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楚姬仍在跳舞，每一个停顿，都是踩着音乐的鼓点。她的身段十分柔软，因此做出来的动作也迷人。登风台上微风吹起，楚姬身上的丝带被带动起来。这样看过去，让柔媚的楚姬多了几分仙气和飘逸。
众人看得入迷，一旁的楚询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早在前些日子，楚询就听到了归一阁的批言，说这批学子里会出天下首辅。
楚询乃是楚国公子，将来是要继承楚王位的，自然不可能成为什么天下首辅。而他这一次来麓青书院却是有任务在身，须得先人一步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
楚询将目光放到了魏臻和陆云夏身上，左右看了好些眼，心思深沉了几分。
归一阁似乎和麓青书院达成了什么共识，麓青书院没满四年就开了新一次的入门试。
要不是归一阁的梦林山在楚国，楚询也不可能得到消息。五国的王室之中，鲜少有人知道。当楚王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才命令楚询前往麓青书院，为了助他，还令爱女楚姬也一同随行。
楚询给正在跳舞的楚姬使了个眼色，楚姬才想起自己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助楚询的。
可她身为一国公主，不仅公开被楼靖拒绝不说，还因为要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强行跳舞给这些学子看。里面不乏如莫舟一类的寒门，楚姬心里极其不爽，这样也仅仅只是保了她的名声而已，并不会成为美话佳话。
她需要一些人的衬托才行，以后当其他人谈起这件事的时候，至少会对她楚姬的舞姿惊叹。而不是重点放在献舞上。
楚姬把目光集中到了场上唯二的两个女子身上——魏芷和陆菀。
想到这里，楚姬盈盈一笑：“楚姬请其余二位女君一同共乐。”
方才楚姬说要献舞的时候，魏芷就对她的印象极差。
共乐？
这里可是麓青书院的考核复试，难道当真要变成一个玩乐之地吗？
那些人看楚姬跳舞如痴如醉，只差感叹一句惊为天人了！
魏芷生怕楚姬败坏陆菀名声，想拉着陆菀不要过去。谁知还没说出口，陆菀便缓缓的走了出去。
魏芷的心焦虑起来，她印象中的陆菀不是这样冒失的人啊，她今日到底怎么了？
“如今有舞有乐，菀在此便为楚姬放歌一曲。”
她声音软软糯糯，约莫九岁。她还是小女孩的样子，虽然五官精致，却完全没有长开，自然无法像楚姬那样引起轰动。
再说了，谁要听一个小女孩唱歌？
她的歌喉，比得过专门的歌姬吗？
然而当陆菀走出来的时候，陆云夏也神色稍冷的走了出去：“竟然吾妹要唱歌，云夏便以笙伴之。”
陆菀感激的朝陆云夏一笑，陆云夏低头看她的时候眼神也稍暖。
楚姬想踩着她妹妹衬托自己，陆云夏做不到袖手旁观。
哪知陆菀这一出，竟然牵动了许多人参与这件事。
“我也伴曲吧……”这是魏芷。
“老夫也想参与！”这是方才考核的莫老头和程老头。
就连山下结束考核的周煜和贺清也笑眯眯的加入了这一场舞乐之中。
陆菀看到这么多人，心里生出几分感动：“多谢诸位了。”
那些学子还觉得惊奇，这小姑子究竟是何人？怎么牵一发就动了全身似的，让这么些人都发了声。
亭中的楼靖也看到了陆菀，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表情终于染上了笑意，就连眼神也不复刚才冷淡，就连一旁的蔺锦辰都觉得稀奇极了。
而那一边，陆菀已经开始唱了起来。
她的声音在登风台上回转，显得空灵极了，真是宛如天籁一般。
当第一个音唱出来的时候，楚姬的舞步开始回旋，带上些许羞涩的望向了楼靖。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是诗经里的句子，却被她唱得婉转动人。
她的调子既不是楚乐，也不像是魏乐，可入耳极其动听新颖，不似陈旧的古韵。
众人原以为他们会沉浸在楚姬的舞蹈之中，而忽略这些声乐。楚询也以为所有的焦点会放到他妹妹身上，当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闭上了眼，脸上的表情完全放松下来了的时候，不由微怔。
这……
其实陆菀一个人是唱不出这样的效果的，她周围为她伴奏的那些人，实力都不低。
就算单独拎出来独奏，也是极美的音色。
当她唱完了蒹葭，随之想起了刚刚在桃花亭里的辩论。
她只是小小的说了几句，在陆菀心中，比起让她来说，她更愿意去倾听那些发言。
诸子百家争鸣，本就是美事。
陆菀心下一动，随后改了气势：“大风起兮云飞扬……”
下面听的人刚刚还身处在一片柔和的水乡，而陆菀下一句话就仿佛把他们带到了苍茫的世界，风起云涌的九州。
纵然陆菀因为声音太嫩没能唱出其中的热血，可仅仅是歌词就已经让他们热血沸腾。
好一个大风起兮云飞扬！
配乐也随之一变，从刚刚的靡靡之音，逐渐变得高昂。
楚姬只擅长魅人的舞蹈，对于这样的舞并不擅长。她跳了几下，反倒让人觉得她配不上这样的歌，这样的词，显得小家子气。
楚姬原本是想借着陆菀来抬高自己的，可如今却是陆菀压了她一头，她心头对陆菀的感觉随之转为厌恶。
当唱到后面的时候，楚姬完全跳不下去了。
她脸色苍白的退了下去，再这么跳下去，无疑是自讨其辱罢了。
而楚姬退下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拉出了清刃腰间的细剑，站到了台上来。
楚询和楚姬同时睁大了眼：“楼靖……为什么……”
登风台一曲高歌，唱得无数男儿热血沸腾，眼眶灼热，而楼靖更是破天荒的拿起了剑。
——他要舞剑？
而男子的舞剑和女子肯定不同，男子的力道更重，舞剑不带娇媚，而是庄重肃杀。楼靖虽然尚在病中，舞剑却用了狠力，每一招都配合着陆菀的歌词。
他的剑招如同书法，行云流水，众人一时看得入神，直到最后才看清他究竟在舞什么。
——大风起兮云飞扬！
“好！”
下面的人无一不感叹了起来。
作为男儿，岂能日日沉迷于那些靡靡之音？
他们眼睛直直的盯着场上，这样的舞乐，才配得上麓青书院！
众人摩拳擦掌，快要压抑不住心头跃跃欲试的心，恨不得也跟着去舞一曲才好。
直到最后，陆菀的最后一个音唱完，他们还意犹未尽。
登风台上，一阵狂风吹起，让陆菀的发丝微乱，她连忙撩到耳边，衣裙也被吹斜了。
她就站立在上方，淡淡的抿起唇笑了笑，双眸犹如黑珠一般，有春水在里面轻轻荡开。众人看了，也忍不住赞叹，好一个风姿绰约的丫头！
五国之内皆重士，士又崇风流尚美。
她虽然还未长成，却已有了士人的风节。
单是这气度，已胜了楚姬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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