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齐复已经在襄中待了一个多月了，听说大王已经在南华等得不耐烦了，再三派官员去催促齐复回南华。一副没了齐复万事不可的模样。
魏王曾夸赞过齐复，说他面如冠玉，心性通透。
大王又是极喜色之人，对一个男人这样的夸赞，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猜想。
因此魏王近日的表现，已经让朝中对齐复的抱怨更深了几分。然而这些都只是私下的，面上他们还是装得一副和乐融融的模样。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齐复正专注的摆着棋谱。
就连凛也疑惑的问：“公子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直到解决这件事情为止。”
“……可仅凭公子一人之力，如何撼动楼夫人这颗大树？”
凛是齐复养的食客，其能力比之丹还略胜一筹。因为在襄中停留得有些久了，诸多事情缠身，齐复这才从南华调派了几个人过来。
齐复轻笑了一声，手里的棋子已经落下：“所以才需要联合楼靖，奈何我这段时间看到的他，一副完全被自己母亲钳制住的模样，也算可怜。”
凛想起楼靖，顿时就想起了楼靖的仙人之姿。
这样的人的确才华惊艳，只可惜身体不大好，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让人十分惋叹。
“对了，上次让你派人去追回二弟三弟，我要知道结果？”
凛的手蓦然攥紧：“公子……”
齐复落子的速度一顿：“有事说事，别支支吾吾。”
“三日前，据下属来报，我们的确追回了二公子和三公子他们。只不过我们赶到的时候，二公子的腿被打残了，三公子为了保护他……倒在了血泊里。”
“怎么回事？”齐复的声音一变。
凛只能把实情全数道出：“夫人将二公子和三公子卖给了最低贱的人贩子，他们骗夫人要去大凛，结果改道楚国。出峪蒙关的时候，山戎那些剩余的妇孺疯了般的抢夺财物，人贩子只能丢弃这些东西逃跑。咱们去的时候，她们正在杀囚车里的孩子。”
齐复的心口狠狠的疼痛起来，他的眼眶红了一圈，似乎还能想象到那个场景。
他母亲，也未必太过残忍了。
这都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齐复问：“那我二弟呢？他的腿怎么样了？”
凛低着头：“我们不敢移动二公子，只是派了医师去了峪蒙关一处，医师说二公子的腿保不住了……”
纵使齐复温润，也被山戎人激起了怒火。他可猜出山戎人那些妇孺为何要疯了一般的抢夺财物，大约是魏殷杀了山戎人里的壮力，她们没了男人，只能靠自己活下去。
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伤了他的兄弟。
齐复的脸色早已经变了：“替我拿笔墨来。”
“公子想做什么？”
齐复的声音已经沙哑：“上书给大王，就说峪蒙关山戎作乱，且山戎营寨有楚国奸细，让大王尽早派人绞杀山戎一脉。”
凛倒吸一口冷气：“可山戎里并无楚国奸细。”
齐复的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既没有，便安插一个。”
凛极少看到齐复这个模样，他的心口一颤，不敢再违抗齐复的命令，快速的走到房间里拿了笔墨出来。
期间凛不小心撞到了刚刚起床的齐霄，齐霄看到凛这样惊慌的模样，揉了揉眼睛问他：“凛，发生什么事了啊？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凛哪敢跟齐霄说实话：“四公子，你看错了，属下并没有抖。”
齐霄看他手里拿着笔墨，又问：“是大兄那边发生什么了吗？”
凛不敢耽误，一时两难了起来，只能先去把笔墨送到齐复那边去。齐霄心里就更加纳闷了，慢慢的从屋内走了过去。
“大兄，怎么今日大家都是这般慌乱？”
齐复看到齐霄，他好生生的站在此处，心底顿时升起一股酸涩来。
他的兄弟死了一个，残了一个，如今就只剩下齐霄完好无缺的站在他身边了。
当日师父算出他的命，难道当真不可改吗？
他要保住齐家，也是想给齐夫人一个稳定的下半生。齐家的荣耀和重担都压在齐复的身上，他一刻也喘息不得。
师父的批言说，齐家不会在他手里兴盛，反而会在他的弟弟手里兴盛起来，成为魏国第一大姓族。
现在三弟已死，二弟已残，难不成这个人就是齐霄么？
“霄儿，你过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倦，让齐霄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大兄……可是出了什么事？”
齐霄依旧温柔的笑了笑，只是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无力：“霄儿，你知道为何我不先送你回南华吗？”
齐霄当然清楚，这是齐复为了保护他，所以才把他带在身边的。他对这个大兄十分爱戴儒慕，并无厌恶之意，可夫人的行径却太过分了。
“有个消息，你听了别害怕。”
齐霄点了点头。
齐复缓缓的说出了那个噩耗：“你三兄已死，二兄的腿……已残。”
齐霄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了起来，甚至身体也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要是他每遇到陆菀，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他也会死或者残吗？
魏国对残疾之人何其苛刻，士族当中都是瞧不起残疾之人的。齐霄是真的害怕了：“那我三兄现在在何处？可有人照顾？”
齐复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齐霄仍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夫人发卖他们的时候，三兄曾跪在地上求她，说要卖就卖他们两个大的，饶过家中年纪最小的他。那时的场景齐霄记忆犹新，三兄的背脊在微微发颤，却还是护住了他。然而这个人现在已经死了。
齐霄忽然很想陆菀，想去见见她。
除开在陆菀面前，他能肆意的露出自己本来的面目以外，在齐复面前都切莫不可如此。
见他似乎是真的被吓到了，齐复抓住齐霄的肩膀：“霄儿，我会单独安排一个院子，让你二兄以后别再住齐家。你以后也不要单独行动，跟在我身边，我会找人专门教授你武艺。虽然大魏颇不屑武将，但大兄希望你今后能保护自己。”
齐霄似乎终于镇定下来，这样直直的看着齐复。
他的眼底满是痛苦，齐霄似乎被齐复的表情所感染，也轻微的点了点头。
大兄不可能对夫人下手，这点他早就知道了。
即使他们再是大兄的兄弟，那也是庶弟罢了。
齐霄垂下眼眸，落下的鸦羽般的眼睫，如同振翅的蝶。
他想陆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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