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枯井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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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枯井泣血

  

    严格地说,小井村已经不能再被称为小井村了。

    你问为什么?

    因为,使它得名的那口井,已经彻彻底底地干涸了。

    小井村的历史,最早可追溯至明朝初年,没人知道在那之前这片山沟沟中的土地是怎样的,或许是满目荆榛一片荒芜,也有可能是屋舍俨然鸡犬相闻。但现在小井村的村民们知道,他们早先生活于此的祖辈们,靠着这里肥沃的土地,清冽的山泉,耕耘灌溉出了最好吃的粮食,这里山上物产也丰富,山珍野味采不完猎不尽,山下水草丰饶,是牧羊放牛的天然草场,还有一条河自西北向东南不疾不徐地流淌着,据说这条河形成于清初时期的一次地震,那次地震引起山外河流改道,顺着山谷流了进来,又从村子的东南角流出。村子中央的空地上,还有一口井,谈及这口井,无人知晓它的来历,因为它比这个村落还要古老,它的水冷冽清亮,舀上一瓢畅饮,连吞咽的声音都是清越无匹的,它所处的村庄——小井村,也因它而得名。

    可是现在,小井村的那口井,彻彻底底地枯了,不仅枯了,还失去了它曾经的荣耀和地位。这来龙去脉还得从去年入秋时说起,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去年夏天了,七月中旬的一个午后。那天天气异常燥热,村民们结束了一上午的劳作,吃过午饭正在家中歇晌,西北方突然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巨响惊飞了栖息在山中的鸟儿,还意犹未尽地在山谷中悠悠回荡,巨大的声波让小井村也跟着震了三震,一时间是惊得村中鸡飞狗跳,所有睡着的人和昏昏欲睡的人都一个激灵,拖家带口地奔出了自家房子,不约而同地往村中央的那片空地上跑去。

    “去,去井那儿!”

    “走走走!去井那儿!”

    “是地震了吗?是地震了吗?”

    “应该是,我听声音是从西北头传过来的。”

    “地震有那么大动静?”

    “不知道,但震感很强烈呀!”

    村民们议论纷纷,恐慌全部写在淳朴的脸上,老村长和老支书一边忙着安抚村民,让他们冷静,一边还得劝止想回去拿财物的村民,急得满头是汗。不多时,人都在井那儿聚齐了,这之后,全村的人就那么站在日头下,紧张地等待着余震的到来,许是热急眼了,村东头的章二能走到井沿,拿起吊桶垂到井下,打上满满一桶清凉的井水,先是掬水喝了两口,又洗了一回脸,直呼爽快,其他村民见状也都跟上去喝水洗脸,一时间大家好像都忘了地震的事,似乎依靠着这口井,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一直等到下午,余震迟迟未来,却把今天去镇上办事的钱四儿等了回来,钱四儿一进村就感觉不对,“村里咋这么安静呢?人都去哪儿了?”直到开着他那辆三轮摩托路过了村中央,这才发现村民们正都聚集在井那儿,乌泱泱一片,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钱四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停了车,走到人群中问发生了何事,为什么都不回家,邻居章二能对他说:“今天晌午西北头发生地震啦,怕震到咱们村,大家都害怕房子震倒了被压住,所以都在空地上避难呢。但这都等半天了,地震还没来。”说完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很遗憾的样子。钱四儿哭笑不得,“地震不来,你还挺失望怎么着——嘿,媳妇!”和章二能的话没说完,他便瞧见自家媳妇大莹子也在人群内,“回去吧,没有地震,我今天在镇上听说的,西北头白石砬子山来了一伙炸山采石的,动静肯定是他们搞的,回去吧,都散了吧!”

    大家听他这么一说,都一哄而散,边走还边笑,“傻子似的杵在日头下晒了这么老半天,竟然不是地震,嘿!”

