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7 德文斯的教派
暮光微微沉淀，鎏金的烛台辉光摇曳着。在这间神秘却简陋微小的神殿之中，一身漆黑骑士裙甲的潘多拉·阿兰朵正持剑而立，她的面前摆放着向神献祭祭品的金盘，上面赫然是她亲手从她所挚爱的库洛·歌德里克那里取得的心脏。
充斥着光辉的心脏盛在朴实无华的金盘之中，闪烁着身为神的眷顾的征兆，那仿佛并非是人所属的器官，而是一颗精致的栩栩如生的纯粹宝石。
“阿兰朵，你准备好了吗？”全身藏于兜帽斗篷之中的祭司轻声询问，她的面容藏于兜帽之下的阴影中，却在阴影与烛光的颈部交界处，依稀可见一闪而过的仿佛蛇首的文身。
“当然。”两只眼眸混合着紫与青的骑士少女漠然回应，全然没有面对神明的代言人的敬畏，仿佛双方的地位相比较，她才是更接近神明的那个人。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神秘的祭司并没有因为骑士少女的冷漠而有丝毫的恼怒，她只是按照既定的程序，向神明做出询问祷告之后，便主动拾起了金盘中的那颗烨烨生辉的心脏。
流动的光华不停地彰显着这颗心脏是多么珍贵，然而在此刻，在神明的代言人之前，就算拥有那么明显的眷顾，也是毫无用处。
“飞翔的白鸟已然被擒获，光辉也会在神威面前屈服。沉眠于命运长河之中的吾主，请原谅浅薄的我于此世此时宣扬您的名，只因您的威能相比于一切都殊为高贵。”
“您所眷顾之人，您所瞩目之人，于命运的暗河之下随波逐流之人。”
“于此世此时向您宣告，吾等已然顺流而下，吾等已然顺应了命运的召唤，将那只游离于长河外的白鸟擒获。”
“吾主啊，于双生之夜女面前显露出您的威能吧，如您曾经所做的那般。”
“顺应的，赐予嘉奖，不应的，予以毁灭。”
“命运长河奔流无始，必将永续存在。”
于神明的供桌之上，那尊和祭司一样藏于阴影之中，不辨眉目面容的神像，在祭司或低吟或浅唱的颂词声中，渐渐鲜活起来。
那是一尊用黝黑的铄石所雕刻的神像，在昏暗的暮光之下，仿佛一团永不见底的迷雾，又像是一条不停奔流的暗河。他曾是沉寂的，曾是毫无声息的，然而此时，却好似将将从永寂的沉眠之中将将苏醒。
“诶······”
那是一声苍老且无奈的叹息，带着身负沉重命运的厚重感，却没有任何阴诡邪恶的感觉，只是苍老，无能为力的苍老。
然而当那颗心脏上所闪耀的至高神的眷顾正因为同样位格的存在苏醒而做出了激烈的拼死一搏的时候，这份苍老却骤然消解，一阵响彻在场众人心底的清脆的笑声偷偷响起，犹如深渊之中迸现清晨时的光明。
光辉凝聚成了烈火，却在无形的手掌之下被悄然压制，看得见那颗无暇璀璨的心脏正在拼命燃烧，却只能无奈被禁锢，逸散不出一丝一毫。
神的语言晦涩难懂，但是那言语中的情绪却好像并不需要理解就能够无碍地传达到在场众人的心中。虽然只是一位被不知名教派所供奉的神明，但是面对至高神被冒犯之后的盛怒，这位神明大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诧与动容。
祂只是从容地于虚空之中握住了那颗心脏，然后带着某种戏谑的恶趣味的笑意，将其一股脑地塞进了祂面前那位冷漠的骑士少女的胸膛之中。
哥特式的黝黑裙甲一瞬明亮起来，那颗心脏上曾经所燃烧的金色的火焰，没有丝毫阻隔地燃烧在了这身裙甲之上。火焰如此炽烈，就算主持这场仪式的祭司在面对这骤然汹涌的火焰的时候，也只能暂且退避锋芒。
然而被燃烧的骑士少女却没有什么动作，只能见到她握着自己的宝具的双手骤然抽紧，然后于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不停颤动，仿佛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这并非是燃烧躯壳的火焰，这并非是世间所谓的实质的火焰，而是由神的眷顾与神力所演化的燃烧灵魂的火焰。这份痛楚不能够由躯壳抵挡，只能够凭借她过人的意志来承受这份煎熬，直到火焰燃尽，或者她的灵魂承受不住而消亡。
只不过面对自己所眷顾的人，不知名教派所供奉的神明却似乎并不愿意就这样冷漠旁观。于是这位神明开口了，吐露的却是不被人所理解的语言。只是被燃烧的骑士少女却不知为何听懂了其中的意思。
“安德烈，这是我们之间的斗争，你这是要迁怒一位无辜的人类女孩么？”戏谑地说出这样一句话，这位充斥着恶趣味的神明的劝解，却仿佛成了火上浇油的利器，那阵火焰开始愈加旺盛起来。
