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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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迷惘

  

    

    在以前的那个世界,我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逗同学,会抽烟会喝酒,会拿零花钱每个月去看一场电影,会拉紧朋友们不为学习、恋爱各种麻烦疏远关系,会哄老妈开心陪老爸打屁,会隔三差五去看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会为了将来去考一大学,会为了牛逼学一驾照,会为了可能使用武力的机会去学空手道散打,也会明明暗恋一个人却不说出来只要能看着就好。

    我会那么多东西,偶尔也会觉得自己这样的小青年其实很不错。谁不是从什么都不会学习过来的?到十八岁的时候,学会那么多东西,我自己觉得足够了,更多的东西将来有更多时间去学,不用着急。

    还有几个月我就要十九岁了,猛然间发现,以前我会的那些东西,在现如今这个世界,貌似一丁点儿用场都派不上。那种感觉实在不大好,突然从一还不错的小青年沦落为一无是处、弱小、没用的小青年,我用两个多月的时间见证了自己的没有用。真……他妈的憋屈。

    我从来没有远大的理想抱负,那太不切实际,只要平平顺顺过完一辈子就行了,因为我只是个最最普通的普通人,普通人不需要华丽的桂冠和精彩纷呈的人生历程,那些太沉重。好吧,现在我被赶鸭子上架了,注定要成为一个不普通的人,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是你们,是别人,替我决定的,我自己的意愿呢?或许我没办法改变,只能接受。试着接受吧,却发现,不普通的人实在不好做,起码对于我来说,是项难题。

    也许沈勤羽希望我成为一个衬得上“临仙宗宗主”称号的男人,可是真是对不起,我这么没用,连最起码的自保都做不到,抱着你的大腿卑微地活着,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其实谁能给你带来危险呢?你那么强悍。)只会浑身发抖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我,拿什么去喜欢你?

    也许自己潜意识里希望自己能自立,可是对不起,在这个世界自立太难,我白长了一米八五的个子一身肌肉,却连扛袋米都喘大气,遇到危险只知道躲在背后依赖别人,实在没人依赖了就没皮没脸没自尊心不管怎么样都想活下去,这样的我,拿什么去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喜欢沈勤羽?

    也许临仙宗的谁谁希望我能成为一个听话的吉祥物,可对不住了,我想我这样的吉祥物会让你们为难吧?明明弱小的只要一根指头就能戳死,但这么弱小的我完完全全地保留了作为季风这个人的全部思想和意志,季风这个人没用、弱小、卑微,但他好歹是个受过二十一世界教育的小青年,他没办法为了所谓的灵魂转世这种无稽之谈干,双手奉送上自己。

    嘿嘿,季风原来你同这个世界这么不搭调,你来到这里能做什么呢?

    我能做的,我也不知道。

    忘记那天沈勤羽有没有回答我,也忘记了那天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一回去我就开始发烧,小辉捧住我的时候被吓到了,骂骂咧咧:“沈勤羽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王八蛋!你在发烧,发烧!”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发烧,眼珠子都是滚烫的,好像眼皮就要承受不住那份热融化一般。浑浑噩噩被塞进被子里时想,干脆烧死算了,反正你一点用也没有嘛季风,白赚了一次活的机会你却同这个世界的一切格格不入,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啊……对啊,我应该去死一死的……”我辗转反侧,嘴里念叨的都是这一句。

    这场病来的凶残却不突然,内伤未愈又着了凉,心里边儿存着的龌龊事来回翻腾,林妹妹不就是想太多死的么。

    足足在床上摊了三天,三天里小辉的脸一直都是屎色的,不过我没心情也没体力嘲笑他。生命力好像都流逝了,三天里,我清醒的时间少之又少,令人发晕的昏睡滋味并不好受,但总好过醒来面对自己的卑微和无能。

    但老天爷就是喜欢跟你作对,你想要这样,他一定要那样,你总是拗不过他。

    我终于还是从下作的自我逃避中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先看到的是白纱床帘,雪白的,有些刺眼。干涩的眼球慢慢转动,僵硬的脖颈缓缓挪动,然后,就看见那个人卧在床边,月色长发倾洒在他的肩头、床沿,动人的就像一幅画,一副我不应该也无法碰触的画。

    身体因为这场来势汹汹的大病疲软到了极限,只是伸手这个动作就几乎耗费了我所有的精力。我只是想,想,在他醒来前,摸一摸他的头发。然后,我就默默看着这个人就好,再不会把自己渺小的喜欢强加在他身上,令他为难。

    他是个温柔的人,虽然看着脸冷,但我知道他很温柔。他不会当面拒绝我,他会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为难吧。