    “村长,”钱四儿转向老村长,拉长着语调缓缓地说,“我的好村长,您就这么领着大家伙儿在日头下晒着啊?您老人家倒是往镇上打个电话问问咋回事儿嘛。”

    “只是听见了个大响动,村子震了震,啥事儿也没有,房子也没塌一处,你让我咋去问嘛。再说哪是我让他们来这儿站着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村里一有个啥情况,大家都乐意往这儿聚嘛。”

    “哈哈哈,那倒是呢!”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一名村民过来挑水,吊桶一下井便发现有些不对劲——井里好像没水,他把头凑过去一看,只见井下黑洞洞一片,平时清清亮亮能晃出人脸的井水——没了。

    好好的一口水井突然成了枯井,这个消息一经传开,村民们都炸开了锅,“这是咋回事?怎么井水突然没了?”

    “井枯了?”

    “好好的怎么就枯了呢!哎呀!”

    村民们如此惋惜,并不是因为无水可用,而是因为这口井本身。

    小井村的这口井,是村子的象征和灵魂,它比村庄老,又和这里的一切共生,这座处于云贵川三省交界处的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也因它而得名,尽管无人知晓这口井的来历,但这并不影响它在村中的崇高地位和不凡的意义。村中人世世代代都从它那里汲水,虽然多年前村里的家家户户就已经在自家院子里打了压水井,足不出户就有水用,但大家还是乐此不疲地来村中间的这口井中取水,有人说,家里的井水不比这口井中的水甘甜清冽,也有人说,从这口井汲的水洗衣更洁净、不发黄,村里的人习惯把那片以井为中心的空地亲切地称为“井那儿”,村中但凡有个大事小情的,大家都是放着新建的活动中心不去,反而更愿意聚拢在“井那儿”商讨解决,不消往远了扯,就说昨天“地震”来了,大家也是不约而同地来到“井那儿”避难不是吗?

    可如今它成了一眼枯井,仿佛是小井村丢了魂,村民们当然会觉得遗憾和不舍。最初,也就是井干后的那几天,还有村民拿着桶过来,不死心似的把桶垂下去,但井干了就是干了,不死心也没用。慢慢地,大家接受了井枯的现实,但还是会隔三差五地聚集在“井那儿”商讨村里的事,扯家常,纳凉,只不过时间一久,去的人便慢慢少了,村里再有个什么活动,大家也都自发地去村民活动中心了。一口井失去了最基本的功能,它的人气也会降低,直到无人问津。常光顾它的只剩下村里的小孩子们,他们依旧喜欢绕着井嬉戏打闹,装模作样地学着父母从前从井中汲水的样子。

    去年入秋后的一个星期天,大约是“地震”两个月之后,那天破晓时分下了一场大雨,晨起雨便歇了,村里几个孩子吃过早饭一起约着在村中玩耍,不知不觉就又跑去了井那儿。钱四儿的儿子刚刚6岁,跟着几个大些的孩子屁股后面玩得小脸通红,走到井边突然想起母亲从前在这儿打水的样子,来了兴致,也有模有样地把一只破旧吊桶丢下了井,又装作打到水的样子把桶子提上来,边提边说:“呀,桶里好像有水啦。”

    “别逗啦,井都枯了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水?”他身边一个稍微大些的孩子笑道,钱四儿的儿子还没把桶完全提出井口,刚才说话的那孩子便伸着脖子往桶里看去,只是那么不经意地一瞥,一张笑脸儿便瞬间褪尽了血色——小半桶鲜血一般殷红的液体正微微地泛着小小涟漪,轻轻撞击着木桶的内壁。

    最先看到桶里液体的这个男孩还没到变声期,尖尖地嚎了一嗓子,转身就往来路上跑,钱四儿的儿子手中还拉着绳子,呆呆地看着狂奔而去的小哥哥,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跑,其他几个孩子也好奇地上来观望,结果也都一一尖叫着跑开,钱四儿的儿子又害怕又好奇,还来不及多想,身体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他把桶子从井口拉了出来,可惜他的个子又矮力气又小,一个没拿稳,桶子就在井沿上翻了,里面的红色液体悉数泼到了他身上,还有不少液体溅到了他的脸蛋上,乍一看这孩子可成了一个血葫芦了。

    之前跑走的几个孩子终于在惊恐中叫出了声,“杀人啦,井里有死人!井里有死人!”钱四儿家的小家伙看着小伙伴们叫喊着远去,自己也怕极了,“呀,衣服脏了,妈妈要骂的。”一边想着,一边也哭哭啼啼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钱四儿他媳妇正在收拾院子,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小身影朝自己走了过来,待看清来人之后差点儿撅过去,“儿子!你怎么啦?咋弄一身血?怎么了你?!”

