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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表达方式从来都不会在程希嵘的人生中出现,他不给自己做类似的设定,把所有的人生数值都调整到相反的另一边。闪舞.如此就成了他的个人特色,是十分显著的标签,让人一看就清楚明白。
很多人都说“程希嵘这个人太硬了”。事实上,确实是这样,一点都没冤枉他。硬邦邦的,不讲回转余地,不跟人客套寒暄,不留情面,凡事都直来直往,力求干脆利落,要一个效率。
他也不是习惯于抒情的人,一面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实在是太矫情了,臊得人面红耳赤,像个大姑娘似的。另一边,他在情感上也确实迟钝,总是慢半拍,也比别人浅了几分。
很多时候,十分的场面渲染,到了他心里也就勾起五分动情,起了那个瞬间,再沉淀一下,又落回到三分。他从来不委屈自己,不会憋着情绪不发,把自己困成个闷葫芦。但他很少去抒发情感。
情绪和情感,大概就是表象和根本原因的区别。
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哪怕只是一点倦怠疲惫,他都会撒出来,让自己舒心了。但那些情感上的东西,真正从心而生出的内容,他很少去表达。
他更习惯于把心事放在心里,安安稳稳的,不表露,不去张扬宣传。也不是要自己一个人去琢磨、去品味,他也不会花多少精力去细想自己心里装的那些东西,不会过分关注这些“柔软”的东西。
其实只是放在心里而已,就这么放着,等着这丝丝缕缕的念想落下去,然后慢慢被忽略、被遗忘。连最后的三分都消散了,什么都不剩,他永远是那个不近人情的家伙,永远都是“硬邦邦”的,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表现铁汉柔情。
在冯奕这件事上,也同样如此。不管是对着傅洲还是其他什么人,他都开不了口,做不到去讲述自己的心情,也没办法表达自己内心的绝望和沮丧。
更不可能告诉父母,不会让父母知晓这些内幕实情。
只是现在面对着贺若声,程希嵘心底的那一道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有阴冷的风吹出来,带着黑色的雾气和云团,黑漆漆的一片,压着人的呼吸都变得沉甸甸的。
程希嵘觉得疲倦,像是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走了很久很久,纵然有傅洲在自己身边,也难以求他帮自己分担。终于在路途上绕了一个圈,和过去的一条小岔路接驳,然后踏上了一条新旧并轨的道路。
于是,那名为“过去”的负担,终于可以卸下来一些了,可以交给身边的人一部分,可以请对方替自己承担一些。
这个人是贺若声。是唯一一个,从自己的过去赶来,要和自己并行往下走未来的人。只有这么一个人,贯穿在自己的两段生命之间,终于将分隔断裂的两端时光给连了起来。闪舞.
是有些……特殊的。
程希嵘很难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在贺若声声嘶力竭地指责自己的时候,听着那些和思念有关的情绪,看着贺若声越来越红的眼睛……程希嵘就完全没办法忍受了。
孤独赶路的滋味并不好受。
背叛的痛是直接落在灵魂之中的,灼烧骨骼,将整个人焚烧。烧到内心荒芜,寸草不生,彻底成了一片废墟,什么都不存在。
程希嵘不是习惯独处的人,他身边总是有人陪伴,他的生活总是热热闹闹的。骤然冷清下来,世界都开始变得寂静,空气流淌缓慢,和以前的反差对比太明显了。
其实是很难捱的。
太寂寞了。
后来有了傅洲,这个人会留在身边,会一直陪着自己,算是得到一点点的安慰。贫瘠荒凉的沙地上长出一颗小树苗,成了这里唯一的生机。
但这填不起过去的空缺,修复不了过去那场大火灼烧过的疤痕,也没办法弥补中间的断层。
傅洲是未来,是新的希望,是自己继续往前走的那条道路。但他从来不是自己的过去。
然而,程希嵘仍旧需要过去。
那一场过去是十分落到心里,膨胀成了十二分。又沉淀了这么久,丝丝缕缕缠绕,渐渐凝结成一个八十分的死结,一直卡在他的心脏之中。
后来见了冯奕,看着醉酒跪在地上的男人,就再多几分。再碰面,再纠缠,再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死结终于成了一百分,彻底堵在了程希嵘的灵魂之中。
在这个结被化解之前,程希嵘都不可能放下那段过去,放不下,也不愿意放。他需要那一段过去,他需要仇恨和怨气,他需要有那段疼痛来提醒自己。
提醒什么呢?
什么都好,在那两个人败掉之前,只要是和那两个人有关的所有事情,都好。
程希嵘陷入了很深的矛盾之中,他一面记挂着那些痛楚,内心阴暗潮湿,被恨意给塞满,成了尖锐又刻薄的人。但他看着贺若声,被那些“控诉”和悲痛给拉扯出来,从下水道中钻出头,见到了头顶井盖之外的阳光——是爱,是情谊,是一切真诚关怀带来的普照。
同样是过去,被劈成两半,成了截然相反的两种境地。
黑暗和光明,阴冷和暖煦,潮湿和干燥爽朗……
后者,这才是自己的过去,不是吗?有朋友陪伴,有明亮灿阳,坦荡磊落,潇洒肆意,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也挺直了腰背积极向上。
程希嵘被这种分裂对峙的心情给撕裂,直到心脏传来剧痛,打断了他所有的犹豫挣扎。他在窒息之中,终于看清了过去的面貌,也找回了一些丢失的自我。
是贺若声给自己带回来的。
程希嵘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连冯奕都没办法相信了,那……算了,就当我之前是失常了吧。”
贺若声定定看着程希嵘,反问:“那现在呢?”
现在吗?心脏的剧痛蔓延到肩膀和手臂,半边身体都是麻木的,动不了,被局限在这里。
这是现实,是自己正在承受的苦楚,没办法消除掉,也不能否认。并且这些病痛折磨还要伴随自己继续下去,这颗挨过手术刀的心脏就在自己身体里,跳动微弱,要用药物维持下去。
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也是……自己原本不用承受的。
程希嵘缓缓开口:“现在啊,有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然后……我需助,贺若声,你要来帮我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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