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刚才牢里的几位女君被送了出去。
风雪之中，显得尤其寒冷。
她们的情绪低沉极了，之前不信程女君所言，现在亲眼看见田雅自己承认，她们是真的相信了。
这么多人，竟然全成了田雅的棋子。
程女君站在外面，看到她们脸上皆是死气沉沉，不由凑了过来：“里面发生了何事？你们怎么？”
她们面如死灰，形容了当时的场景，甚至有女君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的脸已经变成了这样，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还有我，我家为我寻遍了名医也治不好。”
她们内心绝望极了，悲愤的感情又用上了心头。
魏国尚美，在男子之中容貌有损的人甚至连官也做不了，容貌对女子就更加重要了。
就算她们家世好，这样损伤的容貌，已经不可能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
田雅着实可恶！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散她们内心的仇恨！
程女君看见她们这么凄惨，心头升起同情又转而带上了几分庆幸和得意。她在她们之前和陆菀交好，要到了能治脸的红玉膏！
听魏佳女君说，魏芷前些日子比她的脸还严重，结果还不是被红玉膏治好了！
她们脸上一片愁云惨淡，可程女君却不想说出红玉膏的事。
程女君的眼神微微闪烁，要用……也是她的脸先好了再说。
这东西那么珍贵，她不想分给其他人。
—
漆黑的牢房里，光线昏暗无比。
陆菀被打了一顿，身后那里挪一步都在疼。
天气这么冷，旁边的牢房里突然传出这样戏谑的声音，惹得陆菀一惊。
对方还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某是不是吓到女君了？女君不用怕，某方才听到了真相，知道这件事女君没有责任，是被冤枉的。”
陆菀抿着唇，扔免不了戒心：“……你是怎么进来的？”
“哎呀呀，我喝醉了酒，身上的钱袋子不见了，结果店家说我吃霸王餐，就进来了。”
听到他的话，陆菀紧张的情绪稍微的放松了一点。
在这种漆黑寂静的夜晚，有个人在自己身边说话，陆菀倒觉得没那么可怕了。
“看来我们都是无妄之灾。”
“这可不！那店主也太不讲道理了，某都说了会托人给他送银子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颇为苦恼，惹得陆菀轻轻的笑了起来。
“听你的口音不像是魏国人？”
他哼起了小调，声音里充满了快活：“是也，某是从楚国来的！”
“楚国？”陆菀听说过很多次楚国，竟也渐渐对这个地方有了几分好奇，“楚国是什么样的啊？”
“我们楚国可比魏国繁华多了！某去过魏国的都城南华，也不过是楚国都城一半的繁华。但在礼乐上，楚国比魏国好了太多！”
这样一番对比贬低，不仅没让陆菀反感，反而让她越发好奇。
比南华还要繁荣？
她见到的南华不过冰山一角，倒是真的觉得南华来往行人众多，极其繁华。
楚国都城比南华还要繁荣，不知道该是何等盛景。
“那你怎么不待在更繁华的楚国，来魏国做什么？”
他嘿嘿的笑了起来：“某是商人，当然五国到处跑了。”
“上次我去襄中拜访师母的时候，听说楚国王宴似乎快要开始了？”
“自然！没想到你这小姑子消息还挺灵通的嘛，其实说起来是楚国王宴，也是对它的美称罢了。这场宴会真正的名字，乃是盛乐之宴。”
盛乐……？
聊到这里，陆菀的眼皮越来越重。似乎有人在自己耳边一直嘟囔的缘故，她竟然慢慢的沉睡了过去。
“女君，女君，你还醒着吗？”
黑夜里，不断传来对方的问话。
陆菀竟真的睡着了。
不久之后，天开始亮了起来。
牢中的看守打开了牢房：“你家人替你交了银子，出来吧。”
“哎呀，关了某一晚上了，可把某给累坏了。”
“少废话，出不出来？”
那些声音让沉睡中的陆菀逐渐醒了过来，原来天已经亮了，外面的风雪也停了。
她打了个呵欠，才看到对面牢房里逐渐走出来一个人。
陆菀原以为昨晚和自己对话的乃是一个赖皮矮小的商人，当他走出来朝自己露出一个笑容的时候，陆菀看愣神了许久。
她原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比楼靖更好看的人了。
这个来自楚国的商人，穿着一身青带玄色纹路的衣衫，他的眉目初见时便让人生出惊艳来。玉冠束发，长身玉立，他那轻轻的一笑，竟然如早晨的初光缓缓绽放，徒留风华灼灼之感。
无疑，这是个极度矜贵的男子。
倘若楼靖给人的感觉是清隽，犹如拂过的清风；他就是烈阳，照彻大地的那种。
让人一见，便心生暖意。
“哎呀，昨日某本以为是个十三十四岁的女君呢，没想到这般小。”
陆菀回过神来，露出笑容：“一样一样，菀本以为是个矮小猥琐的商人呢，没想到风华绰绰。”
他和陆菀两人相视一笑，看见了彼此眼底的狡黠。
哎呀呀，看来是同道中人了？
“不知女君叫何名字？相逢即是有缘。”
“陆菀。”
她报上了名来，对方也礼貌的报出了自己的名字：“某叫苏昙。”
陆菀点了点头。
苏昙露出一个微笑，便和仆人从牢房里走出去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苏昙不由的眯起了眼。
等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阳光，才和自己的仆人一起走到了巷子里。
到了这个地方，他的表情才随之一变，身上那股清新干净的气息已经没了，换上了冷淡玩味：“苏离，你说陆菀的计策好不好？仅仅一招就给自己翻身了。”
“不如公子的计策好。”
苏昙笑了起来：“何以见得？”
“公子早就前一天算到了陆菀会这样做，并且早一步在牢里等她。”
苏昙的眼底笑意更浓，这一次交锋倒也有趣。
这是个小小的镇，关押临时犯人的监牢并不多，唯有两三个。剩下的都是在另一边，乃是关押死刑犯的。苏昙这才和陆菀有了那一场一墙之隔的交谈。
“田雅这颗棋子……大约已不能再要，把当初那个匠人找来见陆菀，试试她的反应。”
“诺！”
苏离尚有一件事不太明白，为什么公子要对陆菀说出自己的真名，而不是沈天萧的名字。
公子身份特殊，自小藏身于那商人之家，还甘愿忍受当个庶子。
‘苏昙’是天之骄子，从小就被归一阁带走了。
那是天底下最神秘的地方，能算出人的天命。
故此，苏昙虽是公主之子，在王族里极其受推崇，可十几年里没有多少日子是待在楚王宫里的。
公主却知道，自己的儿子被人看成了筹码。
她做了一件事，让苏昙只要在外，其余时间都化身成沈天萧，而非苏昙，希望他能脱离争斗。
“麓青书院，归一阁算出了天命。”
苏昙淡淡的看着远方。
归一阁的确算出了一个模糊的天命，可他……却试探出了那个天命到底是谁。
自麓青书院后，楚姬、魏芷都被他做了试探。
唯有陆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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