    一点一点接近。

    很吃力可也很欢喜。

    终于,指尖缠绕住那抹月色。我无声笑了笑,大病一场连手都白了,倒是挺衬那些发丝。小心翼翼地抚摸,他原先发色如墨,现在如雪如月光,苍白的如同死去一般。心脏骤然揪了起来,他那时候一定很伤心很伤心,瞬间白了头。我没有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爱情,不知道那痛是什么样的,想象力匮乏的大脑一直浮现梦中那场景,然后心脏剧烈地抽痛。

    “呃……”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自己切实感受到了那种痛,痛得失口叫了出来。

    安静伏着的人迅速醒来,急切地问:“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啊!”他叫了声,微弯身子。

    我的手指还抓着他的头发,抓得死死的,有一种傻乎乎地不愿意放开的意思。

    “没,没有……”悄悄松开手,捂着胸口费力翻过身背对他,“我,我还有些累,想再睡一下。”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随后关门声响起。

    我的心往下一沉。犯贱了吧,明明是自己让人家出去的,等人家真出去了又觉得被忽视了委屈,这不是犯贱是什么。得,犯贱就犯贱吧,反正老子犯贱也不是一两次了。

    自暴自弃地碎碎念:“你就可劲儿地折腾吧季风,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喜欢不是罪,有罪的是你不争气!”

    “哎……”幽幽长叹一口气,翻转过身子,既然人都不在了,面壁也不需要了。

    我眨眨眼,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个音:“草!”

    沈勤羽端坐在我面前,手里捧着一只白瓷碗,抖着汤匙挑眉:“对待不眠不休照顾了你三天三夜的恩人,你的感想就是‘草’?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儿子,整天喷脏话,我定揍得他爹妈都认不出来。”

    “我草!”我多加了一个字,用来表达内心的激烈情感,因为受身体限制没办法做出太激烈的动作,我涨红了脸一叠声质问,“你不是出去了吗?!我不是说想再睡一下吗?!门不是关了吗?!你怎么在屋里了啊!!!”我自言自语被他听到了……

    他指着门说:“门是关了,我从里面关的。我没说过要出去。你想睡也得等喝了药再睡。”

    他如此平静,我激烈的狗屁情感瞬间冷却下来,撇撇嘴躺好,一声不吭,心里却乱的跟什么似的,乱七八糟的情绪、乱七八糟的龌龊心事堵在心里,涨得难受。

    房间就这样安静了一小会儿。

    打破平静的是他:“喝药吧。”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丁点儿多余的情绪。

    我犯不着赌气不喝药,难受的是自己,跟别人有个屁的关系?自虐这种事儿傻逼才做呢。打算撑着坐起来,被他一把按回枕头上。银质小勺舀了药汁送到我嘴边,我不敢看着他,张嘴喝了下去。

    一碗药经由他的手喂进了我的嘴里。曾经也幻想过这种场景,与自己喜欢的人肉麻兮兮地喂来喂去,空气中是冒着光的令人恶寒的爱心,情侣嘛自己开心就好管旁人看法作甚。此时此刻的的空气是莫名压抑的,压抑来自我们双方。

    在枕头上蹭干净嘴角的药汁,我再一次发出逐客令:“药也喝了,我现在可以睡了吧?请从外面把门关上,谢谢。”

    他低头看着瓷碗,身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

    忍不住提高音量催促:“我想睡了。”你再留在这里,我会受不了的。

    他还是没动,继续看着瓷碗,好像那只瓷碗是稀世珍品。

    挫败的情绪卷过来,我想要不是现在身体实在是承受不起,我会跳起来把他推出去。我已经决定了以后只要看着这个人就好,就不要让我可怜的自制力崩溃吧。

    “我想睡了。”我压低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他慢慢抬起脸,漂亮的脸,不应该属于我的脸,那两片嘴唇微张:“你就这么……”

    “季风!你小子还没醒吗?”小辉急躁的声音伴着木门的哀嚎闯了进来。他进门看到我,开心地蹦了过来,举手就要往我肩上拍:“原来你小子醒了啊!”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那只手,再来一下我一准儿报废,连修理都省了。

    沈勤羽架住他那只不知轻重的手,拧眉:“你还嫌他伤得不够重打算再补一掌?”

    小辉尴尬地收回手,挠着后脑勺大笑:“我这不是太高兴了一时忘记了嘛!别太严肃嘛!哎呦季风你小子可真叫人担心呐!”他喋喋不休地挤在床头,“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天!沈勤羽说你内伤未愈又着了凉,还有什么内火太旺,反正我不懂啦,你醒了就好,可担心死我了!”

    我笑着同他打屁,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辉这么可爱,谢谢你小辉。再同沈勤羽独处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原本就可怜的自制力,怕是会一点都不剩。

    我知道他在看我,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兴高采烈地与小辉说着没有营养的话,就是不去看他。他默默端着碗,终是放弃了。

    看见他离开的背影,我长吁一口气,满嘴苦味,明明是自己造成的,却几乎无法承受。

    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一个人,没有资格想那些奢侈的东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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