    钱四儿和他爹娘在屋子里听见大莹子一顿嚷嚷,还以为孩子出了什么事,眨眼的工夫就都冲了出来,扑上前去一通呼天抢地,过了半天,终于确定孩子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气还未及喘匀,又听孩子奶声奶气地把刚才发生在井边的事说了一遍,当下又惊了一跳,七手八脚地给孩子剥去衣裳并烧水洗澡,这可是死人的血呐,沾染一身太晦气了!

    钱四儿一家子正忙叨着给孩子洗澡的时候,老支书正蹲在自家门口悠哉悠哉地抽着旱烟,远远瞧见几个孩子边嚷嚷边跑过来,便把老脸一拉,呵斥道:“大清早的嚎什么,死了活了的,这也是能乱说的?看我不告诉你们爹妈,让他们好好管教管教你们几个!”

    “温爷,”其中一个孩子慌里慌张地叫道,“井,井那儿有血!”

    “胡说,什么血?”老支书不满地瞪着他说。

    “他没胡说,”另一个孩子皱着小小的眉头,确认了同伴的话,稚嫩的小脸上写满认真,“钱四儿叔他家孩子用桶子打水玩儿,结果打上来了血,还泼了他自己一身呢!”

    “啥?”

    “真的真的!”“不信您去看!可吓人啦!”

    一群孩子叫嚷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老支书来不及再细问这几个小屁孩,先是去了趟钱四儿家,刚进院子就瞧见房角那堆着两件小小的沾满了血的衣裤,心中已经信了八分,又听大莹子转述了她宝贝儿子的话,更确定了刚才那几个孩子所言不虚,便赶紧去村委会找村长,结果村长早就知道了这事儿,正等着他呢!两个老头一同赶往井那儿,井那儿已经站了不少村民,钱四儿和大莹子也抱着孩子到了,孩子已经洗了澡换了衣裳,一张小脸儿略显苍白,看着让人心疼。

    “要不报警吧。”钱四儿建议说。

    “还不确定到底是咋回事儿呢,咱们这儿偏远,别把人家警察同志折腾过来一看没啥事儿,那就不好了吧。”

    “老温说得对,咱们呢,先自己看看,到底是咋回事儿。”村长说完,和村支书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两人合作了大半辈子,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和不比亲兄弟差的感情。

    村民们的动手能力很强,不多时,便用长绳和一只大铁钩制作了一个简易又顺手的探井设备,轻而易举地就钩取到了井下的东西,当下有人大喊道:“勾住了!勾住了!快拉!”拉着绳子往上拽的是三个年轻小伙子,绳子被一点一点拉出井口,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不受控制地乱蹦,仿佛就要跳出嗓子眼儿,大家知道村中没有人口失踪,如果井底是个死人,那他的身份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死在这井中?如果不是死人,那是什么呢?

    “这井可有年头了,是有灵性的,现在突然枯了,还打出这些血来,小井村怕是要遭难喽!”说话的是一个满脸褶皱的老太婆,她音量不高,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禁一颤。村民们瞬间乱纷纷起来,“是啊,这事儿好怪啊,井用了那么多年都是好好的,怎么就枯了!”

    “枯就枯了呗,这血是咋回事儿嘛?”

