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下作的逃避
老话儿还是很有道理的,就像那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怜见的,大概我福薄命衰吧,这一病就耗到了冬天。这个世界的医疗条件有限,我老人家除了每天喝药、食补、泡药草澡,也没别的办法调养了。
那天的事情,我和沈勤羽都闭口不谈。那天以后,我再也没对他说过“我喜欢你”这种话。体力允许的情况下,花大把大把的时间去看书,去绞尽脑汁壮大自己,去闷不吭声偷偷摸摸下作地看着沈勤羽。
“嗳,你又在看什么呢?”小辉蹲在我旁边,好奇地沿着我视线看过去。
我瞥开视线讪笑:“没看什么,神游,神游哈哈哈哈。我这不是看书看累了,出来透透气嘛!”眼角的余光扫到,那人着一身墨绿色长袍,月色长发顺滑地垂在腰间,腰肢越发细了,这一个月他有在吃饭吗?
小辉啐了声一把抢过我手里的书卷,瞄了一眼就开始鬼叫:“娘咧!机关五行!我记得你脑子没这么聪明啊季风!”
“滚蛋吧你!”我抢回书卷不屑地冲他翻白眼,“老子再不聪明也你这傻缺高端!起开起开,别当着光!”
冬日暖阳照在身上浑身酥软,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想寻处充满阳光的地方坐下好好研究手里的机关五行,没成想蹲得太久,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踉踉跄跄就要栽倒。
熟悉的带着草药味的胳膊扶住了我,那人淡淡道:“你身子才好些,别瞎折腾自己。”
待眼前黑过去,头还微微有些晕,我站稳身子笑着推开他:“我又不是小娘儿们,哪就那么娇贵了,没事。”
他没言语看着我退开三步远,才带着分疏离说道:“泡药浴的时间到了。”
我拱拱手微笑:“多谢提醒,我这就去。”说罢便拖着小辉一起出了门。
山路不好走,如今以我自己的体力是没办法走过去的,我也不想给自己脆弱的自制力雪上加霜,每日便苦了小辉,一日三趟随我来回走着。
路上小辉浑身不自在:“你跟沈勤羽是怎么了?你们俩人之间那种奇妙的火花是怎么回事?哎呦别扭死我了!”
我专心致志走山路,道:“什么奇妙的火花?你小子成天想乱七八糟的事儿魔怔了吧?闲了一个月没人追杀你,你就蛋疼了?”连小辉这种傻缺都注意到了,看来我得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回避地太明显了?
提起追杀小辉闭了嘴,右手搁在剑柄上,极力克制什么一般反复摸索剑柄。
伍先生的死有许多事情小辉没说,他既不想说我也不问,知道了对于我来说也是负担,什么都不能为兄弟做,平白憋在心里难受。我想我是个自私的人,自私些也好,可以减轻心里负担,活得稍微舒服些。
短短一段路,来到温泉边我已气喘吁吁,从怀里摸出沈勤羽配制的药丸吞下调匀呼吸,小辉熟练地引水注水撒药。脱光衣服泡下水,在小辉面前我倒没有一点儿不自在,虽然我喜欢同性,但小辉……
小辉这一个月没少来配我,沈勤羽的私家花园他都逛腻歪了,闲的发慌躺地上跟我聊天儿:“季风,我就闹不明白了,怎么你在二十一世界纹的纹身,搁这儿跟临仙宗宗主就扯上关系了?”
我摊手:“我也闹不明白,要怪就怪临仙宗的人太潮了吧,或者怪那倒霉催的刺青师太古意。”我就算是栽在那倒霉刺青师手里了,他纹个什么不好,非要纹个手拿大剑容貌俊美却神态凶恶的夜叉?
他瞧了一会儿枕着胳膊盯着天空发呆:“我马上就满六年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六年很长啊,初中高中都念完了,小辉来的时候18,六年就是三分之一个18,太长了。我来的晚,才不满半年,但总归是要向六年向更多年靠拢的。时间是很奇妙的东西,你不在乎的时候他飞逝,你在乎的时候漫长的不像话。这半年的时间对于我来说,确实漫长的不像话,比我前十八年的人生更令我记忆深刻,并且让我刻骨铭心。
人总是要成长的,我情愿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长大,而不是像现在,被动地、不得不、拼命一下子成熟。突然窜高可能会让你高兴,但你有没有想过身体、皮肤、血管可以承受得了那份痛吗?
