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鲛珠灵魅
出了龙绡宫，焓烨与小夜在拒绝了那位南海二殿下的龙宫邀请后，便慢悠悠地在这南海深处漫游了起来。
焓烨血红眸子随意地瞟着这深海中游来游去的彩色鱼群与软软绵绵招摇的绮丽珊瑚，心不在焉，思绪沉沉，欲言欲止，烦躁不堪。
小夜黑眸凝墨，眉尖若蹙，显然沉浸在自个儿心绪中，完全没注意身旁这个神情纠结而复杂的火猴子。
红瞳凝血，瞅了瞅神情飘渺的小夜，焓烨咬咬牙，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先开口了：“小夜……”
小夜转头看他，焓烨：“呃……”
看着那双黑亮的眸子，不知为何想问的那一些都梗在了喉咙里，吐也吐不出来。
小夜望着唤了她突然之间又沉默下去的焓烨，黑色的眸子微微一顿，启口道：“我拿着了鲛珠，见着了原先鲛人最美的模样，你要看一看么？”
焓烨：“啊？……哦，呃，好。”
虽然他要问的并不是这个，焓烨血红的眸子垂了下去。
剔透晶莹的珠子在雪白掌心柔柔散发出温润光彩，焓烨盯着她，指着她手心的那颗圆润的珠子：“这就是鲛珠？”
小夜眼神回望，焓烨登时就嫌弃了起来：“就这么一枚小珠子，哪有传说的那么离谱啊，还什么鲛人至宝，千金难求，还不如我们方才在龙绡宫中见到的夜明珠大呢！那鱼人是不是串通了那条龙一起糊弄你啊？”
小夜黑夜般的眸子毫不掩饰地对着这乡巴佬般只知道看大小的野猴子流露出淡淡鄙夷，出言道：
“你仔细看清楚！”
“看什么？”焓烨疑惑地凑过去，血色眸子近盯着那颗无瑕晶莹的鲛珠，深蓝的幽光在这深沉的海底映照着那剔透的鲛人之珠，各色浅浅暗暗的光线交错，在朦胧的鲛珠内部流淌回环。
焓烨盯着那颗鲛珠，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恍惚起来，竟似乎瞧见了一个鲛人在那珠子里面不停地回游着。
他魔怔了，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娇小玲珑的身影，墨绿幽蓝的魅惑鱼尾，宛如海藻一般的乌黑长发，雪白的脸颊，玲珑的身材，魅惑的容颜，每一尺每一寸，都美得让人窒息。
隐隐间，似乎有空灵飘渺的歌声在耳边响起，如海风一般轻轻在耳边吟唱，能把一切生灵的灵魂都给勾出来的美妙歌声……
“回神了！”
玉手收紧，散发着迷蒙光彩的鲛珠顿时藏匿在手中，焓烨登时醒悟过来。
“妈呀，真是神奇，难怪三古时期有那么多生灵都被鲛人勾了魂，这么个手段，谁受得住啊！”
焓烨一拍自个儿大腿，咋舌道，小夜翻了个白眼，再度张开手掌，这回焓烨一眼就瞧见了那其中游着的小鲛美人。
“这是什么啊？不会真是个鲛人吧？”焓烨没敢再仔细盯着看，怕又不小心着了道，伸出个手指头有些惊疑地指着，要真是活的鲛人，可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不是，是鲛灵，每个鲛珠里都会有一道鲛灵的存在。”
小夜解释道，焓烨仍是不解：“鲛灵？那能做什么用？话说回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要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用？难不成每天听这小鲛灵唱唱歌，真能使你年轻个百年？”
此话一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焓烨果不其然又遭到了小夜的白眼，承载着美丽鲛灵的洁白鲛珠静静立在她掌心，小夜淡淡道：
“不是给我的，这鲛珠是讨来给我二哥的。”
“你二哥？”焓烨登时愣了，方才抛在脑后的不宁心绪瞬间重回心底，他望向一袭黑裙魅惑美丽如夜色蔷薇的小夜，道：
“小夜……”黑夜一般的眼睛望向他，血色晶莹的眸子微微顿了顿，“你在魔道……”
是不是跟她一样，也是我不能够得着的存在。
“你想说什么？”小夜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盯着，神色中含着某种隐隐的等待与希冀，期待着他能说出口问出来。
“没什么，”焓烨恢复原状，旋即粲然一笑，“只是想问你二哥要这鲛珠来做什么，而且那老族长又是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把这鲛珠交给你的？你可别是威胁了人家，那鲛人老族长活到如今一把年纪了也是不容易。”
眸光顿暗，小夜黑眸低垂，沉默半晌，焓烨莫名的有些心慌。
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不算威胁，鲛人族与魔族以前是盟友，后来在神魔大战的时候又背弃了盟约，反而对我魔族倒戈相向，虽然盟约毁是毁了，但之前鲛人族可是受了魔族不少恩惠，如今只是讨要一枚鲛珠，还是要的来的。”
小夜言语淡淡面不改色地提起这桩悠久往事，焓烨却是听呆了。
这等远古旧事，以往哪里是他这个无名无势的野猴能知道的呢，即便如今被小夜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提，他仍是觉着身子骨都禁不住地打一个哆嗦，尘封历史的苍老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至于我二哥要这鲛珠的原因，只是为了讨一人欢心罢了，鲛珠虽算得上南海异宝之一，但对我们魔族来说用处不大，我二哥要它，也不过是因为那位喜欢收集珍奇异宝罢了。”