“好的，好的。安德烈，我明白。所谓这无辜的人类女孩其实并不无辜。可是这不都是我的过错么？是我，是我这位沉寂于命运暗河之下的无眠之主德文斯，善于蛊惑一切人类的德文斯，诱导她这样做的。于我而言，她不过是一件好用的工具而已，你这位端坐于诸神之上的王座的至高神，要拿一件工具泄愤么？”
“当然，就算你想要那这件工具泄愤，我也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就算是辉煌崇高如你，也无法越过命运的暗河来找我。不是么？我亲爱的兄长，至高神安德烈。”
似乎是被自称为无眠之主的德文斯说服，那些熊熊燃烧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骤然停滞，但是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的仪式即将为他们的胜利所告终的时候，原本停滞的火焰骤然爆发，一瞬之间就越过了神殿的金顶，让这位被德文斯称为好用的工具的骑士少女潘多拉瞬间湮没在火焰中。
主持仪式的祭司满眼惊恐，藏于暗处一直注视着事件发展的那位韦恩导师也是充斥着诧异。明明自己所信奉的神明都已经亲自出手了，为何这仪式竟然还会失败！
“吾主······”通晓与神沟通的方式的祭司立即看向依旧好似一团不见底的迷雾的神明大人，然而她却并没有得到平时所能够得到的回应。
“安德烈，你的脾气还是那么暴烈。”带着嗤笑的语调，这位仿佛早有预见的神明如是说道，只是这句话却不曾传到了他面前的那位祭司的耳中，自然也没有传达到所谓的他的信徒的韦恩导师耳中。
“你生气么？我引导了这样的结果。”神明似乎真的很眷顾自己面前的骑士少女，哪怕她被燃烧灵魂的神火所吞噬，也没有影响祂的态度。
不过这大概是因为这位骑士少女本身就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天才吧，正如神明所期待的那样，她果然撑过了那段神火爆发的煎熬时刻。
“这······只是一场·······交易而已。”骑士少女喘息着给出了这样的回答，她犹如波斯猫一样的双色眼眸之中，无悲无喜，只有超脱于人身的漠然。那份神火的骤然爆发，既是一场煎熬，其实也是一场无形的恩赐。
顽石只有经过无数风霜的砥砺，才能知晓其中是否存在足以令人称羡的珍贵的本质。人类也是如此，无论是善与恶，亦或是夹杂于善恶之间的灰，都拥有一样的特质。经过了煎熬的人，才能比别人更加强大。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呢，为了力量抛弃了自己所爱的人类少女，你确实是拥有令诸多凡人称羡的特质。要不要做我的专属祭司，我会一直注视着你哟。”
神明的称赞并没有令潘多拉动容，祂有意无意的嘲讽也没有令她产生什么难堪的情绪，只不过面对神明似乎是由衷的邀请，骑士少女却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如果信仰了你，能够得到更加强大的力量么？”
“真是个绝佳的问题啊。”神明似乎是很高兴，然而转眼这份喜悦就换成了寂静的冷漠，“问题的答案，毫无疑问。”
“不能！”
“人类啊，不要总想着反抗命运的束缚，获取不应该于此时存在的力量啊！我可不是我的兄长安德烈，会赐予自己所眷顾的人，超越本身命运的力量。”
“我藏身于命运的暗河之中，自然要顺应命运的指示，不该于此时存在的，就不要存在。不该超越命运的，自然而然要将其抹除。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枷锁，也是我苟活于此的庇护。”
“所以，你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我凭借自己的力量所做出的任何事，你都不会阻止了？”似乎沉浸在自己被神火燃烧之后的虚弱之中，骑士少女的声音细微且虚浮，显然之前的煎熬虽然令她成长，却也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
不过，智慧这种东西显然和精神的状态关系不大，神明大人面对骑士少女的回答相当满意，甚至从原本的冷漠质问又转为了无端的欣喜，甚至于孩童见到钟爱玩具的痴迷和狂喜。
“我期待着你的表演，少女，无眠之主于命运的暗河之下注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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