这一个月来,身体渐渐好转,大脑也跟着活跃起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有做哲学家的潜质呢,现在搞得跟个文艺小青年一样,一空闲了脑子里转的尽是这些乱七八糟毫无帮助的东西。
把自己沉进水里,幼稚地咕噜咕噜冒鼻泡,突然想起来以前跟小辉还有明哥去游泳,仨人恬不知耻在泳池里放屁撒尿,还没心没肺地傻乐。
“嘿嘿……”我冒出头撸了把脸颇有兴致地问小辉,“你说,咱俩一起穿越过来是不是特别匪夷所思啊?”
他斜了我一眼说:“何止是匪夷所思啊,简直是……太他妈匪夷所思了!”
他词汇量少我不跟他计较,我继续问:“那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俩都能凑到一起了,说不定,我说说不定啊,说不定明哥也来了呢。”
他愣了愣:“不至于吧……没这么邪乎吧?”
我来了精神,爬在池沿儿上跟他分析:“还不邪乎呢?就冲咱俩一起来这儿就够邪乎的了!你见过哪本小说里男主角雄霸天下的时候还带着兄弟?啧,我总觉得老天爷玩儿我们呢,你说,我们仨当时也不至于死吧?不就是烫焦了电线么?我草你忘了当时那场景了?就跟被炸弹轰了似的!依我说,说不定明哥也在这儿!”
他听着听着觉得我瞎扯的挺有道理,捏着下巴回忆:“我以前倒没想过死的邪乎,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确实不到死的地步。”
我挂了两滴冷汗在额角,敢情这货自打转生之后就从来没想过以前死的奇怪?王明辉,活该你每次都被妞甩!
两人胡乱闲扯着,瞧着时间到了,我把自己捞起来,擦干穿上衣服回去。天越来越冷了,山里湿气重,我这沧桑饱受摧残的小身板儿着实吃不消。聊天是为了打发时间用的,聊完就甩脑袋后面去了,我跟小辉都是不长记性的人,为此以前在吃亏,以后还要吃亏。
沈勤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没出来,饭点到了就会出来做饭,号脉、吃药、泡药浴时间到了也会出来,偶尔在院子里闲逛,因我避着他,次数多了他也开始避着我。明明是他的家,倒像是我和小辉的家一样。我跟小辉整日里勾搭在一起,不是聊着以前的糗事儿,就是互相吐槽,我的笑声苍白空洞却很大。
这一年的冬天就在如此诡异的气氛下过去了。
耐住性子将养了两个月,终于养回了看着挺精壮的身板儿,实则内里就是一滩稀泥。书卷看了不少,也记了不少,只是不知道能使出来几分。不管怎么样,我在一点一点壮大自己,这是这年冬天唯一令我感到少许安慰的事儿。
小辉在腊月十八的时候下了山,他说清静安稳日子过多了人会怠惰,而且他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江湖那么大,以后江湖再见面吧。
我想留也说不出口,小辉已经不是以前的小辉了,他需要舞台、观众和关注,拘在一块小地方儿挣扎是我这种人该做的事儿,不适合他。分别那天我笑得很高兴,脸部肌肉都快僵硬了,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枯败的山野中,心里最后那点儿快乐也不见了。
沉重的步伐背负着的是被季风催熟后的卑微和自制。
回去的路很长,我走的很慢,走回住了小半年的地方,门口那阵法现如今已难不倒我了。也是阴差阳错吧,我这样的人居然有学习机关五行的天赋。避开死门,沿生门进去,寻虚位,踏朱天,过钧天,瞧,多简单。
他站在廊下,厚重的棉衣掩不住越来越清瘦的事实,默默看着我道:“他走了?”
“嗯。”我站在门口,安全的距离,我可以尽情眯着眼打量他。
我们两人的对话如今用字愈发简练,像是舍不得口水,又像是囤了太多的话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定定看着他,贪婪地将这个人收进眼底,苍白的脸庞、飘逸的长发、永远戴着金色手套的手,面上还要不动声色,这功夫是最近才练出来的。
他不动,我也不动。因我还未看够,我所拥有的也只是看的权利了。
西南的冬天不会有雪,雨点落下来分外寒凉,那股阴冷湿寒一直钻进骨髓里,连心都要被冻僵了。
我还是动了,脚步虚浮焦躁,冲到廊下,攥住他的手往屋里跑。
他微微一挣抽手出来,那双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映着雨色格外明亮。
我似猛然清醒过来一般,悄悄将手缩进袖里,转过身努力使自己脚步平稳、声调平缓:“下雨了,进屋吧,莫着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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