    “恐怕,是有什么不干净东西作祟呢。”

    说话间,钩子已经带着一个棕色的东西在井口探头了,有人勇敢地逼视着井口,有人偏着头斜眼看着,妇女们大多以手遮眼,透过指缝观察,孩子们已经被藏在身后,警告不许偷看。拉绳子的三个人都说勾住的东西虽然有一定重量,但绝不至于是人的体重,如果是人的话那也只能是小孩子。听了这些话,村民们又开始躁动起来,“竟然对小孩子下手?太缺德了!”“也不一定是小孩子,没准儿是分尸了呢!勾上来的只是尸体的一部分!”有人煞有介事地说道,听他这么一说,周遭的人俱是倒吸一口冷气,“太怕人了,下手这么狠毒,得有多大仇怨啊?”“可不是,还把碎尸扔到咱们村儿井里,真够阴损的。”

    本来这口井只是打上来一些血,底下究竟有什么还未可知,不过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时的气氛还真的恐怖了起来,拉绳子的三个小伙子也犹豫了,动作有所凝滞,不敢再拉,“快拉呀,确定是什么,咱们好决定要不要报警!”周围有人催促道,就连村长和支书也上前给予鼓励,三人面面相觑,咬咬牙,手上一发力,勾住的东西一下子越过井沿,掉落在地上。

    “——咦!”

    “哎?怎么是这个?”

    “竟然是……”

    地上那根完整且粗壮的牛腿骤然跃入村民的视线当中,扎眼极了,短暂的寂静后是一片哗然,在场的所有村民都大为惊异,本以为捞上尸体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没成想却是一截健壮的牛腿。可能是准备妥当的表情没派上用场,但转念想到死牛总好过于死人又不免高兴,所以大多村民的表情都是僵僵的,现场气氛怪异。

    就在大家一头雾水的时候,章二能突然越众而出,绕着牛腿转了一圈,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上面,大家还为钩上来牛腿的事感到奇怪,谁也没注意到他的行为有何不妥,直到他突然蹲下身子抱起牛腿大喊道:“我的妈呀,这是我家的牛啊!”大家伙一听更是摸不着头脑了,怎么又成了他家牛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今儿一早起来我就发现牛不见了,正要出去找,听说村里出了大事,不就过来了,然后,这牛,这牛就死了!昨晚还好好地在牛棚里呢!”

    “难道是野兽?”有人猜测。

    “我在小井村长到这么大岁数,从没听说过村子周围的山林里有猛兽出没呀,再说如果是野兽干的,这牛怎么不叫唤?我看还是什么邪祟在作妖吧。”村北的老张头疑惑地说,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瞟着刚刚说话的皱皮老太,两人一唱一和起来,大有不把这事儿归结为怪力乱神所致就不罢休的架势,把老村长和老支书气得直翻白眼。

    “就是啊,再说这血早该流干了,怎么还能打上来这么多?”

    “啊?难道真的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真邪乎,什么东西作祟呢?”

    “依我看,那些也不一定都是牛血,”说话的人是温宣,村支书的小儿子,“井断水和井水异变,可能和两个月前的那次炸山有关,我估摸可能是那场震动引起了某些地质变化,所以才造成咱们这口井断水。至于这‘血’,我猜是这么来的:那次炸山引起的地质变化可能造成井壁岩层有碎屑剥落或者井底有某些矿物质析出,今早下了一场大雨,井里积了些雨水,这些雨水和碎屑或者矿物质相融合,呃,当然也有不少牛血融了进去,所以肉眼看着就像血一样,”顿了两秒,他肯定地说,“一定是这样的,否则怎么能打上来小半桶那么多?张大爷,您方才说这牛不叫唤,那就更说明是人干的喽,人和野兽可不同,人有的是可以让畜牲不反抗、无声无息地丢了命的手段。”

    温宣话音一落,以中青年为主的村民都纷纷点头表示认可,大家认为他的话可信不仅因为他是村支书老温的儿子,还因为他曾在县上念到高中,又在城里打过几年工,的确是有些见识的,况且他们也不喜欢村中那些神神叨叨的老神棍、老神婆一般的存在。其实自小在农村长大的温宣也深谙一个道理,那就是在农村不管发生了什么怪事,必须尽快给出一个确定可信并且看起来十分科学的答案,这样才能安民心,否则这事儿就永远过不去,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正是因为有这个想法,温宣才郑重地说出了刚才的观点。

