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过往
虽然不住在宫中，但卫二小姐对皇宫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自家的穆候府。
太皇祖母自小对她格外喜爱，“我的小馨儿最像祖母了，眼睛大，下巴圆，小脸红扑扑，一看啊，就是有福气的！”
“祖母骗人，馨儿不像祖母，祖母眼睛小，嘴巴大，脸上皱皱”刚刚学会说话的她用手比划着，呀呀的话都说不全，惹得祖母哈哈大笑。
母亲在一旁斥责她：“馨儿，快给太祖母赔不是，不可以这样给长辈说话！”
太皇祖母却笑着制止母亲：“馨儿还小，不懂事，大了就知道了。人啊，都有老的时候，老了就会变成太祖母这样了。”
后来太皇祖母经常让她到宫中玩耍，宫中好吃的点心多，宫殿又大，她慢慢得喜欢去陪着太皇祖母，听太皇祖母讲年轻时的事情，还有那些在朝堂上一本正经的大臣们都有哪些趣事，祖母都如数家珍。
她在各个宫殿里钻来钻去，偷听皇帝与大臣们说话，偷看皇子们读书，听妃嫔们嬉笑，还吓跑过来靖国觐见的使臣。
宫中的侍卫和宫人都认识她，有时候看到了也会装装聋作哑，任她胡闹。
那段时光，成为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后来，太皇祖母去世了，皇宫不再是她爱去的地方。
偶尔随母亲去参加宫中的宴会，她也开始做一个乖乖的小姑娘，不再乱跑，不再乱说话，也不再觉得皇宫是欢乐的所在。
只是有时候，她会不小心听到一些对话，过人的耳力让她不小心听到很多皇宫的秘密，而恰好其中就提到过暨南城的卫家。
那时候她已经不再是单纯幼稚的小孩子，知道这些话意味着什么，也从不敢跟别人提起。可是就在那时候没多久，父亲就以她体弱多病为由，将她送到一处远离京城的偏远深山里，跟随一个寺院里的僧人学武。
她那时候不明白，只怪父亲狠心，将那么年幼的她放在一处陌生的环境里。家里的叔叔伯伯们哪一个不是功夫高手，为什么还要找别人教？
后来父亲和母亲相继出事，她才明白，父亲这是在保护她，让她远离京城的纷扰，可是，这种保护并未换来皇帝的心安和一丝的心软，她还是没有逃脱被杀的命运，那座寺院也遭到无妄之灾，不知道里面的人能不能逃出去，她最后的印象便是寺院里那冲天的火光。
只是她没想到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活过来的机会，她醒过来的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丫头。
这几日她努力压制着心里的仇恨，让自己冷静下来看清眼前的处境。
卫家是她眼前的安身之处，更是凭借和倚仗，她不能让卫家出事。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又坚定起来。
“小姐，小姐”耳边响起羽儿的声音。
“怎么了？”卫芊芊回过神来，抬起头。
“你的筷子！”羽儿惊呼，卫芊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手中的筷子硬生生的折断了。
“哦，这筷子真不结实”卫芊芊轻声道，没想到自己还是那么沉不住气。
“是吗？”羽儿有些疑惑，用手掰了掰筷子，虽然没掰动，不过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家店也太小气了，连筷子都不舍得用好的，羽儿还有些忿忿的想道。
“羽儿吃饱了吗？我们去看点新鲜事吧！”卫芊芊说道，二人付了饭钱便出了面汤铺。
到了街道上，卫芊芊直接带着羽儿往城门走去，“小姐，我们去干什么啊？”羽儿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卫芊芊并不多说，直直的朝前走去，她的时间不多了。
羽儿见状赶忙在后面紧紧跟着。
很快二人来到了城门前，一侧的城墙上醒目得贴着缉拿的告示。
卫芊芊抬起头，“缉拿”“谋逆叛国”“格杀勿论”这些字眼似是刀子在割着她的心，她似乎又体会到了临死前的那种被砍断骨头、刺入血肉的疼痛。
她似乎应该悲痛万分、痛哭一场，然后去找仇人报仇雪恨。
可是那就能报仇了吗？
她不想再死一次了，此刻的她平静得就像一个路人，在人群中仔细看着告示上的画像。
她仿佛看到哥哥在看到画像时的表情，肯定是一脸嫌弃：“把我画的太丑了，我这么丰神俊逸的公子就被画成这样，这些人真是太不认真了！”
这种话绝对是她那个爱美的哥哥能说得出来的，想到这里，她很想笑，眼中却忍不住滴下泪来。
羽儿在一旁并没注意到小姐，她也在认真的看告示。
小姐急匆匆的跑来原来是为了看这个啊，嗯，这个画像上的公子是长得挺好看的，不过与崔公子比起来到底谁更好看呢，还是崔公子好看一些吧，羽儿在心里想着。
“羽儿，走吧！”卫二小姐并不知道身边的小丫头正在心里给两个公子做着比较，她用衣袖轻轻将眼中的泪水拭去。如今对她来说，过去的事情已经有了结论，再去缅怀和悲愤，已经于事无补。
她要做的，是如何走好下一步的路，有了自保的能力，便是对哥哥最好的保护。
她握了握手里的那半根筷子，白嫩的手掌已经有了血痕。这具身体太过娇嫩，她需要重新下功夫了。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脑中仔细回忆着过去那些有用的信息，羽儿跟在她身后，没有再聒噪。
这几天她已经发现小姐并不是时时都喜欢听她说话，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待着，而且做什么事情总让她摸不着头脑。
就像过来看这个公子的画像，她虽然不识字，但刚刚听旁边的人说了，这个人可是个逃犯，小姐为什么要跑来看这个逃犯，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羽儿想问问小姐，可是又不敢开口，只好安静得跟在小姐身后。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得走着，都沉默不语，想着心事。
不过很快有人便打破了二人的沉默。
“呀，这是谁呀？这不是卫家二小姐吗？这么快就敢出门了？”迎面走来几个女子，其中一个红衣女子尖声叫道，唯恐别人听不见。
周围的民众有知道卫二小姐的事情的，都闻声看过来，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那就是为了崔公子和人打架的卫家二小姐？”
“听说掉到河里差点死了，这是又救过来了......”
“对，就是穿黄衣服的那个......长得是挺漂亮的......”
“就算漂亮也配不上崔公子，崔公子可是咱暨南城的大才子，这个女子据说行为粗俗，崔公子不会喜欢的。”有人开始八卦。
......
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这种小姐为了才子闹出人命的事情在街头巷尾最容易成为人们的谈资。
被谈论的当事人卫二小姐似乎没有受到周围人话语的影响，她仍然不紧不慢地走着，羽儿想要开口反驳，被她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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