媚的美丽。
错过便错过罢，独自灿烂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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