    不多时,牛所有的零件都已经被勾了上来,除了尸块分散处有撕裂的痕迹,肉和骨头保存得都很完整,只是血被放干净了。之前在井口忙碌的几个年轻人也走了过来,对支书村长和其他村民说,“彻底探过了,井底没有其他东西了,更没有死人,大家可以放心了。”听到这个答案,所有人提着的心都放下了,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所居住的地方发生命案。

    章二能听罢,抱着牛腿,猛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用力把牛腿往地上一掼,大骂起来,“到底是谁这么缺德?!乡里乡亲的有事好好说不行吗,冲我家畜牲下这样的黑手,不要脸!缺德!”

    听了章二能的咒骂,在场的村民脸上都不太好看。在农村,村民之间闹个小矛盾实属正常,有的矛盾经过调解便烟消云散了,但有的矛盾调解不开就容易令人心生怨恨,伺机报复。这种事在农村很常见,大家伙儿并不陌生。比如,去年离他们不远的另一个行政村炮手屯,就发生了村民将邻居家的鸡毒死的事件,仅仅是因为鸡总越过院墙来啄他家院里的菜圃。但小井村一向民风淳朴,村民们也友善,从没出现过这样的事,章二能那句“乡里乡亲”让在场的村民们听着心里不大高兴——无凭无据的,怎么就把所有人都拉扯上了?想反驳吧,又怕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也都跟着附和,“可不是嘛,谁这样狠,好端端的牛就这么祸害死了。”“谁说不是,还被卸成了好几块,也不嫌费劲。”

    章二能这么一喊,“井底血案”一锤定音,确定了这是人为,不是什么孤魂野鬼作祟。温宣趁热打铁,“大家得相信科学嘛,什么脏东西不脏东西的?不吃肉只放血,一看就是报复手段了。”

    “对了,二能哥,你最近没和谁闹矛盾吧?”温和开口问章二能,他了解弟弟温宣的心思,所以故意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算是拐弯抹角地将事件原因定为村民之间闹矛盾所致。温和是村支书的大儿子,人如其名,个性很是温和,章二能再大火气也没法和他动怒,只瓮声瓮气地回答:“不记得了。”“算了二能哥,这事儿我们慢慢查,你也别在地上坐着了,快起来。”温和将章二能从地上拽了起来,又贴心地帮他掸了掸身上的灰,章二能脸色这才好了些。

    打捞结束,事情也解释清楚了,虽然没抓到偷牛的人,但大家的精神都放松了下来,村长和支书遣散了看热闹的村民,一同回到村委会,低声谈论着刚才的事,“虽然确定是村民之间的矛盾,但这么个做法真是过了,我竟不知道咱村儿还有这号人呢。”

    “这种事可难管了,警察来了也管不了。”村长说得没错,小井村向来是安稳少事端的,但这片山沟沟中不只小井村一个村落,这些村子处地偏僻,行政管理不够深入,像这种常见的村民互相报复的戏码一年不知道要上演多少次,纵是警察也难断村务事,如今小井村出了这档子事,两个人倒觉得没必要麻烦警察了。

    “以后咱老哥俩就多留神着吧。”

    “行!”

    另说章二能再不服气,这件事也只能就这样算了,可怜他跟他老婆连背带扛地来回好几次,才把那堆牛肉折腾回了家,一边折腾一边不住地骂骂咧咧。

    自那件事之后,连村里的孩子都很少去井那儿玩耍了,钱四儿的儿子可能是被吓到了,整整病了一个冬天,直到开春了才慢慢好转。后来有人因为好奇又去打水,但别说是水,就连血也打不出来了。那口井彻底地失去了它的价值,安安静静地立在小井村的正中央,吸收日月精华,面对风吹雨打,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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