小夜桩桩件件都详细地给焓烨掰扯清楚，黑曜石般纯粹而透亮的眼睛沉静如海地望着他。
“哦这样啊……原来是为了讨女孩子欢心啊！”焓烨嬉皮笑脸道，“难怪你如此上心，原来是为了帮你二哥追你未来二嫂，早说嘛，早说我肯定早就不遗余力地想办法帮你搞到这鲛珠了，也不会一路上啰啰嗦嗦地抱怨这么多回了是不是？”
他焓烨，可是最好成人之美了。
小夜望着他，抿抿唇，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清澈的声音在这无边海底响起的时候，焓烨瞬间便愣住了。
“焓烨，你，愿意同我一起回魔道吗？”
小夜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他僵住，半晌才回过神来，立马眼神飘移打着哈哈道：
“小夜你说什么，跟你一起去魔道？我招摇山上住的好好的跟你去魔道做什么？而且那魔道里又冷又没有太阳的，我去那儿做什么？哈哈你是不是担心回去之后会太想我啦所以想叫上我，哎我跟你说没事的，反正不过一百年你就再出来了嘛，到时候咱们还能再见嘛，而且魔道里头有你大哥二哥，你肯定能过的很好的嘛……”
“你想就这么一直留在招摇山上吗？”
小夜一句话截断他的喋喋不休，黑瞳深凝。
焓烨愣住，随即扯出一个笑容：“不然我要去哪里，只有招摇山才是我的家嘛！”
话虽如此，只是他此刻脸上挂着的那副笑容要多僵硬有多僵硬，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是吗，原来你这么喜欢招摇山吗……”小夜轻声淡淡然，焓烨扯得嘴角都僵了。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只是，除了招摇山，他还能去哪里呢？除了等待，他又能做什么呢？
“我再问你一次，焓烨，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魔道？不是问你愿不愿意加入魔族，也并非代表你以后不能再出界，你仍是自由的，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离开招摇山，重新开始？”
如最深沉的夜色中升起一颗渺茫的星，小夜的黑瞳盯着面前的这个人，眼神几乎要凝出墨来，
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这几个字如有魔力一般紧紧地抓着他的心，就像鲛人的歌声一般不停地在他耳边荡漾，他又想起了在招摇山崖边眺望等待的时间，咸湿的海风日日吹着他的衣襟，深沉的西海海水总是日复一日地拍打着招摇山下的黑色礁石，漫长而孤寂的时光，唯有那道每隔百年到来的黑色身影，能带他喜悦，温暖和慰藉。
你愿意放弃这无休而无望的等待，随我去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吗？
小夜定定地望着焓烨，等着他的答案。
焓烨心中一片茫然，犹豫地望着她，全然不知如何抉择。
小夜望着他，沉眸，摊开掌心，展露出那颗美丽奇异的鲛珠，声音中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再看一次，这回，盯着鲛灵的眼睛。”
焓烨莫名，但望着小夜坚定沉着的眼神时，还是暂且搁下了心头的疑问，按她的要求望向了她手心的鲛珠。
精致玲珑的鲛灵在剔透的珠子里来回游荡，焓烨盯着她娇小的身形，墨绿的鱼尾，乌黑的发丝，雪白的脸颊，魅惑的黑瞳，眼睛就像黑曜石一般的纯粹……
等等，这不是……
焓烨扩大的瞳孔登时收缩成一点。
平静的声音隐隐有着些微的颤动，紧咬夜色樱唇，小夜不安地望着一双血色深瞳失了神的焓烨。
“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他倏忽一把拂开她的手掌，小夜猝不及防，圆润的鲛珠滚落在地，脱离防水的灵罩，掉落在海地沙石之中。
小夜怔愣，望向他，却发现焓烨整个身子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双目失神，整个人愣愣地望着前方。
小夜抬眼，远处，一座巍然耀眼的水晶宫殿在这深海之中尽绽华彩，宫殿之外，恰好有一道婉转纤柔的白色倩影并几道柔丽身形闪过视线。
那中间众星捧月般最突出的一位，即便隔着这深重海水，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那柔婉清丽的美貌，双瞳翦水，纱影招摇，纤柔婉约，笑容温淳，一如往昔。
焓烨张着嘴，呆呆地望着，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小夜将下方掉落的鲛珠捡起，神色冷淡如水，方才那个问题，她已不必再问了，无论他看到了什么，而那又代表着什么，现在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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